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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来看，对方又不像是在跟我耍心眼、斗耐心。
此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偷眼观察对方，他的表情举止看起来平平淡淡，不悲不喜、不急不躁，没有流露出丝毫对我有价值的信息。
我发了一支烟给对方，自己也点了一支烟。
在生活中吸烟有害健康，在生意场上烟草却是个好东西。此时恰到好处的点上一支烟，除了可以为我掩藏内心的波动之外，还可以为我赢得一支烟的时间来对形势重新作出思考、判断。
我拿出打火机起身走到对方身前伸手给其点烟。烟火明灭间，一份重要的资料映入我的眼帘。它此刻就静静地躺在对方的办公桌上，被书本掩盖了一角，但仍然清晰可见“山顶公园绿化工程投标报价汇总表”一行黑字。这行字让我内心狂喜。收起打火机，一计已由心生。
我款款回到座位上，抽了两口烟，然后干咳了两嗓子。刚开始是装作咳嗽，后来因为口中有烟，在咳嗽的时候被烟所呛，真咳了起来。于是，一通猛烈的咳嗽之后，我涕泪交零，伤心欲绝。擦了擦眼泪，我跟对方说：“能否给我一杯水漱漱口。”
“等下，我去办公室给你拿个纸杯。”对方起身离座友好地对我说。
“好的，谢谢。”
就在对方出门的一瞬间，我敏捷又轻巧地闪到桌边，将盖着表格的书本挪开，用眼睛快速扫了一遍。
一百二十万的报价的确明晃晃地写在上面。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投标单位却不是我一直以来想当然的那条漏网之鱼，而是琵琶女代表的博雅园林。这可是我们的陪标单位。在报价后面，琵琶女龙飞凤舞的签字赫然在列。
此刻，我仿佛看见了琵琶女的身影，她正躲在一个角落里志得意满地看着我在跟甲方白费口舌。
妈的，女人……
门外脚步声提醒我得赶紧归位了。我迅速将表格放好、将书本回归原位。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来不及了。我眼疾手快，顺手将桌上的烟灰缸捏在手里，一手拿烟一手端着烟灰缸。
“都咳成这样了，少抽点烟。”对方把水放在桌子上，脸带关切地说。我放下烟灰缸，端起水杯回到自己座位上。
对方的关切之语无论是客套还是真诚都让我自觉卑鄙。无奈，这就是我的工作，为了给自己争取更有利的形势，我只好如此。
“你能做主吗？这个价格，你们公司能不能做？”
“这样，你给我几分钟时间，我请示一下领导，然后给你回复可以吗？”
“好，局里十分钟后开会，会议上就要讨论这个事情，你尽快给我答复。”
“没关系，五分钟就好。”
离开办公室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我拨通了宋头领的电话，将情况汇报给他，特别说到琵琶女挖墙脚一事。
第六章 一份投标资料掩藏波动（2）
“琵琶女自己是不会擅自做主去做这事的。”
“宋总，那我们怎么办呢？对方马上就开会定这事了。”
“放弃！”
从宋头领口中蹦出的这两字让我心里一阵不爽和惋惜。无论这是谁拿来的项目，我个人都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投入了感情，而此刻说放弃就放弃，自然心有不甘。
“既然他们要跟我们竞争，我们就退出吧，都是自家人，何必呢？”宋头领声音沉郁，尤其是最后一句，听得出他的内心既有一种无可奈何的不甘又有一种胸怀天下的洒脱。
宋头领看得仔细，瞧得真切。琵琶女这么做是因为背后有卢员外的支撑。不过，我有点纳闷，宋头领在公司里是个非常要强之人，事事都想跟老板证明他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可以胜任老板之下的任何职位。在平常工作中，他对任何事情都有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可这次他为何就给卢员外让位了呢？再说，之前两人貌合神离，都想在老板的眼前秀出自己的全部身段，这次为何宋头领对卢员外礼让三先了呢？
回公司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着此事。哦，对了，很大的可能是，宋头领是故意放弃，目的想向老板表明自己比卢员外的胸怀更广、处处更为集团公司整体考虑而不会为了分公司的蝇头小利去损害集团公司的大益。如果这样的话，那宋头领一定会让公司高层知道卢员外授意琵琶女在这个项目操作中所做的手脚。
唉，高层之间的事情，领导决定的事情，与我无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要遵照领导意图执行就可以了，想它何益？
我被公交车颠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就到了公司。
刚进公司，郑旦就跟我说：“领导，宋头领找你。”
“哦，知道了。”放下包，喝了口水我就去了公司最里角宋头领的办公室。
此刻，我推开门进去后发现集团人力资源部的高太尉正和宋头领在聊天，看两人的模样似乎是在聊很神秘的话题。
“哦，你回来了，你等等再来。”宋头领看到我，脸上带着笑说。
过了十几分钟，高太尉从宋头领的办公室出来，走到我身边拍了我一下：“现在越来越能干了。”说完就“噔噔噔”下楼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我很纳闷，不解他此言何意。
“关于这个项目投标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去跟白骨精汇报下，毕竟这个项目是由她牵头操作的，她有权利知道所有细节。”宋头领招呼我坐下后对我说。
“好的，我一会就去汇报。”
“应该跟她汇报下。再说，她是集团市场总监，这本身也是她的工作。”
和宋头领谈了一会市场部的工作之后我就告辞出来。接着就去了楼下集团公司的办公室，刚好白骨精此刻正在办公室。
刚走到白骨精办公室的门口，我就听到白骨精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话破口大骂。公司里对白骨精这样的作风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事不关己时，大伙都引为笑资。此时，白骨精精彩绝伦的叫骂声响彻大厅，很多员工都因此伏在办公桌前窃笑不已。
也难怪，了解白骨精的人都知道，白骨精的江中市骂是公司一绝，张嘴就来，连续骂个十分钟估计都不重样。市面上流行什么骂人、夸人、讽人的话语，她总是第一时间在公司使用，并且这些话很快就能在整个公司流行开来，成为员工之间使用频率最高的交流用语。
白骨精看到我站在门口就冲我点了一下头，指了指面前的软椅，示意我进去。我刚在白骨精面前坐下，一阵疾风骤雨般的脏话就扑面而来。
第六章 一份投标资料掩藏波动（3）
“老娘以后再不相信那个死丫头的话，这个礼拜天天亏，都亏五万了。鸟女人上个礼拜告诉我说这个票能到十五，劝老娘杀进。老娘瞎了眼，信了她的话，重仓进去，一个礼拜不到就亏了五万。回头跟那个鸟女人讲，以后最好不要再给老娘打电话，否则老娘会有她好看的。去他的，明天老娘就换公司转户，不在她这个烂公司混，净坑老娘的钱。”口沫横飞地骂了一通后白骨精“啪”的一声就将电话挂了。
白骨精愤愤然低下头看了一会电脑，我大气不出，一声不吭地坐在她的对面，等她开口。
几秒钟后，白骨精抬起头来跟我说：“以后你有钱了千万别碰股票。”
白骨精这话说得很对。中国股民跟中国球迷一样，总是一次次全身心、满怀憧憬地去期望、去投入，到头来却总是被一次次地伤害。到了今天，我才将白骨精的话想起，只是为时已晚。我在2007年大牛市的时候，投了十多万，那时候已经离6100点的顶点不远了，操作到现在，当初所投入的资金还剩下个零头，所用时间一年多几天，天天看着跟菜地一般的股市枉自后悔不已。
我含着笑问道：“怎么了，你被套了？”
“可不是嘛，都那个死丫头害的，妈的。”
“这点钱对你还不是小菜啊？”我半开玩笑说。
记得有一次，在宋头领的车上，宋头领开玩笑地问白骨精，她投资的几套房子是不是翻倍了，白骨精笑而不答。其实不问也知道，那时候的楼市跟2007年的股市一般，白痴都能赚个盆满钵满。除了投资收益外，白骨精还有近五十万的年薪，所以，股市亏的这点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亏啊，一天的工资有几个鸟钱，亏一下就一个月的收入。所以我劝你今后不要进来，这不是我们老百姓能玩得起的游戏。你找我有事？”
我正在专心听白骨精说她投资的事情，猛不丁她将话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立刻转到工作上来。典型的白氏风格，风一般，说换方向就换方向。
“嗯，我把山顶公园的投标情况跟你汇报下。”
“这个项目不是我们围标的吗？怎么？出了差错啊？”白骨精立马剑眉竖起，瞪视着我，那表情足以让胆小的人心惊肉跳血流加速，高血压的人说不定就会闻言立仆。
“嗯，有点问题。”我小心翼翼地打算把我们投标、议标的情况大概说一遍。
刚开口说了几句，白骨精就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我不想听过程，你直接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白骨精思维跳跃非常快，前面的过程还没汇报完，她就能把后面的答案猜得八九不离十，然后一语直达要害。她特别不喜欢别人说话时拖泥带水，也很少去耐着性子听过程。
重新酝酿了几秒钟，然后我用最简明扼要的话把过程说了个大概，甚至都用起了文言文：“其价一百二十万。”
“我说你们这些鸟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把项目操作成这个样子？”
当听我说到有竞争对手跟我们比价时，白骨精把一腔怒火全撒到了我头上，脏话随即迎面而来。
“白总，根源不在我们这里。”
“什么意思？”
“那家报低价的单位是——”我犹豫了一下。
“是谁？”她喝问。
“是琵琶女！”
“臭丫头，你现在就去把她给我找来！”白骨精恨得咬牙切齿。我正要起身去喊琵琶女，白骨精又说：“算了，你先回去，我来打电话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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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琵琶女又受了窝囊气（1）
我回到园林公司，刚好，琵琶女此刻正在我们楼上。她正在对着电话跟人说笑着，看到我之后对我笑着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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