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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溅玉录-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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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想借我的手除掉这个祸患?就如同当年公子一举剪除了连汀和小谢。”逆光转身,我凝目望着连真,她樱紫色的宫服裙裾铺散在砖面上,仿佛天女挥洒在九天之上的繁花落锦,“姑姑是否也觉得,娴月殿闲得太久了些,那副金榻早该换个人坐了?不过我劝姑姑莫心急,公子运筹帷幄,一切早有安排。娴月殿虽说不大,可引得四方人马蠢蠢欲动,姑姑这个时候趟浑水,岂不是自找麻烦?”

    连真愣了下,但那神情只在脸上一晃而过,随即风清云淡地笑道:“丫头,谁说我也要争娴月殿主上了?姑姑老了,早就没这个心思,在这里活了半辈子,把什么都看淡了。”

    “没心思了吗……”连真的语气至诚,我不禁重复了遍,“看来姑姑不是没动过心思啊,敢问那是在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了?呵呵,姑姑到现在对侄女也不肯信任,真真的叫人寒心呢!”

    连真的唇边泛起冷笑:“丫头,你真当我老糊涂了,你前些日子从冼觞阁出来,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啊?难道不是为了在流矽面前献殷勤?”

    看连真的架势,今天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想来她也不过如此,听风便是雨,一点沉不住气。

    “姑姑身在柔兰阁中,却能知道冼觞阁里的风吹草动,侄女真是佩服得很,前几天我出了趟含章宫……”

    “说起这个,”我话没说完,连真哼了声,“你竟然敢私盗玉珏出宫,你可知道这宫里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公子没治你的罪,那是你的运气!我问你,你出宫是奉了谁的手谕?仗着公子的宠爱,你这丫头就无法无天起来了!”

    连真咄咄逼人,我慢步踱到桌边,揭开茶钟吹去浮叶,浅浅品了口:“姑姑少安毋躁,听我说完再发脾气也不迟。我回宫后便知罪责深重,整日思索着一个问题,究竟是谁有意陷害我呢?公子兰生辰那日,冼觞阁流觞姑娘献舞一曲,众人皆知她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引来公子的瞩目。可这世上事,谁也难保靠男人的宠爱过日子能风光几时,流觞有心当含章宫里第二个连汀,我却没有意思要做天香阁里第二个小谢。娴月殿主上的位置,流矽主上有心争,公子身边的连浣姑娘也有心争,流觞姑娘的目标,只怕是在冼觞阁主上的位子呢!”

    “你的意思是说,流觞以一招移花接木先骗你出宫,再将冼觞阁丢了要紧东西的消息放出去,妄图让公子治流矽一个疏于看管的罪名?那块玉珏,是她偷拿出来给你的?”

    “姑姑明鉴,这其中是是非非,明眼人自然心中有数。”

    “胡说八道!!”连真拍了下桌子,喝道,“到这时你还不与我说实话吗?流觞丫头虽然另有所图,但也在常理之内。她身份卑微,只有靠色艺才能博得公子青睐,更遑论出入柔兰阁了!你那日出宫时所配玉珏,却是柔兰阁所丢,她就算想偷,只怕也是妄想!!”

    我唇边挽笑,盯着茶碗里浮动的茶叶,轻声问道:“姑姑在柔兰阁中两年,可曾见过侄女踏足其内?”

    抬眼扫过去,连真蓦地浅浅笑了起来,点头说道:“好好好,看来公子一心系在你的身上,不无道理。你既然看透了我刚才是在吓你,你猜是谁偷了柔兰阁的玉珏,再让流觞一石二鸟陷害你啊?”

    “自然是如今公子身边第一得意人,连浣姑娘。”我毫不迟疑地答道。

    “连浣丫头心比天高,自她出手偷玉那天,柔兰阁上上下下便时刻注意着。她将玉交给流觞,再让她转送到你的手里,引你出宫去见她背后的正主,手段倒也干脆利落不留痕迹。”

    连真一番话道出内中隐情,含章宫中事事逃不过他们的眼去,连浣和流觞的那点鬼伎俩,实在不够看。

    “流觞将冼觞阁的玉珏偷出后,放出风声,再拿给连浣,以为这样瞒天过海能够除掉流矽,她在呈恩殿前邀宠后,即刻就能爬上高位。可惜这丫头脸蛋漂亮,脑子却不好用,柔兰阁玉珏乃上古神物,怎是其他宫里玉珏可替?况且连浣丫头用她做完幌子,恰好再用冼觞阁这块玉珏顺手打发掉她。到那时,你,流矽,流觞,哪一个能有好果子吃了?”

    我将杯中茶喝净,连真半真半假地说道:“若是……我真有心争主娴月殿,丫头你会帮我吗?”

    “姑姑真是应了那句关己则乱的老话,”我淡淡地应道,“姑姑难道不比侄女更懂公子的心思?我虽有心帮姑姑,却还要看姑姑自己能否帮公子得到他想要的,公子自会给姑姑想要的。”

    连真低头想了想,拉过我的手握进掌心,摩挲了两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公子想要的,姑姑虽然帮不到,却也甘愿垫做基石。公子此时意在笼络权贵,只有讨得贵人欢心,才能讨得公子的欢心。”

    我任她拉着手,笑问:“姑姑可听说过醒月神女的传说?”

    连真的动作明显一滞,放开了握着我的手指:“这传说……怎么了?”

    “没什么,我以前听说过,此时想起来问问姑姑。这传说内容不一,说法各异,若是姑姑知道得更详尽些,也好说给侄女听个热闹。”

    “呵呵,小丫头正经不了半日,就打听起这些个传说故事来了。”她端起茶钟就到唇边,细细地抿口,掩去眉宇中惊疑不定的神色,“说到神女传说,那还是在醒月开国时流传下来的神话,因为年代久远,所以也就传得神乎其神。大概意思就涵盖在‘醒月昌盛,神女飞天,百羽朝祥,万民归心’这十六个字里,总不过是些骗人的玩意,你小孩子家不必太在意。”

    我细心揣摩她的话,当年在花家寨时君亦清曾提到过这传说,绿川冈地也四处流传着关于神女的歌谣,我想起香雪海的水精画冢前,公子兰讲给我的故事,还有那画中的女子。

    迦兰神女一剑刺死凌雪生,被他心头血溅在眉心,凝成一点朱砂泪痣。

    神女降世,醒月昌盛?

    公子兰寻找的神女转世,真能带给醒月国繁荣昌盛吗?

    连真见我半天不语,站起身笑道:“扰了你半日清闲,我也该去了,你凡事自己当心,一切小心谨慎。”

    我仰头看着连真的下颌,缓缓说道:“姑姑此去可要蟾宫折桂了,既然姑姑说公子意在笼络人心,姑姑若想入主娴月殿,必得踢掉一颗棋子,再挪来一颗棋子。”

    连真轻挑秀眉,‘哦’了声:“这我倒要请教,怎么个踢掉,又是怎么个挪来?”

    我跟着起身,越过连真走到轩室的门旁,为她挑起月帘:“那位连浣姑娘,不用我说,姑姑也知道是该踢走的棋子。姑姑当年接我入宫时,曾亲身前往花家寨,但不知姑姑对花家寨下游的君家寨可熟悉?君家寨少主君亦清,儿时起便对含章宫神往已久,他亲口说过此生能入宫中,将是莫大的幸福。”

    “君亦清?青华溪的君家少主?”连真讶然问道,走到门边。

    我颔首,清浅而笑:“姑姑何不成全了君家少主的心愿,让他为公子所用?”

    月帘影动,鎏金瑞兽青铜鼎中的龙脑香刚好燃到尽头,烟气消散,乱入风中。

    月光倾泻万里,将整座镜月湖笼在水雾氤氲中。

    夜幕时分的镜月湖,冷得刺骨刮肌,我捡了块平整的山子石坐下,抬头望着夜色中的一轮圆月。

    月满银盘,霜冷欺寒,如墨长天中没有星辰闪烁,惟有那轮孤寂的冷月。

    我静默地望着月,月也静默地挂在远天之上。月是无情,却也寂寥。我在无人的春夜中倚湖望月,湖面偶尔漾起涟漪,泛滥着丝丝碎纹,银芒横波。

    视线渐感恍惚,我似被月色所惑,竟觉得天上的月离我越来越近,又慢慢幻化作公子兰的潋滟姿容。那月终于停在我眼前寸许处,不复往日的冷冽无情,正盈着温笑凝视我。

    我揉了揉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公子兰白衣翩跹在月色中,墨发扬洒,凛然是翩若游鸿,美胜辉月。我回给他一个微笑,他温柔地望着我,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坐于石上,我靠进他的胸口,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月夜清寂,他身上的淡香漫溢在我的心怀。

    我不想开口说话,默默地盯着他衣襟上绣饰的兰花,这一刻我离他如此近,近得仿佛融成一体。他的心跳,他的呼吸,还有那道悠远的暗香,全部的一切都萦绕着我。

    没有阴谋算计,没有诡诈防备,只有我,有他,还有天上的一轮圆月。

    公子兰是天人贵胄,我从不敢奢望,他的一息一笑,都是旁人渴望而不可求。我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宁馨,惟有在这片时,我与他才真正卸下心房拥月相对。

    若是,有一日他能流露出半分柔情,那便是冰山化水,顷刻间润物无声,任谁也无法抵挡那份悸动。

    卸下冷酷的公子兰,温柔似水的公子兰,我的心中蓦地针刺般锐痛,刹那间失去了知觉。

    是断情草在作祟?亦或仅仅是我为他痛彻心扉?

    他的心中早已驻入一道不可磨灭的倩影,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是千年前神话中的天人,却不是眼前身边的血肉之躯。

    他有心,却又无心,让人摸不透。

    情爱如落花,绚丽过后难逃化尘的宿命,情爱是毒,无药可解,他也是毒,比毒更烈……

    我收敛心神,望着他轻声谓叹:“公子怎么又作起戏了?这里空无一人,既不是遍布眼线的柔兰阁,也不是万人瞩目的呈恩殿,公子还是作回自己吧。”

    他望着月,鸦墨长发披散在如诗清冷的肩头,略显单薄。我的眼中莫名有些酸涨,没来由涌起些许泪水。

    迦兰,公子兰……

    他低下头,冲我笑了笑:“哭什么?谁欺负你了?怎么突然变得喜欢哭鼻子了?”

    我眨眨眼,将本就不多的眼泪逼回去:“我哪有……公子说笑了。”

    他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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