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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妇-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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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朝她一掌劈过去,凤十三娘只觉得一阵钝痛。随后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萧玄重重地吐了口浊气,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良久。才从床上下来,站起身。

在路上拦截的那些人并非萧时远安排,但之前老师却并未明说这一点,似乎有意让他去误会。纵火的人,真的是萧时远安排的吗?以老师的谨慎,怎么会让人轻易就潜进去?

可是。尸体他亲眼看到,确实是叶楠夕!

难道老师真的……萧玄扶着门框迈出门槛,有些忡怔地看着那轮冷月。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但结果又那么清晰直接明了,让他想找个不愿相信的理由都找不到。无论前因如何过程如何,结果都是,她死了。真的死了!如今就葬在萧家的墓园里,还是他亲手给立的碑。

一阵锥心的痛令他不禁弯下腰。月光落在他背上,有种凄厉的清寒,萧玄躬着腰咬紧下颌,为何当时不是俱面目全非的尸体,如此,他还能相信她还活着,为何连长安都没放过,还未足月的孩子,他只抱过一次!

半个时辰后,凤九娘过来,看到不省人事的凤十三娘,有些复杂地看了萧玄一眼:“你真把她交给我?”

萧玄淡淡道:“带走吧。”

凤九娘抬起凤十三娘的下巴看了看,又问:“我若是要她的命,你不介意?”

“你们凤家的事,不用问我。”萧玄说着就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凤九娘便拿出绳子,将凤十三娘困住,然后接着道:“陷害十一娘的人,她没准真的都知道。”

“那些人,我自有法子一一找到。”萧玄说着就出去了。

凤九娘一怔,便问:“这么晚了,你去哪?我这就待她走了。”

萧玄没回话,自顾自地走了出去,片刻后,就消失在那条巷子里。

这么晚了,叶老太太又卧病在床,叶明自然不会在书院。萧玄独自一人站在空旷清凄的庭院里,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院中寒雪未消,夜风里带着刺骨的冷,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寂寞铺天盖地而来,他太想她了,想得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原来思念真的足以噬心。

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感触不到她的温度,以后,无论多少岁月,他都只能在回忆里感知她,在夜里等她入梦。不过数日,这个认知,就让他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从书院藏书楼通往紫竹林的密道依旧,只是从此后,他自这边过去,也再不可能有人在那边的屋里等他。

这屋里比他那日离开时又冷了几分,她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萧玄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忽然间忍受不了这样的阴冷死寂。即走到桌案便,将灯烛点上,橘黄的灯火给这个房间渡了一份虚假的暖意。

他走到叶楠夕的床边,坐下,手放在她枕过的绣枕上轻轻抚了抚。想起她在这与他痴缠如似昨日之事,眼睛忽的一热,几欲掉下泪!

静静坐了一会后,萧玄便站起身,走到作案边。桌上还放着她当日摆弄的文房四宝,他还记得,当时她手里研着磨,忽然就抬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夫君喜欢不喜欢?

忡怔了片刻,他在桌案旁坐下,铺纸,研磨,执笔,沾墨,落笔。

爱妻如晤:

冷月寂寂,竹影凄凄,徘徊院中,思及旧日,辗转难眠。

忆当年铁马冰河,少年轻狂,妻未识我,终身尽托;念往昔功败垂成,年少落马,妻未弃我,举案齐眉。

数载情深,余得悟太晚,心之痛悔,百身莫赎!

……

鸠毒入口,余恨不能替之,昔日尚携手共渡,今日妻何忍弃我如斯。

风月无情人暗换,旧犹如梦空断肠。

白守犹未识光阴荏苒,夜难入梦不察壶漏声长。桃之夭夭,年年岁岁花相似;香冢默默,岁岁年年枉悬思。

天上人间,碧落黄泉,妻若有知,乞夜夜入梦来。

拙夫萧子乾洒泪谨上。

——————

【后面的祭文参考借鉴了金庸先生的黄药师给妻子写的祭文,特此说明。】 



第219章 北去
 
鸡鸣时分,一个满脸焦急的妇人就急匆匆地跑到柳树胡同这,寻到孙婆子的家,嘭嘭嘭地拍起门来。因天还未亮,又是冬日,昨儿还下了场小雪,许多人家此时都还窝在被窝里,所以这一通催命似的拍门声惊醒了不少人。孙婆子的邻舍是个小豆腐坊,做豆腐的大娘倒是起得早,因此听到拍门声后,便擦着手出来瞅瞅。

“这不是王嫂子吗!”豆腐大娘出来一瞧,见是认识的人,就好奇的问,“这一大早的,你是什么急事呐?孙家已经不住在这了。”

王嫂子忽听这话,又是诧异又是着急:“哎呀,还能有什么事,是我那儿媳妇快生了,这不是找孙婆子给我儿媳接生去,这一胎大家都说定是个小子。只是孙婆子怎么就不住在这了?出什么事了?上个月我还特意跟她说我儿媳的事,这婆子还跟我打包票说到时保准过去!”

豆腐大娘故作神秘地朝两边看了一眼,就走过去将王嫂子拉过来两步,低声道:“你没听说吗,孙婆子前些日子去给一户人家的媳妇接生,结果碰上那女人难产,听说生了一天一夜,最后孩子倒是生出来了,但哭了两声后就没了呼吸,然后没几天那女人也死了。那女人的丈夫本就是个赖汉,硬说是孙婆子害死他妻儿,非要将孙婆子给她妻儿偿命。后来孙婆子一家被闹得没法,只得凑了些银子给那赖汉,然后一家子就匆匆忙忙搬了家。”

王嫂子大诧,就瞅了瞅那孙婆子家的门:“哎呀,那这可怎么好……”

豆腐大娘也点头道:“可不是,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遇上难产,十有五六是要交待过去的。我跟你说。前个月这街尾那个买糖的人家,他们家的三儿媳也是难产,也是差点要了命,不过还好有娘家的人在场,所以到底是将大人保了下来,不然结果可难说了。”

王嫂子可不是在嘘唏孙婆子的遭遇,而是在为自个马上要出生的大孙子着急,便跺了跺脚道:“那我儿媳怎么办,这眼瞅着就要生了!这附近还有别的产婆没有?”

豆腐大娘一边想,一边慢悠悠地道:“我记得你儿媳的日子没那么快。”

“就这几日。昨儿就叫肚子疼了,只是忍了一会又好了,结果天还没亮就又发作起来。我瞅着像是要生了。”王嫂子说着就摆摆手,“算了,我先给她找产婆去,待我大孙子生出来了,我再请你过去吃酒。”

豆腐大娘忙道:“唉。你可别走,我想起来了,对边街上就住着一个姓陆的女人,也是专门做这个的,只是有些年轻,所以孙婆子在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找孙婆子。不过我瞧着她是个稳重的,说年轻其实也快四十了,经手这个也有七八年了。好像还没出过什么事。”

“那你不早说,是对街的哪?”

“哟,她家在旮旯里,这天还没亮呢,可不好找。我看还是我就带你过去吧。”

“那感情好,就麻烦你了!哎呦。老姐姐你快些走啊,没准我儿媳这会儿已经生了,可耽误不得!”

“别急别急,再快也得先疼上一两个时辰才行,你当是母鸡下蛋,屁股一抬,刺溜一下就能出来!”

……

就在豆腐大娘带着王嫂子急急忙忙去找产婆时,离衙府不远处的那条小细巷里,张仵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房门后,看着这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想起自己两孙子,不由又微微舒展了眉头,当年因家贫,他不得不去拜师入了仵作这一行,却让张家从此归为贱籍,即便他告老归田,这一本贱籍也依旧罩在张家子孙三代身上。

当年刚刚入行时,不曾想那么多,只顾着能有银子领,能吃饱饭,就觉得天塌下来都不怕。因长年跟尸体打交道,见多了惨不忍睹的尸体,私下就琢磨着怎么将那些尸体修复成人样,所以此倒因此学得了许多旁门左道,也曾为此沾沾自喜过,只是随着年岁渐大,并且有了儿子又有了孙子后,他才慢慢收了心,不再去弄那些江湖小技。

只是不能为儿孙脱了贱籍,倒成了他这些年的一个心病,直到有一日,有人找上他,给他一个可以选择机会。

如今,事情已经替人办成,他的两个儿子也都碰巧寻得了好差事,用不了几年,张家的贱籍就能改成良籍,到时两个孙儿也能上学堂,大了还能参加科考,无论考不考得中,张家的子孙好歹也不会低人一等了,他这辈子压在心上的愿望,也就了了。

王仵作将房门合上,锁好,然后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褂子,就转身往外出去,从此,俞川衙府再无王仵作。

……

下午,天又飘起雪粒,还未及清扫干净的青石板路上已结了一层薄冰,这会儿又有雪花落下,车马行人在路上来回踩踏,便见那岑薄冰开始一点一点增厚。不过半个时常,路口的转弯处,就有四五个人在那摔倒。

此等天气,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是不便出行的,但对萧玄来说,却构不成什么阻碍,更何况,武校尉已到俞川,晋北那边的形势也日渐紧张,他已到了不走不行的时候了。

昨晚在紫竹林内枯坐一夜,一直到早上才阖眼一个时辰。

从紫竹林出来后,他的神色已经归平静,眼神亦恢复了平日的淡漠,那张脸上除了略带几分疲惫,再看不到别的情绪。

陆九领着一帮兄弟过来给他送行,他很自然地拱了拱手,说作别之语时,他面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虽那笑意很淡,淡到还没有到达眼底就已经消失,但当他微微扬起嘴角时,那举手投足间偷出来的是几分往日里没有的洒脱。

陆九走到萧玄身边道:“九娘说她就不过来送你了。”

萧玄点头,迟疑了一会,便看着陆九道:“九哥……”

“我会考虑的。”陆九叹了口气,“你之前介绍的那个大夫,我上个月就去看过了。”

萧玄诧异,陆九知道他想问什么,便又道:“我不想委屈了她,先等一段时间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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