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飞读中文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柏杨全集-第5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以我并不是站在有钱人那一边,而仍是站在穷小子这一边,一个崭新的观念不建立起来,我们只有更穷,更殭,更没有人情味。
   
   
   谋杀
   现在社会上最普遍也最严重的一个困扰,是中学生尤其是小学生的「恶性补习」,台湾一共有多少小学生,我们不知道,假定有五十万吧(请别在数目字上抬杠),则至少这五十万可怜的孩子,和一百万孩子们可怜的父母,以及数不清的中小学堂可怜的教习,都为这个问题烦恼。我说「烦恼」,完全是圣人们学院派的手法,如果凭良心说真话,岂止烦恼而已,简直痛入骨髓,血泪俱下。举台北中正国民小学堂为例吧,该学堂是个了不起的学堂;但据我所知,他们的学生几乎一个星期只拉一次屎,不是孩子屁股倔强,硬不肯拉,而是我们陷于恶性补习的屠场中,没有时间拉也。有一个朋友,她的孩子在该学堂读六年级,有一天一个人蹲在厕所啜泣,做母亲的问他干啥,他最初还保持男孩子的尊严,不肯实说,但后来肛门下血,才哭着供出他已一个星期没有大便矣,该孩子后来还是请了医生灌肠才治癒的,作母亲的眼看儿子被糟蹋成这个样子,真恨不得一头撞死。事被柏杨先生听到,就拜托孩子在他班上代为打听。得到的结果是,全班同学一个星期不大便,乃是常事。
   盖孩子们天不亮就起床啦,起床后潦潦草草吃上几口,就背著书包上学。中午只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扒拉两碗,要一直等到夜幕深垂,路断人稀时,才踽踽而归。进得家门,书包一,马上趴到桌上入睡矣,做娘亲的千唤百唤,把他唤醒,睡眼蒙胧中,咽一口饭,打一个盹,好容易吃完之后,用其枯干颤抖的小手,从书包中掏出一叠作业,就又俯到案上,一题一题的作。一面作一面嘱咐母亲曰:「妈,你看我瞌睡就叫我。」有时做娘亲的陪到半夜,看看孩子手握铅笔,小脸贴到书上,呼呼睡去,实不忍心叫,可是一会孩子醒来,就哭闹曰:「你为啥不叫我呀?」母亲曰:「我叫不醒呀!」孩子曰:「那你为啥不打我呀?」大概孩子也听说过「发悬梁,椎刺骨」的古老故事,就找了一个圆规塞到娘亲手里曰:「我再打瞌睡,你就用它扎我。」而做娘亲的此时已哭成泪人儿矣。
   晚上作功课要作到十二点甚至要作到一点两点,才允许母亲拖上床。所有学龄儿童的家庭里,没有笑声,没有笑容,也没有在自由国土上当一个自由小国民应有的欢乐,而只有老爹的叹息,娘亲的愁容,和孩子们焦灼疲惫、瘦削如猴的小脸和皮包骨的身材。孩子像断了线的风筝,早上放出去,被恶性补习百般蹂躏,天黑之后,才跌跌撞撞回家,而又一灯如豆,蓬发盖面。他哪有时间大便乎哉,孩子不扑到地上,七窍流血而死,已是祖宗有德啦。这不叫恶性补习,这叫慢性屠杀,痛夫。
   我们以台北中正国民小学堂为例,绝不是给中正国民小学堂过不去,如果有这种想法,出门就给汽车撞死。事实上台湾全省国民小学堂,除非他的校长不长进,教习又是木头,可以说没有一个不如此这般,仅只一星期不拉屎有啥了不起,而是国民小学堂普遍的把孩子们蹂成一个小小殭尸,压弯了孩子的脊椎(没有压断已经是「爱的教育」啦),抽去了孩子的血。最使人椎胸痛心的,是恶性补习像铁锤一样,搥击着孩子的头,使他们昏昏沉沉,浑浑噩噩,轻焉者对读书产生畏惧,重焉者伤残终身。
   吾友程国成先生,台湾省立中兴大学堂的教习,曾沉痛的说,数学是一门最有趣、最引人入胜的功课(柏杨先生插嘴曰:这是自然学科教习的说法,由柏老来看,数学这玩艺简直坑人不浅),他的小女儿一向非常喜欢数学的,可是几年恶补下来,孩子每天晚上带回来一张长达丈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习题的课外作业,对数学遂由爱生怕矣,孩子有时候害病,在高烧中还喃喃着鸡兔同笼,盖「天长地久有时尽,作业绵绵无尽期」,哀哉!
   恶性补习的症结在什么地方?言人人殊,台湾省教育厅不知道换了多少位厅长,每位厅长先生上台后都被恶性补习搞得手忙脚乱。其对策不外两个,一曰「尊口乱张」,发表谈话啦、发表文告啦、发动公文攻势、令饬知照啦、希望遵守法令啦、盼望拿出良心啦;这一式完全为对付报纸,以及向上级报销之用,一旦案发查问时,他就用来搪塞,效果等于一个屁。二曰「杀鸡吓猴」,碰上几个倒楣的教习,申斥的申斥,解聘的解聘;义愤填膺,好像真的一样,以致官儿一旦莅临学堂,威力所及,全体大乱,藏书的藏书,藏笔的藏笔;此一招是为了堵全国小民的嘴之用,你瞧,俺已尽了力吧,其效果似乎比屁高一级。
   依柏杨先生之见,最妙的办法莫如「格杀毋论」,由立法院通过一条法律,凡是恶性补习的教习,一经发觉,立刻就地正法,看谁还敢恶性补习乎?但一位朋友揪着我的耳朵曰:「即令大家一齐比赛混蛋,立下了你阁下这种妙法,恶性补习也取消不了。不但取消不了,恐怕反而会转入地下,你就是天天带着警犬,提着机关枪满街乱跑都没有用,而且孩子将更为可怜。」君不见现在官方有令,国民小学堂教室都不准装灯乎?这种官儿也是柏杨先生的聪明脑筋,认为没有灯你们总不能补习了吧?再也料不到没有灯的结果,补习照旧,只不过成了黑暗补习,可怜的孩子在光线朦胧之中,把鼻尖贴到书本上纸头上,像看禁书一样的窃窃读之,两个月下来,一个个都成了近视眼,这近视眼随着官儿的查禁,而一天天加重。
   
   
   查禁不了
   官儿查禁得越紧,补习也越恶性,用不准装电灯的妙法去培养近视眼,不过身体上受到伤害,还不算太严重。严重的是心灵品格上的伤害,使小小年纪,都了解到虚伪的价值,而进一步认为作伪是天经地义的,盖他们最敬爱的教习就教他作伪,而教育的宗旨也更在鼓励他作伪也。
   君如不信的话,不妨去问问你所不认识的小学生,问他补习了没有?他准指天发誓说没有。曾有个尾大不掉的人物,遇到有人向他掏粪,他就不耐烦曰:「拿证据来。」拿证据来遂成了挡箭牌。以恶性补习为例,似乎是很难拿到证据。可怜的学生否认,可怜的教习否认,可怜的家长也否认,坐在公堂上的法官老爷如果有孩子在国民小学堂读书的话,恐怕连他自己也要否认。写到这里,我真担心台北中正国民小学堂向法院告我一状。一旦打上官司,我的那位朋友不见得会支持我,届时我阁下恐怕要糟。
   孩子们明明是在恶性补习,但他却受到教导,对人要否认恶性补习。我们一面要孩子诚实,一面又要他撒谎──他如果不肯撒谎,后果是可怕的,轻者教习的板子敲到他头上,重则把他打入冷宫,不准他补习啦。于是,每逢补习的时候,就像小偷先生作案,教室里大家暗暗动手,教室外设有特别把风的,一听督学驾到,或一大群好像蓄意不善的反调份子驾到,把风的一打暗号,孩子们就知道大势不好,唏哩哗啦,不需要一分钟,桌内桌外,都恢复原状。咦,美国小学生都知道华盛顿先生砍樱桃树的故事,而中华民国却鼓励孩子们欺骗,鼓励之不足,教习焉,校长焉,还带头领导,甚至用板子教鞭狂逼他们欺骗,吁。
   国民小学堂的教习中,有一部份是靠补习费贴补家用的,但这只是副产品,主要的还是有事实需要,前文提到的中兴大学堂教习程国成先生,他女儿的老师,是一位刚从师范学堂毕业的漂亮小姐,结婚两年,有一个可爱的一周岁的婴儿。夫妇二人做事,家庭经济颇为良好,一个学生只收三十元补习费,还不够她请朋友吃顿油大的。如果问她意见的话,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她更要反对恶性补习,可是既然干这一行,也只有听这一行的摆布,于是,她比那些可怜的小学生们更苦更惨。
   教习所以比孩子苦,盖孩子是被动的,而教习是主动的。孩子像列车,教习像火车头。它必须不断燃烧,不断奔驰。那位有温暖家庭的女教习,实际上并享不到一点温暖,她比她的学生还要起得早,天不亮就爬起来,胡乱灌两口稀饭,就骑脚踏车跑到学堂,恭候那些小殭尸驾到。中午时候,小殭尸们可以回家吃饭,只有她必须留下吃便当,晚上她比小殭尸们回去的更晚。孩子们可以不说话,可以坐在那里打盹,而教习却不得不声嘶力竭的从太阳东升,一直喊到半夜,有些教习还不得不一面喊一面喝膨大海。吾友说,有一次晚上,天下大雨,他去学堂接孩子,在昏昏暗暗的教室里,人头幢幢,只听教习哑着嗓子在那里干号,好像罗马帝国锁在硫磺矿里的一群囚犯。而尤其是,当孩子们发现吾友冉冉而至时,还以为官儿来抓恶性补习哩,一声惊叫,教习戛然而止,从教室门伸出青菜色的面庞,眼睛里充满了恐慌和不安。吾友真要放声痛哭,他不知道为啥哭,只觉得心如刀割。
   孩子们拿回家去密密麻麻的作业题,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教习的血汗,为他们出之的。出之不算,还要写钢板为他们印出来。印出来也不算,等孩子们作出之后,教习还要一题一题改。一个人一天一百题的话,一班五十个人,每天就五千题,她要一面吃饭一面改,在学堂改不完,回到家里还要改,大考前两天,甚至要改到天亮。我们介绍的这位教习,她自从生下了娃儿,就没有喂过奶,而且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天不亮一直到深夜。她丈夫都看不到她的人影,回家后既不能抱抱娃儿,也不能谈谈家常,反而埋头到堆积如山的卷子上。呜呼,「谈什么恩爱,说什么温柔,把青春年华一笔勾!」这种损失,三十元补习费能偿之乎?最糟的还是要冒着随时被抓的危险,一旦官崽之爪伸到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