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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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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腿果然是犯病了……元天寰要是不重病?为何又只让他一人担当?我疑惑间,上官引袖,又对我道:“你见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孙照扶持上官走了几步,神色有几分为难:“先生,那几个人真的要砍头?小的不敢乱说话,但他毕竟是六王殿下的奶姆之子,您要三思……”
  上官琼瑶鼻里哼了一声:“王子犯法,都要以发代首。何况是王子的奶兄弟?我掌握全军,言出必行,不然何以树威?我有军令:战士皆不可脱离十夫长,军官也不得随意牺牲自己的下属,战场上的每一个我军伤兵都要带走。他们这几个,明知故犯,不杀不足以凝聚众人之心!”
  火炬下,他从自己的指缝里抽出几根方才所抱幼豹的毛儿,坚定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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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洒进辕门,大营内,却静得出奇。远处的荒野上,狼群的嗥叫惨烈雄壮。
  元天寰的帐前,守卫森严,乃是几十个我在四川蓝羽军所见的亲兵面孔。
  见赵显陪伴我悄然走入,为首的一个立刻跪下:“……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我注视他问.
  他迟疑片刻,低头说:“小的齐炎,河南新野人。”
  “好!”我点头,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齐炎你听着,本公主从四川跟着皇上到长安,又从长安行千里到此地,本公主即刻要见皇上,赵将军带刀在你身边,与你并排守卫。”
  “……是!”他起身扬戟,示意众人让开路:“殿下请。”
  大帐内还跪着三个小宦官,我也脸熟,一个告诉我:“桂宫殿下,皇上……”他用手掌枕着脸,做了一个安歇的动作。我微微笑:“嗯,知道了。你们别跪了,去弄些吃的给我。”
  我拨开一张巨大的毡子,确定大家都瞧不见我了,才踮起脚,慢慢走进内帐。内帐整洁,在中央摆张朴素的行军榻,上面有个人一动不动。幽暗的光线下,只有此人还在散发光彩。他的皮肤像大理石一般雪白莹洁,但几乎没有血色。我小心的靠近他,却听不见他的呼吸,我陡然紧张起来,蹲下身来,更近端详他,那正是元天寰。他的鼻息轻而文雅,足以说明他是最高贵教育下成长的人。
  他好像沉睡许久,疲惫极了,穿着一件黑色的战袍……制作精良,并不是我所制的。
  此人睡觉的姿态……我曾觉得,他睡起来像一幅水墨画,那是他在皇宫之内。而此刻草原军营内,他入睡模样,就像一头毛色雪白的美丽神狼。随时可以为了目标而出发,但依然保有原始的天真。我正揣摸他到底哪里有病?他居然张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在恢复清醒的瞬间,又是水雾萦绕,总让人觉得玄妙万分。
  他对我足足看了一百个瞬间加起来那么长的时间,好像才认出我:“公主,你来了?”
  “你好了没有?你好像不会死,也病得不厉害。”我口气有点艰涩。
  他的眉毛动了动,重复:“你来了?”
  我点点头:“你不是说让我给你殉葬?我都不见你死活,又怎么履行承诺。”
  元天寰仰头望着天:“傻!……胡闹……罗夫人,五弟,中山王,赵显,都不拦着你?”
  看来我不受欢迎……但我的脸皮也给北风吹厚了,我拨了拨他帐子内铜盆的炭火:“我来都来了,你还送回去?”我已经放心。这个机会我还是抓住了,在成为皇后前,我抓住了和他第一次并肩的机会,这才是我内心所期盼的。上官说他知道……这人知道吗?
  元天寰沉默,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我拨开帘子,只见小宦官们正在外头烧烤黄羊,香味扑鼻而来。
  “公主……?请过来……!”元天寰唤我。
  每次我好像都会打扰他睡眠。我走近了,才发现,他的头下枕着一件袍子,正是我给他缝制的。元天寰先是颇有节制的笑了一下,然后道:“光华,我有话说。”
  …
  我半倾着身体,全神贯注的听他说。他的暗黑眸子半睁着:“朕不瞒你:激战打退柔然后,朕确有昏厥,好在当时左右仅为上官和几个亲随……”
  我急切地问:“你究竟有何恙呢?真是太白星的诅咒?”
  元天寰修长身躯覆盖在毛毯之下,他的脸如冬日雪原,安详肃杀:“朕不用御医。圣睿五年以后,朕也一直无病。昏厥后有数夜大汗淋漓,袍子都要换几次。但上官也寻不出病来。不过,朕这次因病,倒是得了一个良机……”
  良机?炭火之气上熏,营内刁斗声连连。我仿佛听到鼓角争鸣,思绪联翩。我虽长于水乡,但对北史也有记忆,何况到桂宫后,又下功夫学习。柔然人逐水草而居,每到严寒冬季,不得不压近北境。对北朝来说,总是莫大的威胁。彻底的消除后患,就要斩草除根……百年以前,曦朝神元帝御驾亲征柔然,追到拔那山,终究以敌远遁作罢。四十年前,元天寰之祖父太成帝也大胜来犯的柔然。他们故伎重演,又向北分散撤退,成帝命北军分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搜讨他们,但还是有残留的军队。孰料四十年后,柔然军又威慑一时!
  火舌吐艳,好像血色之花,我道:“原来……你借这次犯病,索性装作病危。又命上官布局,不断在战斗中撤退,显出军心混乱,力量渐颓。柔然人全线压上,野心欲直捣长安……”
  元天寰浮起半分笑容:“兵不厌诈。昔日祖父圣谕:穷寇不可追,今日强敌逼近,正可一网打尽。朕一贯不主张两线并战,因此灭了北狄,才可平西夷。”
  我哑然,他以后必进攻南朝……锦绣江南……就会被铁骑毁于一旦?他沉默着注视我,才说:“对柔然,和对南朝人,绝不会相同。光华,你可见过北方草原上的苍狼星?”
  他神采奕奕,只额头上被火烤出了一层汗珠,我将自己腰中装有杏酪的葫芦给他:“我在四川倒是见过,久久难忘。只是漠北与西蜀天壤之别。半年来,我观景的心情恐怕大变,看苍狼星,定然也不同。”
  元天寰将小葫芦接过去,在手掌中掂量,眼光逡巡到我的手上:“……京城有否异动?”
  我从怀里取出一封朱红漆封之信:“罗夫人让我上呈你。我出宫前,与夫人商议,将禁宫与外封闭。静水微澜,人心可见,我来……”我故意含笑:“也是不愿坐以待毙,等人来请我喝鸩酒。我母亲常说:不变,则万路不通,变了则生机无限。”
  元天寰也不拆开信:“杨夫人康健么?”
  杨夫人绝美的凤目在我的眼前艳艳灼人,我思忖片刻,悠然浅笑:“杨夫人毕竟是诸王生母,而且年长于我一辈,我不能随意评判。你心里冰壶澄澈,也有定论。”
  元天寰笑容骤然变冷,似努力在回忆往事,他将罗夫人的信装在我送他的战袍内,又把玩了几下光滑的葫芦,这才慢慢品了一口杏酪。
  他又扫了一眼我的手。我还带着熊皮护手,被他两番看来,我才觉得手指都出汗了。
  他开口道:“光华,朕还要再休憩半个时辰。你远道而来,也饿了……请出去用膳吧。”他就径直倒头在战袍上,不再说话了。
  我踱步到外头,小宦官已将烤好的羊肉给我备好。看来元天寰之病已无大碍。我侧脸,才吃了几口,就听到有人在喝斥。我放下盘儿,用丝帛缓缓抹干手指。
  另一小宦官气喘吁吁告诉我:“桂宫,六王殿下在门口,闹着要进来。”
  我甩下丝帛,迎风出门。元殊定好一幅大王架势,正斥责守卫。众人间只不见了赵显,一个都不敢回嘴。千帐灯,如同天河里的血色莲花,无数军旗之影,好像在列队舞者,欲成一曲死祭之舞。
  风实侵人,我身量尚单薄,只能暗自咬紧牙关。发辫被风散开,我也不撩。他是天子兄弟,但我与皇帝同舟。他在岸上,我在水里,我能看得见水下,他却不能。
  我与他四目相对。 六王下巴的疤痕反射着火光:“好,人竟都到齐了。桂宫既然在此,正好可代本王通报皇兄,这群奴才挡住御弟,该当何罪?”
  我柔声说:“军师有军令。他们违抗就要军法处置。六王犯不着生气。皇上内里休息,连我都不见,大王还是回去吧。”
  “桂宫,上官不是你的军师。你乃准皇后,地位至尊。一口一个军师,不免引出笑话。”
  我怡然道:“殿下既知上官是你的军师。激愤至此更不必要。他今儿杀了你一个奶兄弟,成全的是王爷名声。皇上卧病来,殿下可曾做了安定人心之事?”
  他惴惴的探究我的神色,眼光逐渐恣肆:“桂宫,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当着奴才们,我不便进言。”
  我走到了系着龙旗的桅杆下,守卫等知我意思,退后了几丈。
  “殿下请讲……”我缓和了语气。
  元殊定声音飘乎:“桂宫,有句话提醒你:你还不是皇后。北朝早年的皇后都要手铸金人,不过此劫不能封后。虽然这次你来与皇上共进退,但殿下更要谨言慎行,以免授人把柄。”
  我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六王讪笑,继续说:“桂宫与五哥年貌相当。你们也早就结识,当初从四川一路来,已有流言。这些日子桂宫和五哥共守都城,倒是听说谣言更加猖狂了。我为五哥担心,也为殿下忧虑。五哥这人从来下棋就认一路,他一旦输,就是惨败。桂宫心高气傲,也不是输得起的人吧……?”
  “殿下,我不懂你的话。”我漠然回答,坦然直视他流丽的面庞。
  我和阿宙……?上官说,有人破坏阿宙的名誉,难道是这个……?
  六王答:“三人成虎。真帝王,对任何人都没有绝对信任。以我的年资,要越过五哥去不可能,我也没有想过继承皇位。我跟五哥虽有龃龉,但还是为了他好。
  我也是北朝人。皇上安康,我就放心,决战来临,我绝不会再做败军之将。公私分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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