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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锋镝-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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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初哼了一声,“我可是委员长治下的好公民,你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
“那好,你有种就去跟杜旅宁说,说我和阿次还有俞晓江都是共_产党。”夏院长忍不住抢白了一句。
“我没种。”阿初直接白了他一眼。
“所以啊,你就认倒霉吧。”夏跃春长出了一口气。
阿初一拳捶了过去,“夏院长,我真是三生有幸,才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夏跃春咬咬牙,“多谢,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
杨慕次自然不知道阿初和夏跃春在春和医院的对话,他正小心翼翼地跟在杜旅宁身后,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他不知道杜旅宁要带他去哪里,也不知道他将面对什么。走到楼下,阿次替杜旅宁拉开车门,正要进驾驶室时却被他拦住了,“我来开吧,你认识路吗?”
杜旅宁的车开得很慢,他甚至笑着对阿次说,“别闷头坐着,好不容易来一趟,也看看重庆的景致和民风民俗,这儿跟上海不一样。”
杨慕次此时哪有心思看这些,但也不能在老师面前露出马脚。他一边把头扭向窗外,一边寻思着种种对策。
杜旅宁将车驶向沙坪坝郊区,不久后停在了歌乐山脚下。阿次走下车,一栋阴气沉沉的建筑出现在他眼前。“这里从前是白驹的别墅”,杜旅宁走到他身边解释说,“现在国难当头,已经被我们征用了,委员长迁都重庆后,这里将被改建为军统局本部直属看守所。戴老板的意思是,这里风水不错,适合做秘密监狱用。”
杨慕次向四周看了一眼,此处树木成荫,地处幽静,景色宜人,风水确实不错,只是,可惜了。
杜旅宁领着他走进去,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角落中蜷缩着一个人影。他挥了挥手,命军警把那个人带过来,然后他回头看了阿次一眼。杨慕次明白杜旅宁的意思,掏出配枪交给老师。
那人被带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身上穿着的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一块块破布拼在一起,勉强蔽体而已。阿次看到那人满身遍布的伤痕,知道那是军统的酷刑,鞭子都包了钢丝并在盐水中浸过,每一下抽打都能削掉一块皮肉。那人深深的伤j□j错纵横,皮肉翻卷处隐隐能看见森森白骨。阿次深吸了一口气,杜旅宁留他不死,就是为了指认自己吗?
一个看守舀了一瓢冷水朝那人泼了过去,“嘶——”那人在巨痛中醒转,发出沙哑的j□j。他抬起头,在看见杜旅宁的一瞬间,忽然如同见了魔鬼一般拼命地向后缩去。杜旅宁微微皱了眉头,一旁的看守见状,忙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拖回杜旅宁身前。
“处座,这是?”阿次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个叛国者”,杜旅宁笑了笑,“他本来是军情五处的人,不过经我们查证,他已经投靠了日本人。”杜旅宁拍怕阿次的肩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据他供认,你是共_产党。所以我把你带来让他见见,阿次,做老师的,不希望看见自己最心爱的学生出事。”
“你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你见到的那个吗?”
那人的脑袋被拽向杨慕次面前,他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射向阿次平静的脸。
“是他!”那人看了阿次几秒,忽然开口说道,他的声带已然受损,这两个字几乎是艰难地说出,声音嘶哑低沉,但是,已经足够在场的诸人听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杨慕次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入了大脑,他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此刻的他如同措手不及地被人踢上擂台一般,面对一场毫无准备的对决。看着阿次一脸茫然,杜旅宁又问那个人:“你确定你见过这个人?”
那人拼命地点头,“我见过、见过!处座,他是共_产党!”
阿次感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要张开了,冷汗淋淋,顺着他的皮肤流下去,脊梁骨都凉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紧张,杜旅宁也许只是在试探他。
“把你那天说的话再说一遍。”杜旅宁对阿次的反应丝毫不感到诧异。
“处、处座,杨慕次真的是共_产党!他去武汉就是奉命押送共_匪的一批物资去延安!”
两句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听上去森森可怖,杨慕次没有任何反应,他转头看向杜旅宁。
杜旅宁拿着枪的手突然诡异的一转,阿次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就只见一颗子弹划出一道金色的轨迹。
“砰——”
那个死囚应声倒地,杜旅宁一枪洞穿了他的心脏,在胸口处开出一朵血花,腥涩的味道开始在囚室里蔓延。杜旅宁素来不喜欢血腥,他示意看守将尸体拖了出去。
杜旅宁将枪退了膛,掏出弹夹看了看,满意地一笑。他随即把枪递还给阿次,后者呆呆地接了过去。
“紧张什么呢?”杜旅宁拍拍阿次的肩膀,“你又不是共_党。”
“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次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戏台上的布偶,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未知的方向走去,举手投足都不由自主。可悲的是,他还不知道,这根线另一头系着的是谁。
“根据他的供词,你不但是共_产党,而且还要奉命押送一批物资去延安。不过我的人查到,所谓的军需物资其实是你大哥要运往重庆的一批货。”杜旅宁带着阿次走了出去,边走边说: “而且那批货已经运到重庆了,他在诬陷你。”
杨慕次脑中迅速划过一个念头,一定是阿初,那批货是杨氏公司的,只有他大哥才有能力布下这个局。
“老师,他为什么要诬陷我?”杨慕次隐隐想明白了阿初设局的意思,所以追问了一句,阿初要演一出戏给杜旅宁看,不惜把自己弟弟也当做一颗棋子,既然自己已在局中,那就尽量把戏唱好。
“一个李沁红不够,居然还有人想打我们的主意。阿次,你要小心了,行事切记谨慎,不要授人以柄。”
杜旅宁从一开始就没有认定阿次是j□j。事实上,当他拿到那份漏洞百出的口供时,心中也是惶恐不安的,有人要借阿次向他开刀,杜旅宁感动一股莫名的愤怒。当此国家危难之际,却还有人在一门心思地搞内斗,抢班夺权等着做亡国奴吗?杜旅宁想起俞晓江的话,往往这种人,才是损坏党国基石的人,他心中燃起一阵浓浓的悲哀。
“阿次明白,老师,您——”杨慕次没有说下去,他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直接问杜旅宁,处座是一个内心极其强大的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感情。
“我没事”,杜旅宁知道阿次是在担心他,颇有些欣慰,“我用你的枪杀那个人,也是给他们一个警告,敢动我的人,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杨慕次回到自己在重庆的住处,坐在沙发里反复思考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抓过电话就要拨号给阿初。手指堪堪停留在电话上,阿次突然醒悟过来,不能打给阿初。这间屋子是杜旅宁给他安排的,难保有一些不该有的东西。虽然杜旅宁相信他,但自己决不能掉以轻心。
阿次走进盥洗室,用冷水打湿手巾敷在自己脸上,他觉得自己需要绝对的冷静。看着镜子中自己和阿初一模一样的脸,阿次不由地想,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大哥,他费尽心思布局究竟是为什么。杨慕次在盥洗室里待了一会儿,等他再出来时,已经拭去了所有的焦虑和不安,他把自己收拾齐整,准备去见和雅淑。
临近傍晚,屋外华灯初上,重庆是山城,比不上上海的华丽精致,这里的民风更为淳朴。街上依然你来我往奔走着讨生活的人群,各种叫卖声喧哗声笑语声在这里汇成一条河流。阿次听不懂重庆的方言,只好按着阿初给他的地址,挨家挨户找了过去。
走到和雅淑家门口,阿次突然有些不想进去,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沉吟了半响,这才伸手按了按门铃。
门开了,门里的和雅淑还是他记忆中的那副样子,清秀的脸上不施粉黛,娇美得像个洋娃娃,只是眉眼间多添了几分憔悴。和雅淑看见他,吃了一惊,她看见眼前的人一身军服,犹疑不决地道:“阿次?”
杨慕次点头:“雅淑——嗯,嫂子。”
这声“嫂子”叫的极不自然,阿次别扭地想,雅淑本来是他妹妹,跟了大哥变成嫂子,算来算去都是自己吃亏。
和雅淑的眼中迸发出一阵欣喜的笑意,她觉得自己来到重庆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过,阿次和阿初,她生命中的至亲与至爱,幸好她都没有失去。和雅淑开心地请阿次进来,屋里布置得极其雅致,杨慕次看在心里,是雅淑一贯的淑女风格。
雅淑笑着说:“这房子是荣少帮着找的,也是他帮着收拾的。”一边说一边帮阿次倒水。
“嗯,他一向对大哥很好。”
“阿初呢,阿初好吗?”雅淑急急地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噗——”阿次刚刚坐定,一口水还未咽下去就呛了出来。雅淑见状忙掏出手绢递给他,还不忘问:“阿初怎么样了?他好吗?”
阿次愤愤地把水杯放在桌上,一边叹道:“他好得很,嫂子,你怎么就不问问我?”
和雅淑笑道:“你不是好端端在这儿吗?阿次,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慕次无奈,喝了口水开始给雅淑讲故事。他早上已经跟杜旅宁讲过一次,当然隐去了很多不能说的东西,现在说起来口齿极为伶俐。
“本来田中樱子是要大哥去见她的,否则就要引爆埋藏在上海城内的细菌弹。你也知道,以我大哥的身手,去了只有被人砍的份儿,所以我把他打晕了,自己代替他去了日本茶室。”
阿次说得云淡风轻,和雅淑却不得不回忆起当日阿初与她分别的每一个画面,就像电影镜头一般如此清晰而深刻地在她脑中回放。雅淑摇摇头,“阿次,你太不了解阿初了。”
“是啊,你们都是这么说,我确实不了解他,大哥这个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张底牌。后来我才知道,大哥他一边跟我们生离死别,一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夏跃春他们先一步去追查细菌弹的下落,茶室周围也埋伏了大哥的人,他哪里是去送死,分明是去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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