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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渐离？这名字好像听过……倒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扶苏略带疑惑的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的脸，随即把目光投向别处，恭谨守礼道：“阿爹很喜欢击筑，三个月前请到高渐离来王城，今日是他伤好之后首次击筑，阿爹特意请……”
“我知道了。西红柿会去的……我也会去的。”方帝姬卡了一下，很勉强很敷衍的把‘我也会去’加上。
扶苏很想礼貌性的说自家阿爹想见到的是你而不是西红柿，可是一想起来阿爹两眼放光垂涎三尺的模样，再看看面前这和男孩儿相差无几……或者说，面前这个怎么看都是男人却自称女人的仙人，他也默认了阿爹想见西红柿。
两人一路无话，一路拂开树枝柳条，行至西红柿地。
扶苏很不习惯的提着装满栗子和花生的篮子，那种很土很乡村的篮子在他手里拿着，也有了一点君子如玉的优雅味道。方帝姬折下许多柳条，边走边弄，编了个和装栗子那篮子一模一样的篮子。
方帝姬手脚麻利的摘了满满一篮子的红通通西红柿，在扶苏还没研究出来怎么把自己挤进紧凑西红柿丛却不伤到哪些挂满西红柿纵横交错的枝条时，她面无表情的提着满满一篮子引人口水的西红柿站在少年面前：“好了，走吧。”
下山，上马，两个篮子盖好布交由卫兵拿着，方帝姬努力把自己固定在没有马鞍也没有马镫的光溜溜的马背上。
扶苏温润的微笑，细心指导：“方仙人，放松一点，越紧张就越觉得颠簸。”
方帝姬依言，觉得似乎好受一点了，抽空回头看看马背上这样颠簸会不会把西红柿挤坏了，结果……
被扶苏随意点名拎篮子的两个士兵都是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稳稳当当的举着篮子，在起起伏伏的颠簸中稳如泰山，没有丝毫摇晃。方帝姬看的目瞪口呆，扶苏见她回头，只好低喝：“看路！”
她身子一歪险些掉下去，幸好反应还算及时，浑圆有力的美腿夹住马背，稳住自己的身子。
扶苏看她差点落马，顾不得阿爹还在甘泉宫中等着，急忙放慢了速度：“方仙人，我们走慢一点吧。”
“不用，我会骑马。”方帝姬心说，在内蒙古住过好长时间，那时候除了观察植物生长以外，就是天天在草原上遛马。只是十几年没骑马一时生疏才会差点掉下去，要说文理科咱不行，手工、运动什么的，本仙人很强悍。
找到感觉的方帝姬简直和方才那个僵硬的女人是两个人，轻柔服帖的契合在马背上，想朵轻盈的棉花一样，轻轻的坐在马背上，再无刚才那种紧张沉重的感觉。
两人到甘泉宫前，踩着下马石稳稳当当的落了地。
扶苏提着栗子和花生，方帝姬提着西红柿，稍微落后他半步。
走进甘泉宫的花园，方帝姬只觉得眼前一亮。这里的花园丝毫没有平日里所见的精巧繁琐，一路大开大合浓墨重彩。
大树，大花，大路，大台子，尽是慷慨豪迈的男儿气魄。
一个盲眼的汉子坐在台子下，手里拿着两柄小锤，敲击一架似琴似筝的古怪乐器。嬴政背着手站在他身边，静静的听着时而激昂慷慨，时而低哑婉转的乐曲。
一曲终了，汉子轻轻放下手中的小锤，慢慢低头。
嬴政感慨无限的叹息了一声，转过身看到坐在地上托着腮方帝姬和恭恭敬敬站在自己身后，温和乖巧的扶苏。微微一笑：“帝姬你来咧。”
方帝姬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来了。”
嬴政看她的头发全都软趴趴的伏在头上，大为好奇，伸手摸了摸，只觉得有些被胶着的感觉，微微梳拢揉捏一下就会恢复平常刺猬一样的硬挺。他的眼中带着孩子气的好奇，捏着她的头发：“咋变成这样咧？”
方帝姬莫名其妙的摸摸自己，黑洞一样深邃无光的眸子中猛然闪过一丝惊诧，转过身一顿乱抓，把贴着头皮柔顺不少的头发恢复了根根挺立类似‘怒发冲冠’的发型。
“刚才洗头了……”
嬴政嘿嘿一乐，对扶苏诡笑着挤挤眼，冲着方帝姬吐舌头：“没让扶苏碰上吧？嘿嘿~”
女人洗头发的时候很温柔很漂亮哦~尤其是那种水蒙蒙的眉目，非常美哦~
是方帝姬的话，大约也没什么温柔婉约可看……
身为打击乐发烧友的嬴政很兴奋，压制着声音中的激动，用低沉强劲而有力的声音命令道：“高渐离，再来一曲。帝姬，你一定要好好欣赏，在击筑上，无人能超高渐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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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区域性的攻击很有可能惹急某些可怕的怪物譬如说变种白刺猬
高渐离手中的小锤，轻轻击在筑上。
恍然如临空谷，略有些声响。
忽然惊天一击，乐声如万马奔腾，倏然间已在乱军之中。秦王与一众兵士皆为铮铮男儿，闻听此曲，谁不热血奔腾？就连如木雕泥塑的方帝姬，亦是提起精神来，眉目流转，如雾如电。
心念电转，不知年月，眼前刀光剑影，心中苦乐悲酸，恍惚重归战场，再为生存而战。
声音渐烈，马蹄踏地声，军士嘶吼声，推雷闪电声，行军布棋声，夜袭声，争执声，兵戈声，战鼓声，悲鸣声，风雨声，一时齐发，高低强弱，参差错落，千回百转，直至九霄。
方帝姬霎时间几欲起身，脸色大变，由漠然变为杀伐果决，深邃无光的瞳孔猛的收缩成一线。只听咔吧一声，轻轻搭在桌案边的十指陷入桌面，却无一人觉察。
铮然一声，万籁俱寂。众人待回过神来，只见高渐离满头大汗，手中小锤已然断为两半。
嬴政抚掌叹道：“果然雄浑壮丽。待王、蒙二将军班师回朝，再演此曲。”
方帝姬在眨巴着明亮眸子，孩子气的眼中写满疑惑的赢胖子身边呆坐半响，平日里那种淡然无争的气势完整的转变为让人胆战心惊的锐利和冷漠。眼中精光如毒蛇摄人，丝毫不弱于嬴政的威压在体内喧嚣而出，猛然起身。
站在高台之上，把背影留给处于莫名其妙中的赢胖子，极有逼迫性的目光倨傲而尖刻，一寸寸的扫视着高渐离。那击筑的盲汉子脸色亦变得凝重，似察觉到大敌当前。
扶苏上前几步，更觉方帝姬好似变了个人一样，那种森冷倨傲而牢牢掌控一切的气势，和始皇帝怒极的时候有几分相似。扶苏一勾手，招来侍卫请嬴政离开，他却很好奇的挥退侍卫，在扶苏担忧的目光中饶有兴趣的观察方帝姬。
方帝姬的气势变了，平日里平淡而毫无起伏的清冷声音也变了，变成一种冷森森叫人胆战心惊，一种带着无穷的威严和杀气的声音。
“高渐离，你认识我。”
高渐离沙哑的声音有些晦涩，似乎许久不说话了：“没听过你的声音。”
方帝姬森然道：“既不认识我，杀气为谁而来？”
赢胖子心说：帝姬看着高渐离的眼神儿怎么跟上次看到野猪的时候一样凶悍？唔……越看她越像男人了，强硬啊，霸道啊。扶苏要是能向她这样凶悍就好了，呜呜呜呜，小扶苏太仁爱太柔弱了，明明是个男人，却比方帝姬更女人。
高渐离沉默片刻，低沉道：“这曲子所奏战场上种种情形，不能缺少杀气。”
方帝姬不语，倨傲而挺拔的步下高台，在高渐离面前不远处站定。嬴政非常好奇非常有兴趣的走到台子边缘，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杀气是冲着我的。”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高渐离沙哑而黯淡的声音轻轻说：“不是的。”
“哈，我对杀气的敏感程度，永远准确。你的杀气很强，尖锐，有目标。”
高渐离轻轻的摇头，轻轻道：“不是的。”
“我与人生死相搏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暗杀么？许多年没遇上了，很有趣啊。”
赢胖子施施然走下来，嘿嘿直乐：“帝姬，你咋猜错咧？高渐离想洒滴包丝腻，丝俄。”
“他想杀的不是我么？怎么会是陛下？”
赢政笑的天真无邪：“歪荆轲丝高渐离滴朋友，前两年死咧，高渐离躲起来摸油躲好，被俄抓来击筑。”
方帝姬突然抬起头，明亮锐利的眸子和清秀俊美的脸上写满错愕：“居然不是我？”
扶苏心想，什么叫做居然不是你？方仙人，你很希望他想杀你么？你很期待他想杀你么？你很确定有人想杀你么？阿爹啊，扶苏早就说了高渐离这种存心不良的人不能放在身边，你看你看，他真的想杀您。要不要趁着方仙人这些话，趁机劝劝阿爹把高渐离贬离身边呢？
方帝姬微微有些愣怔，惊涛骇浪一样高昂的气势渐渐收敛，猛的爆发出耀眼光芒的眸子恢复了往日的黑暗沉寂，像一无所有的黑洞一样，深邃无边。那霸道傲然的鲜活面目也恢复了丝毫看不出喜怒哀乐，仿佛木雕泥塑一样的面无表情。
赢胖子很欢乐的用自己肉呼呼的大手抓住方帝姬瘦长有力的手，拉上台子，按她坐下，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的脸，好奇道：“腻为啥总是叫饿陛下？应该叫王上才对丫。”
方帝姬睁着黑洞眼，面无表情，声音毫无起伏波动：“陛下，是对天子的称呼啊。”
赢胖子喜笑颜开，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反应过来：“饿不是天子啊。”
方帝姬沉默……看不出是困惑、思索或是紧张的沉默着，最终干巴巴的蹦出来一句：“你会成为天子。”
他捏捏自己珠圆玉润的下巴，眉心微微皱了皱，心思一刹那间百转千回，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吩咐：“把那两个篮子拿来。”看到满满一篮子西红柿，嬴政兴高采烈的快活样子很感染人。
她虽然不懂为什么他装作没听见自己的那句话，却松了一口气。嬴政要是追问下去，以她的历史知识……不露馅才怪。
把满满一篮子带着泥土的花生和栗子倒在桌子上，束手无策。她拿起一个栗子，用结实有力的指甲划破栗子平面，用力一挤，一个圆润的散发着芳香的烤熟的栗子就蹦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的手。
那只递在始皇帝面前的手，那只拿着栗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