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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离去那个夜晚,她枯坐在他们的婚房里,想着她若死了,他会不会难过。幸而那也个念头也只一闪而过,若是由着它疯狂滋生,就不会有现在的她。庆幸之后,心尖怅然划过。
韩素看了看她,又回头看看章洁洁幽幽一叹:“孩子,爱情也是讲究时运的,谁家的感情最后不是败给了油盐酱醋。你以为我和你爸一开始就是如你所见到的互相伤害吗,我们也有过美好,也缠绵如斯。结果呢,该出轨时毫不犹豫。”
章瑾很佩服韩素这一点,涵养太好。她问:“有意义吗。”
“谁知道呢,或许没意义吧,若不然最后怎么各奔东西。”
章瑾也挺惧谈论这个话题,沉重的压着她,生生的隔断了阳光与晨露。
宋迟无声无息进来,韩素眼尖,见他回来手里还拎着药袋,以为他昨晚没休息好,她也没休息好,忙了大半夜,好在洁洁没事儿。她是要通知章瑾的,被宋迟拦下,他说:“这三更半夜,还是别打扰她,让她睡个好觉,反正洁洁也没什么事儿,明天说也不迟。”
韩素也知道她辛苦,也就没通知章瑾。她也知道自己说多了章瑾会烦,现实又容不得她不说。
“妈,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宋迟把药递给章瑾,走到床边看洁洁。昨晚回来的航班上,吃的东西全吐了,更是吓得韩素腿软。他还算镇定,抱着女儿,低声哄她。一下飞机就直奔总部医院,院子亲自问诊,结论轻微的中暑症状。
直到把女儿安顿好,院子再三确定无碍,镇定的他这才觉得头晕脑胀,虚脱了般。无论头怎么个疼发,就是睡不着,脑子里沉沉沦落地想着,这么一个小布点,就这么半天功夫就把他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一年多,她如何撑过来。也怪不得母亲会在电话里臭骂指责说‘你若能把对宋暖暖三分之一的爱分给洁洁,也不至于我和你爸没脸去求得小瑾的原谅’,宋迟想,她定恨自己入骨。
宋迟得庆幸,再遇,他看到的不是自暴自弃的章瑾,在她身上,不屈不挠的阳光强烈地把她暖暖的裹紧。
得了女婿的话,韩素打呵欠,也不推诿:“那行,我先去睡一觉,头疼的不行。”
“司机在楼下。”宋迟说。
“那怎么好意思。”韩素看看自己女儿,她一脸漠然,对他们的谈话漠不关心。心经不住一沉,不知该怨自己教育失败还是骂她油盐不进。女婿在,她不便多说。
韩素一走,房间瞬息便被诡异的沉默笼罩。章瑾看了宋迟一眼,又走去看看洁洁,她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甜,心中也不知被什么剜了一下,既疼又涩。
宋迟递给她一杯温水。不知怎地,章瑾就是不想理他,看着他如此这般,心底的气更甚,看他哪都碍眼。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把拉起她的手把水杯让与她。章瑾有意气他,装傻着不动。最后,宋迟忍无可忍:“当妈的人了闹起来果真不一般。”
章瑾想讽刺他两句,当不当妈她也只有一个女儿,比不过两的。考虑到女儿在睡觉,考虑到从小耳目渲染的毒性,她忍了忍,嘴上却不愿认输,压低声音嫌弃道:“用不着猫哭耗子。”
宋迟估计被她气得不起,板着脸略低头看着她。气势上,章瑾总归心虚,转过头去望着洁洁。
“要恨我也得把伤养好再说。”
章瑾恍恍惚惚地想起那些往事,那日她疼得额头直泌冷汗,宿舍又没人,她趴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想,她不能死,他还没说喜欢她。后来顾清雨说,那天她丢死了人,被宋迟美人抱的姿势冲出宿舍,她还惨兮兮地问他喜欢不喜欢她。那时他说说什么,他说,想我喜欢你那就好好照顾自己,几天没见就把自己折腾不成人形,要哪天我不在还能有命。
那是他们交往来他对她说过最重的话,也是最柔软最甜蜜,比任何一句告白都实在和缠绵。
只可惜……
只可惜,昙花一现。
想起往事,心中坚韧的地方慢慢地柔软。
吃过药,一人占据沙发一角,室内静得能分辨清腕表走动的滴滴声。女儿恬静的睡颜,各安一禺神离貌离的夫妻,怎么看都诡异。诡异的还在后头,他微微侧头,目光留在她侧脸上若有所思。她一手抵着下巴,考虑是不是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陪女儿,不给某些有企图的人说她掉钱缝里。
她开始盘算手头的工作,漳州工程要开工,施工队那方出了点岔子,没及时发放工资被告到了建设方。虽说这跟建设方没关系,也跟她没关系,她已经跟施工方签订了协议。但人家工人不这样认为,他们做的工程标明着某某集团牌子,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导致的结果便是建设方发通告予以处罚,这还不够,予以该支施工队停工整顿考试上岗,考上了才能继续开工。施工队不是找不着,只要价钱合理,现实的问题是市场上滥竽充数的施工队伍太多。这支队伍跟她长期合作,工艺有保证。还有压在头上的工程上出了问题,路面开挖时没安放警示牌,一辆行驶的小汽车掉了进去。这事不但上了晚报头条,这几天建设方开会,动辄拿她当教材。她很无奈,人要出名神也挡不住。今年什么都不顺,近来更甚。自打宋迟回来,她不但跟人发生一夜情,工程频频出事故。
眼下这状况麻花一样胶着她,还有一大笔债务在头顶上飘,能宽心的度假吗。
恍恍惚惚之际,倏尔听得宋迟问:“漳州的工程动工了?”
“嗯。”
“是动了还是没动。”
不想他如此关心,抬眼看去,他不耐地看过来。想起这工程几经劫难,得来不甚光彩,不禁脸红。
“快了,下周。”不知话里饱含的意思,她也只能闪烁其词。
宋迟轻轻哼了声,像是不屑。章瑾假装不知。又过了半刻中,他说:“章瑾,你防我防得跟什么似的,我有那么恐怖么,比你费尽心思去讨好巴结的那些人还要恐怖么。要不然每次见到我都绷着一张脸,好歹我们也夫妻一场。”
章瑾也轻哼,“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顶多也只算一日,几百日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恩什么情,顶多也就相见不如怀念。至于我巴结谁,以前你不关心,现在也请你保持原有的态度,我的生活轨迹和你的毕竟不大一样。”
宋迟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一句相见不如怀念就能划清界线?她这样以为的。
她知不知道,他曾一度恨过她……而她,怎么能在发生那样的事后还能若无其事装着不认识他,心安理得接受他的追求,在他抽身离去后,心安理得恨他。
章瑾以为他无话可说时,他慢悠悠地道:“别把话说得太满,我们谁也预料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
章瑾禁不住再叹,到底是谁把话说满了呢。那日的记忆到了今天已经模糊,若不刻意去想,总会恍惚地以为那不过一场梦。
她最颓靡灰败的岁月,她曾发誓一定要让他们也尝尝她的痛。可那般的痛彻心扉,到了今日似乎凝成指尖上一粒浮沙。
顾清雨也曾问她,既然爱了他那么多年,何不让他知道。顾清雨也说,日久生情不过是利弊权衡,他和章瑜未必如他们所看的。
何谓眼见为实?蒙蔽自己的心欺骗自己的眼?她做不到。
想到这里,她思绪万千,脑子一抽就问:“你这次回来是要跟我离婚对吧。”
宋迟侧身,将她看了又看,“都说你聪明,我看你就会自作聪明。”
章瑾怔住。他说过不想她好过,不会轻易离婚。她只当他信口雌黄,没放心上。若说默契,这还真是头一遭。他这话没可信度,她不放心上,她不想离婚只不愿便宜他们,便宜章瑜,真真不是对他旧情难忘。
过了半天,他又说:“非离不可,洁洁归我。”
周围一时寂静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
、第三章:错的时间错的人(四)
回到家,宋迟也堂而皇之进来,俨然他才是这里的男主人。韩素为了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躲进了厨房,还不忘拉着章瑾进去千叮万嘱。章瑾稍表现不耐,韩素就用手指戳她,恨不得把她打包塞回肚子里再生一次。
回到客厅,宋迟不知所踪,主卧的门是开着的,走到门外望进去,他半侧着身陪女儿玩耍,兴奋之时,只闻洁洁咯咯地笑声。
她驻足,说不出的难受,也不是纯净的难受,还余着庆幸和舒心。
宋迟察觉她,扭头目光掠过她,“你睡一觉吧,这里有我。”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敏感,章瑾警惕地问:“你想做什么。”
宋迟蹙眉,语气渐重:“你认为我想做什么,章瑾你防备我是不是过了。你恨我……”
章瑾抿着唇,他只道她恨他,他怎知道她爱的那段岁月,只要一想起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那样浓烈的爱也在他说两清时淡去了。
“我不希望我们的情绪影响洁洁。”他郑重地将她看了又看。
“我们谈谈吧。”章瑾看看女儿,她巴巴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宋迟。
宋迟揉揉女儿的脸,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爱。这份爱来得是不是太迟了,也不算迟吧。可,如果他们真走到离婚那一步,他会不会不遗余力跟她抢女儿。这个答案是肯定的,章瑾扭身出去。
站在书房书架前,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这是一本也不知什么年代的言情小说,高中那会儿她最爱的读本,好几次被韩素发现没收,也顺便克扣她的零花钱。不过那时她零花钱比较多,她花销也小,扣了也就扣了。被发现几次后,她就没把书带回家。
高中,她的学习在年纪排名还算靠前,韩素担心她学习跟不上,还请来她的好友盛伯伯的女儿今夏来帮她补习。盛今夏性子淡淡的,跟自己完全是两类人。有几次,她朋友问起盛今夏,要她帮忙牵线搭桥,章瑾忙忙拒绝,笑话,这事儿要被韩素知道,她不吃棍棒谁吃棍棒。其实,也说不上为什么跟盛今夏无深交,也许嫉妒,也许自卑。后来,无意中从朋友口中得到了答案。朋友说,能拥有一副好皮囊的,同时拥有好家世那要遭天妒人怨的。还真是一语成谶,她嫁是嫁给了远房堂哥,只是婚姻不如意。
反过来想她自己,或许比她更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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