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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2.0命运之轮-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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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时并不知道我不是滕正龄的孩子,也许是在出生之后,是在某一次验血时才恍然大悟……那时候的你,是不是一面痛悔自己的错误,一面在慈悲的胸怀中难以抑制地翻滚着厌恶这女婴的愤懑?原来从来就是被诅咒的孩子啊……
如今一切都成了谜。再也看不见光明了。
也恨啊。
恨段冲。恨那个把自己带到世界上来的从未谋面的男人。如果能够见到,想用牙齿撕咬他们的血肉。
但盲目冲动、为情所动的自己不也同样可耻可辱可恨吗?
想死的心情。并不是春夏夜空中亮起的一道耀眼霹雳。而是寒冬腊月里直渗入骨髓深处的冰冻水波。仿佛有毒的水银般,不是一小滴一小滴地洇开,而是分子、原子、电子、质子、量子性地同血液肌肉深度融合在一起,这些毒,天生如此,从未发现。只在外界发生突变时,内在终于觉醒响应。那头兽蛰伏在内心最深处,微笑着抬起英俊又狰狞的头颅来,露出森白的牙齿,仿佛在说:“宝贝,我正如你所期待……”
最后想去的地方,头脑中闪掠而过的景象,竟然是敬唵寺。
一缕游魂般的小小来到敬唵寺正门前,就放弃了进入的念头。
因为从车水马龙的大街,直到灯火通明的寺庙内,满满拥挤着海潮般的人群。
今天是小年夜,据说从六天前开始,就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耄耋老法师组织了一百零七位有资质的僧人在此做一场为期七天的大型法事,将一直持续到除夕夜零点,当农历新年的子时到来时,撞响庙内廊柱下悬挂着的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古铜钟,为天下普罗苍生祈福。这七天来,每一日香烟缭绕,每一晚诵经声不断,四面八方甚至其他城市里的佛教信徒都赶来观瞻。这样充满了欢乐气氛、生之巨大喜悦的敬唵寺,对孤魂野鬼来说是无法直视、只有退避的所在。
小小牵动嘴角露出一丝对自己冷冷的嘲讽的笑,摇摇晃晃地转身,漫无目的地在人间游荡。雪越下越大,风吹在脸上凛冽得如同刀割。但小小感觉不到。她撞到了别人,自己毫无察觉,别人踩到了她,她也听不见那人说“对不起”的话声。尘世的一切都同她无关无碍了,此时的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
不知怎么地走到了一片宽阔的草地前。草地早被松软厚实的白雪覆盖。四周围绕着矮矮的黑色铁铸栅栏,形状是繁复美丽的涡卷和矛箭式样,也都披挂着一层积雪,有些地方已经凝结成了透亮的冰晶。汪洋一般嘈杂的汽车鸣笛和人语声都消失了,四周幽暗寂静。小小慢慢抬起头,目光沿着草地中央那条原来用白石铺设,现也同样消失于积雪之下的小径,一直延伸到幽静深处那幢高大建筑上。哥特式的双尖椎顶部各有一个十字架。门殿屋顶上,伸展开双臂矗立在冰天雪地中的是基督圣像。原来走到了圣母天主堂。
很久前看到的一小则宗教故事在记忆里浮现。一个受到劫难的信徒质问上帝:我在天上的父啊,您不总是说深爱我们吗?为何当我饱受风霜折磨时,您从来也不施以援手来免除我的痛苦?有天使悄悄附在他耳边说:亲爱的,你回头看看你所走过的严酷冰雪之路,看见那一行脚印了吗,并不是你自己留下的,而是上帝啊。是上帝把你紧紧抱在怀中,负荷着你的罪孽和重量,不离不弃地和你一起走过来的。
小小咧开嘴,笑了笑,拖着沉重的步子朝教堂走去。雪地上留下她独自一人的足迹,一个接连一个深陷下去的雪窝,但很快就有新雪飘落覆盖下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又将恢复成一片白色荒原。
教堂里没有人。只有几盏小小的射灯和仿蜡烛造型的吊灯微微照亮高达十多米的漂亮穹顶。
一排排黝黑高靠背木质坐席仿佛肃然起敬的沉默观众,数百年如一日地仰望拜诘着圣坛前方怀抱着幼年基督的圣母玛丽亚。基督教禁止偶像崇拜,通常都以十字架作为受崇敬仰拜的神物,天主教却赞成立像,也比基督教更加推崇圣母礼赞,认为玛丽亚是沟通身怀原罪之人和神之子嗣基督的中间人,慈爱的她既是圣子之母,也是所有信徒的保人。
小小走到第一排坐席,慢慢跪拜在柔软的皮质跪垫上。
矗立在圣坛之巅的圣母怀抱着尚为婴孩的耶稣,眉目慈和地俯瞰全堂,即使在幽暗无人的寂静里,她作为神子之母的光辉也依然夺目可见。是因为她是耶稣之母,才有如此耀眼的荣光?还是所有诞生下新生命的母亲,都有如此不可剥夺、不可侵犯的仁爱之美?
小小以麻木僵硬的手指再一次从羽绒服衣袋里掏出那张化验单,在阴影里以指尖轻轻触摸那薄薄纸张上的字迹,仿佛它们是凹凸可读的。“滕小小”“阳性”。
孩子。肚子里有着段冲的孩子。但段冲消失了。他成了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是带着他一起去死?还是去堕胎,然后独自一个人孤独羞耻地活下去?毁灭一个无辜新生命,让自己这样肮脏不洁的罪人继续存活下去吗?一直苟延残喘到世界终结的那一天?
也想……生下来……那既是爱,却又是恨。不可见那孩子的脸。即使他现在尚未成形。
如果堕胎,便像是谋杀亲生骨肉,双手沾满鲜血,灵魂充斥罪孽。会天天午夜梦回,听见孩子的哭喊。
可以吗?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失去两个同自己血脉最紧密相连的人?母亲和孩子……这样的女孩还能够活得下去吗?还能够堂而皇之地去工作、赚钱、吃饭、睡觉、休闲吗?那简直荒谬至极。
这个孩子……这团血肉……融合了自己和段冲的血肉……小小痛苦地闭上眼,把手掌安放在小腹上。仿佛是回应她内心的悲恸挣扎般,左侧小腹也阵阵疼痛起来。是孩子在抗议吗?他想告诉母亲他的存在,他并不想死吧。可这样一个世界,只有这样一个母亲,也许从未出生比迷茫困惑地活下去更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小小一开始置之不理。但铃声不屈不挠地持续鸣动。
接起电话,传来路芒焦急的声音:“小小!你在哪里?”
“……我……”
“我刚去你家了,在门口碰见了叶子悬,现在正在一起。都很惊讶你母亲葬礼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小小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还在医院吗?手续早该办完了吧?你就待在那里不要动,我们过来接你!”此时讲电话的是叶子悬,似乎是抢了路芒的手机过去后用吼的。
小小脸上落寞哀伤的苦笑他们看不见。现在谁都不想见呢。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只想一个人静静去彻悟到底该怎么做,或者,静静地死去。小小轻轻地挂断了电话,按下了关机键。再没有人可以找到她了。
左侧小腹痛得越来越厉害了。简直痛如刀绞。浑身冒出冷汗的小小内心惊觉有些不对劲。她爬起身平躺到靠背长椅上,动作艰难地伸手进牛仔裤里,触摸到自己两腿间有少量温暖潮湿的黏液,抽回手,就着微弱灯光在眼前细看时,赫然发现是鲜红的血。
难道是……流产?连孩子都不要和我在一起了,她察觉到母亲要抛弃他了,所以选择决然离开?
小小内心充满深度自虐的痛快。肚子越是绞痛,心头越是畅快。这就是你对我的惩戒?这就是我活该遭受的刑罚。痛得已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了。眼前一片模糊漆黑,再看不见圣母安静祥和的脸孔了。
不,不想死在这里。想和孩子一起活下去。小小惊恐地想着,佝偻着脊背去裤子口袋里掏手机。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从椅子上滚落下去,重重摔在坚硬的砖石地板上,脑袋正磕在椅脚边,瞬间昏迷过去。
“医生!医生!小小她情况怎么样?!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路芒和叶子悬的面容声音都焦急到扭曲变了形,一边随着推送小小的滚轮床火急火燎地朝手术室奔跑,一边嘶声力竭地追问医生和护士。
“你们哪位是家属?谁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过来跟我签字确认手术……”
路芒和叶子悬两人对视一眼,惊异又尴尬,眼神一经交流,就都知道不是对方。但此情此景容不得犹豫,必须有人承担责任,随即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地喊道:“是我!”
医生护士充满疑惑地瞪眼看这两个英俊小子,“开什么玩笑?!到底是谁?!”
路芒和叶子悬情急之下,不由紧迫让步,一起改口道:“——是他!”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在做些什么荒唐事?!”医生愤愤然地斥责起来,“私生活乱成这个样子,连孩子是谁的都搞不清楚吗?!你们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吗?不是一般的流产!刚才化验报告显示,她是异位妊娠,宫外孕懂不懂?受精卵没有在子宫内部正常成长,而是着床在左侧输卵管上了。从出血量来看,可能输卵管已有破裂现象,非常非常危险!如果受精卵长大膨胀到穿破输卵管壁或自输卵管伞端向腹腔流产,将直接威胁孕妇的生命!会死——明白吗?!会死!”
医生护士推送着小小消失在手术室门后。只有警告的话语余音还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路芒谢过那名发现小小昏厥的教堂义工,让她先走了。如果不是她在清扫时发现了已陷入休克状态的小小,拨打急救电话召来救护车,并从小小手机里拨打了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显示的路芒的电话,后果更加不堪设象。而就是此时,小小也依然生死未卜。
“……是段冲那个混账王八蛋的……”叶子悬眼神阴郁怒火中烧,奋力捶墙,白色粉末扑扑下坠。
路芒没有说话,自顾自森然站立在走道中央,浑身散发出强烈杀气。
“我会要了他的命!”叶子悬怒不可遏地喊道,一边朝外冲。
路芒冷冷道:“你去哪里?”
“去找段冲!去他报社!”
“找他来承担应当肩负的责任吗?如果找得到他,你以为小小还会在母亲葬礼后独自一人跑去教堂,接着晕倒,被人发现送来躺在这里吗?!”路芒恨恨道,“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小小的手机。那个畜生最后一次打电话给小小是在二十天前!最后一次发短消息是在二十一天前!这三周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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