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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兰生又是为难，又是茫然，嗫嚅道：“我爹说，做了鬼，不去投胎总是不好的……”
“哈哈哈哈！”叶沉香仰天长笑，“投胎？！我想都没想过，我只要你死！”
倏尔鬼影一闪来到施定闲面前，赤红的双瞳对准施定闲睁大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我再问你一遍，这人，你杀，还是不杀！”
看着近在咫尺的青色鬼脸，施定闲只有满心的悲凉，但是却是下定了决定：“不杀。”
“不杀？”很轻柔的一声重复，“你居然不杀？”鬼影绕着施定闲转了一圈，又是正对施定闲眼前，语气反而不再咄咄相逼，衍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柔和，“既然你认定他不是晋磊，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吧……”
黑雾浓密起来，缠绕住了施定闲，氤氲着淡淡的红光……
“施姑娘，不可中计！”百里屠苏赶紧提醒，却是为时晚矣。
施定闲此时双眼失神，瞳孔深处暗火明灭，转向了方兰生所占的方向。
“定闲？施，施定闲？”方兰生倒退半步。
“不好，定闲妹妹这会儿怕是被摄了心魄，陷入幻觉。”红玉蹙眉，抽出了双剑。
风晴雪闻言又是一惊，虽是不愿，“这个很凶的人又要让定闲打兰生吗？”还是祭出了巨镰。
“襄铃！”百里屠苏一面执剑防备，一面呼唤襄铃解开幻术。
襄铃沮丧地摇摇头，“呜，这次我解不开，不完全是幻觉……呀！”
那边施定闲已经双手持剑不管不顾地攻了过来，目标直取方兰生要害。
“叶家老小！报仇血恨的时候到了！”叶沉香趁机大呼：“杀了他！杀了晋磊——！！”
一时陷入混战，叶沉香率众多怨魂群战红玉风晴雪襄铃，另有一部分妖魅缠住了百里屠苏，只剩下方兰生一人苦苦与施定闲对抗。
咣——！
百里屠苏一时击退鬼魅纠缠，反手挡住方兰生侧后方，转手一挑，施定闲此时刚好单手持剑，竟是没有抓稳，重剑被甩出了老远，翻转了数圈，插在了石阶旁。
方兰生想要趁机擒住施定闲，不想她瞬身闪过，退到十步开外，期间拔出腰间双剑之一，顿了一下，还是精准地贴着方兰生手腕擦过，切断了佛珠，随着轻剑插进枯树的一瞬间，佛珠接二连三地洒落在了地上。
没了佛珠的加持，百里屠苏等人又被其他鬼魅纠缠，方兰生面对拔出另一把双剑直刺过来的施定闲苦笑一下，正要试试空手夺白刃，就见等了半响毫无动静，睁开了眼，发现施定闲单膝跪地，抚上了原先受伤的那处。
方兰生犹豫了一下，觉得施定闲似乎没有方才那般狂暴，还是走上前，“你，没事吧……”
“……嗯。”似是回复了理智。
施定闲平静地抬起了头，眼神已经是一片澄澈。
“晋磊……你逃不掉的……我一定、一定……”虚弱的声音传来，原来那边战局也告一段落了，百里屠苏他们毫无悬念地胜利了，叶沉香徒劳地挥了几下鬼爪，“要……你……死！！”
“哼哼，你居然真的没有杀他……”叶沉香又不甘心地看着去捡回了重剑和另一把双剑的施定闲。
“……”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一入轮回井，抛却生前事。”红玉忍不住开口劝道，“姑娘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前世恩怨，今生纠缠。”
“哼……执迷不悟……我偏要执迷不悟又如何？！”叶沉香不以为然，语气凄清，“……活着的时候有多爱他……死去之时就有多恨他！！”抬手一指红玉，“同是女人……你不会不明白吧！”
“……”
“痴男怨女，真是一出好戏！可惜也该散场了！”远处遥遥传来一声嗤笑，不久几名青玉坛弟子现身。
百里屠苏率先反应过来：“糟糕！”
“啊——！”叶沉香抱头大嚎，身体若隐若现。
施定闲看着魂魄聚向那块玉横碎片，觉得这影像有些熟悉，同时本能将手中的双剑甩了出去——
一截手腕断在地上，碎片掉在了旁边，鲜血渐渐浸染。
“啊啊啊啊——！！”片刻之后，那断腕的青玉坛弟子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哀号不止。
方兰生见状，不由得摸了摸原本带佛珠的那只手，手上攥紧了捡回来的佛珠。
可惜，还是没有止住玉横源源不断地吸取魂魄。
那几人咒骂了几句，和方兰生又对峙了几句，走前匆匆撂下狠话，诸如“待以明月珠重塑玉横，青玉坛就可以光大复兴，收拾几个蝼蚁之辈不在话下”什么的就又消失了踪影。
众人赶紧去追，待到山庄外面，又不见了踪影。
方兰生忿忿不平，红玉心细，提到了“明月珠”，百里屠苏若有所悟。
经过一番分析得出了玉横和欧阳少恭均在始皇陵的结论。
“多谢红玉姐告知，定闲便在此告辞了。”施定闲向红玉和百里屠苏抱拳告辞，转身就要走。
“诶？你不救少恭了？”方兰生费解。
“施姑娘留步。”百里屠苏难得开口说出挽留之词，“方才在自闲山庄，已知施姑娘深明大义。至于，留有前世记忆一事，只因轮回之说尚属缥缈，本不可以常理推断，况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施姑娘不必为此事烦扰。”
“是啊，我们都知道的，定闲不想杀兰生，是被那个凶巴巴的人控制了。”风晴雪点点头。
襄铃沮丧地说：“是襄铃没用，下次，下次襄铃一定可以的！”
方兰生也赶紧劝道，“没，没事的，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其实，”他挠挠后脑勺，“你刚才即使被控制了，也是手下留情了吧，要不然就不是佛珠断了能了事的了，更何况后来你不是凭着自己就回复神智了么。”
“……”
不是靠她自己，她后来差一点就要杀了方兰生，只是忽然膝盖剧痛难忍，脑海中一道清明，自己才得以转回神智，膝盖……正是被先生医治的那处，她想到了当时那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有昏迷前先生那一句“果然”，他从来都是从容谦和，不见慌乱，难道先生他……
“定闲妹妹？”红玉看着定闲呆呆的样子，有些好笑，“你再要告辞，我们岂不成了那些不辨是非的浑人了？”
“……如此，定闲多谢各位了。”施定闲有点感动，转生这么多次，鉴于自己的特殊情况，即便只是对真相一知半解，能够这么友好的人真是不多，“兰生，对不起，我把你的佛珠弄坏了。”施定闲很是歉意地说。
“哦，那没事，那个我回去就可以修好，”说着，方兰生从书袋里掏出一串新的佛珠，“在安陆就买了，只是想着这串旧的戴了挺长时间了，没想到……不过，本来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对不对，是佛家讲究一个缘分，佛经上说力强为因力弱为缘，缘起就是诸法由因缘而起，我这会儿就是和它的缘分浅了……”
“猴儿，你又犯话唠了。”红玉打断了方兰生的滔滔不绝，继续刚才讨论的话题，“此去西北山口，有一处始皇陵的偏殿入口。”
“话说回来，我们真要去始皇陵……挖死人墓？”方兰生自小接受圣贤之说熏陶，后又信奉佛教，对这种大不敬的行为很是有些惶恐。
施定闲没再注意他们的对话，又兀自继续琢磨刚才自己想到的一个可能性。
先生当日曾说那是助自己早日康复的奇药，自己这幅身体本来是没有痛感的，唯有动荡到灵魂才会有痛感，这次遇上摄魂之术，若不是有这痛感继而闪现的一丝清明早就铸下大错，可见此药除了有助身体伤口痊愈，还有清明灵魂的奇效？难道先生早就预见到会有此番劫难？
想不通想不通。
“勿多想，以你之能想也无益。”就听百里屠苏有此一说。
“有理。多想无益。”施定闲点头。
“啥意思？嘲笑我脑袋空空？！”方兰生跳脚。
“……”众人沉默。
“噗，定闲妹妹这是又走神到哪里去了？”红玉不禁莞尔，“百里公子所言是为让猴儿把心放下呢。”
众人转回话题，说到此去始皇陵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亦是鞭长莫及，苦苦思量之际，百里屠苏拿出了尹千觞此前在山庄外胡言乱语介绍的卷轴，刚巧记载了腾翔之术。
除了红玉，大家都把卷轴传看了一遍，施定闲看了一遍，虽然心存侥幸，但是发现这其实暗含腾云驾雾，乘奔御风之理，悲剧地发现自己仍是肉体沉重，只有默默地看着大家逐渐学得像模像样。
“心法若是已经记熟了，便启程——”红玉提议。
“我——”
“喂！那里的人——”有几人匆匆从远处赶来，高声呼道。
原来是从安陆赶来求援的乡民，说是青玉坛的人把孩子抓走了去做魂魄仪式的祭品，红玉和方兰生将其送回，这边剩下四人赶赴始皇陵。
“施姑娘方才是想说什么？”百里屠苏问道。
施定闲有些羞赧之色，抓着衣角，支支吾吾，“那个，我，学不了这腾翔之术……”
“咦？”襄铃很是奇怪，“可是，这腾翔之术很好学啊~~”
“是啊，照着心法练了一遍，身体就会变得轻盈了呢。”风晴雪补充道。
“这……”百里屠苏有些为难。
“要不，我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有了，苏苏你可以带着定闲吗？”风晴雪合掌一笑，“我方才见你学得最快呢~~”
“……可。”
施定闲虽然之前就有所察觉面前这位看似不近人情的少年其实是外冷内热的体贴孩子，没想到这就答应下来了。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那个劳什子的魂魄仪式既然要祭活人，那玉横里的魂魄恐怕更是不能幸免。
“实在是抱歉，有劳百里少侠了。”
“……屠苏哥哥要小心，还有定闲，要乖乖听屠苏哥哥的话。”襄铃颇有些姐姐的样子嘱托了施定闲一句。
“……嗯。”施定闲知道襄铃很是喜爱百里屠苏，一向有些小孩子的独占欲，现在能这样说也是不容易。
第12章 察觉
她要收回“体贴”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