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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1届-姚雪垠:李自成(第二卷)-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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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王虽然平日事事留心,特别对制造兵器的知识很丰富,可说是经多见广,却一时认不出这是什么筋条,问道: 
  “是什么兽筋?” 
  “不是兽,是天上飞的。” 
  “鹤筋么?” 
  “对,就是鹤筋!” 
  “哪儿来的?” 
  “不瞒闯王,这一点鹤筋我藏了上十年,多少人想要它做弓弦我都不给,宁肯饿饭,我也不卖给人。我来到这里以后,亲眼看见你闯王行事仁义,又对俺们手艺人极其有恩。我再也没法子报答你闯王,只有替你老做一张好弓表表心意,前几天有人回蓝田,我给俺老伴儿带个口信,找出这点鹤筋,托顺便人捎来啦。” 
  闯王连声说好,爽朗地大笑起来,在古代,有许多人,特别是弓箭老匠人,都认为做弓弦牛筋不如野兽筋,野兽奔跳迅疾,用兽筋作弓弦射出的箭也特别迅疾。到了明末,就有人用鹤鸟腿上的筋做弓弦,认为鹤是鸟,飞的比走的更疾。李自成不相信这种说法,但是老弓箭师傅的这番情谊却使他深受感动,他拍拍老师傅的肩膀问: 
  “老曹,你到咱这儿快有一个月,过得惯么?” 
  “大帅,看你说的!别说过得惯,我心里可畅快死啦。只要闯王你不嫌我年纪大,我还想人伙哩,你看,我这块料,人伙行么?我才四十八岁,还不到五十哩。” 
  “行,行。只要你愿意入伙,赶快派人去把你的老伴儿接来好啦。” 
  “接老伴儿干嘛?嗨,又不是年轻人。目下跟着大帅打江山,等打下了江山接她不迟!” 
  “老曹,你……” 
  “闯王,你还不明白?上次我对你谈过咱的苦根子。俺家三辈儿当弓箭匠,到我这一代已经干了大半辈子。论手艺,有手艺;论勤快,够勤快;论人,咱说一不二,自来不欺老哄少。可是人好,手艺好,勤快,顶屁用!咱自小儿受穷罪,受欺负,直到如今,半截子入土啦,越来越没路。儿子前年给抓去当兵,不知已经肥了谁家的地。三门头守一个小孙子,孤苗儿,去年害了病,没钱吃药,小辫子翘啦。媳妇儿没指望,处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儿,咱也不放心,穷人家守的什么节,走啦,俺老夫妻俩时常对着哭,往前看,四十八里不点灯,望不尽黑洞洞的。去年到今年又是灾荒年,过了破五就断顿儿,又没有活做,正打算出外讨饭。心里想,这次出去,反正是死在外乡,回不来啦,等着喂狗吧。没想到咱这里招弓匠,咱就来啦。一来就享福啦。”说到这里,他用袖头揩一下湿润的眼角,深深地叹口气,然后接着说:“如今,不要说我喂不了狗,也不受谁欺负啦,从前,大小有点势力的人跺跺脚叫咱趴下,咱就趴下去;想用脚踩在咱头上,咱就赶快把头低下去。咱一辈子都是逆来顺受,在人家的脚板底下过日子。如今什么样?不管是头目和弟兄,都把咱当个人看待,不称曹师傅不说话。就拿你老跟督造刘爷说,也没有把咱曹老大当外人看待。人不能不要心口窝里四两肉。想想从前,看看现在,头打烂也要入伙!闯王,你老要我我也人,不要我我也人,反正我老曹死心塌地跟着闯王闯江山,死也不离开老八队!” 
  闯王高兴他说:“你愿意留下,不再回去,好极啦。咱们这里很需要像你这样的弓匠师傅。眼下吃点苦,日后打下江山是咱们大家的,有福同享。你给老伴儿捎钱没有?” 
  “捎啦,捎啦,”曹老大快活他说,“前几天有顺便人,已经把钱捎去啦。老婆子不知烧了哪住香,这个荒春不担心饿死啦。” 
  闯王跟他开玩笑说:“大概这炷香烧在神前啦。”自成想走,但又拿起来那一对珍贵的牛角,啧啧称赞,问道:“老曹,你打算给我做几个力①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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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力——我国上古和中古测量弓的强度以“石(音担)”为单位,到了明代或稍早一点,大概由于制弓技术的进步,改为以“力”为单位。一个力是九斤十四两(或云九斤四两)。相传十个力等于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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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替你做成二十个力的弓,你看怎样?” 
  “你是要我平时练习用还是临阵作战用?” 
  “自然是临阵作战用。平时练习,八九个力的弓就行了。” 
  “我作战的时候喜欢用强弓。老曹,你尽量替我多做几个力吧。” 
  “做二十五个力,行吧?” 
  自成笑着摇摇头。 
  “再加两个力行吧?” 
  自成仍是笑而不言,微微摇头。 
  曹老大向左右的人们望望,又望着闯王说:“好,替你做三十个力吧,这可是特号强弓!” 
  自成放下牛角,在弓箭师傅的肩上拍一下,回答说:“老曹,还差一点,你替我做成三十五个力的吧,免得亏了你的好材料。” 
  曹老大张大嘴啊了一声,惊叹说:“这样强弓,不妨碍马上左右开弓,你老真是神力!” 
  闯王回答说:“自幼喜欢拉强弓,已经习惯啦。比这再多几个力的弓也可以在马上拉满,不至于弓欺手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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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弓欺手——这是射箭技艺上的一句成语。手强弓弱叫做“手欺弓”,弓强手弱叫做弓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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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开弓箭棚,走不多远就到了热闹喧天的铁匠棚。铁匠棚现在有五十多个铁匠,大部分是从士兵中挑出来的,一部分是从各地招雇的铁匠老师,这五十多个人分存四个草棚里,每一个草棚有一个小头目,称做棚头。全铁匠棚由一个哨总统带,称做铁匠总管。自成先走进第一座铁匠棚里,同大家打了招呼,看了一阵,向棚头询问了两三天来的工作情况,随后走到一个炉子旁边,掌钳子的师傅是从杜家寨来的包仁。当包仁从炉子内把烧得通红发软的铁料夹出来放在砧子上时,闯王从地上掂起来一把大铁锤。包仁笑着说: 
  “闯王,你又要抡大锤么?” 
  “我要跟你学手艺哩。”自成说:“怎么,你还是不收我做徒弟?” 
  “好说,好说。”包仁左手掌钳,右手拿着小铁锤在烧红的铁料上连敲几下,说:“打!用力打!” 
  包仁用小锤子指点着,闯王和一个翘鼻子青年士兵一替一下抡大锤。打了一阵,一个枪头的模样打成了。包仁把这个半成品送进炉里,笑着说: 
  “闯王,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谁也不敢收你当徒弟。别看我有了一把年纪,我也怕折寿!” 
  自成同包仁说笑了一阵,直到把枪头使了钢,完全打成,才离开包仁,他正在大步向外走,一抬头看见柱子上贴了一张红纸,上边写着一首诗。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有一个别字,但诗倒很有意思: 
  天遣我辈杀不平, 
  世间曾有几人平! 
  宝刀打就请君用, 
  杀尽不平享太平。 
  他把诗看了两遍,连着点了几下头,望着大家问:“这是谁写的?” 
  棚头停住铁锤说:“禀闯王,写是我写的,诗是大家编的。” 
  “大家编的?” 
  “是的。起初我想了一句,想不起来了。接着,张三凑一句,李四凑一句,凑了七八句,大家又一琢磨,琢磨成了四句。” 
  “诗写得不坏,有意思!” 
  自成走到第二个棚子门口,看见刘宗敏光着上身,脊梁上淌着汗,正在抡大锤。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士兵,又害怕,又羞惭,不知如何是好。自成知道宗敏又发了脾气,可能这个工作不卖力气的弟兄会挨一顿臭骂或甚至一顿鞭子。他正要进去同宗敏说话,宗敏已经看见了他,把大锤交还旁边站着的那个士兵,抓起衣服向他走来。 
  “你把王吉元杀了没有?”走出棚子以后,宗敏站住问。 
  “我打了他一百鞭子,饶他一条性命。” 
  “这太轻了。为什么不斩首示众?” 
  自成挥退左右,放低声音说:“王吉元原是敬轩的人,为着五百多两银子杀了他,日后见敬轩怎么说呢?咱们同敬轩之间本来就犯了生涩,不必为这件事儿使敬轩骂咱们打狗不看主人面子。” 
  “可是以后别人也犯了这样的罪呢?” 
  “我已经传令全军,下不为例,今后凡赌博者受重责,凡盗用公款银子十两以上者斩不赦。” 
  “看着敬轩的情面,只好饶他的狗命吧。补之怎么没有来?” 
  “咱们谈谈吧。他正在指挥操练,用不着叫他也来了。” 
  “可是事情就出在他那里,顶好是交他处理。” 
  “你查出是什么人干的事?” 
  “鸿恩。” 
  自成的心上一寒,登时气得脸色发青,说:“该死!谁同他一起去的?” 
  “他带着自己的三个亲兵。” 
  “真是该死,会是他做出这事!” 
  “怎么办,饶了他这一回吧?”宗敏问,不转睛地望着闯王。 
  闯王明白宗敏是拿话试他的口气,他没有马上回答,在心中愤愤他说:“偏偏是我自己的兄弟破坏了我的军纪!”宗敏见自成有点犹豫,随即说: 
  “闯王,怎么办?你自己处理好不好?” 
  “不,捷轩。你办吧,执法如山,不要推辞。正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更不要徇私情轻饶了他!” 
  尽管闯王的口气很坚决,竭力不在宗敏面前流露出他的矛盾感情,但是他的沉重的脸色和十分干涩的声调,怎么能瞒得住宗敏呢?事实上,宗敏的心中也很难过。自从他参加自成的老八队以来,他亲眼看见自成的本族子弟跟随起义的有几十个人,大部分都在战场上阵亡了,剩下的只有几个人,其中有的人在从汉中府一带向潼关的长途进军中被官军打散,尚未归队。如今留在自成身边的只有李过和李十二,还有自成的亲兵头目李强,是他的族侄。单凭这一点说,他刘宗敏也有些不忍心真的把鸿恩问斩,何况,鸿恩在自成的堂兄弟中是个顶小的,有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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