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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与蜗牛 -[美]刘易斯·托马斯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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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绸缪,居安思危,也还看不到其实现的可能。我同意你可能会克隆出像煞供体亲

本的某些人来,但是,结果可能是,他们之不同,将不亚于你之于我,决然比今天

任何的同卵双生子更加不同。



    这一试验所需的时间只是问题之一,可这一个问题就大得可怕。试想,你要克

隆一个不同凡响、成绩辉煌的外交家,好让他照管遥远未来的中东问题。你必须逮

住并说服他摘下一个细胞。这也许不难办到。但在此之后,你不得不等待他的胚胎

长大,然后还要再等至少四十年。在此期间,你得保证,所有的观察者耐住性子,

在他前途未卜的童年和青少年期不去乱加干预。



    这还不算。你还得有把握能再造他的环境,大约还要造得丝毫不差才行。“环

境”一词其实意味着人群,因此,你要克隆的恐怕远远不止于那个外交家本人。



    这是克隆问题的非常要紧的方面。我们对于克隆而成的个体本身激动不己,却

基本上忽视了这个方面。 你用不着完全同意B。 F。 斯金纳(B。 F。 Skinner)的全

部论点,就可以承认,环境就是能造成不同。而当你审视我们用“环境”意指什么

的时候,就会发现,它最终指的就是其他生人。我们用委婉语和行话来表达这个,

诸如“社会力量”,“文化影响”,甚至还有斯金纳氏的“言语群体”,但是,这

些词语真正的意思,是指邻近的密密挤挤的人群,在讲,在听,在微笑,在皱眉,

在给与,在保留,在勉励,在推动,在爱抚,或对这个个人抡起大棒。不管那些基

因组说什么,那些人对于这个人性格的塑成至关重要。真的,如果你仅有些基因组,

而没有人在其周围,你会培育出一株脊椎植物,不会更多。



    因此,一开始,你无疑需要克隆那个人的父母。这一点是没有任何疑问的。这

就意味着那个外交家不在场,即使理论上也不会在场,因为,当这个外交家本人初

露头角,被认为国宝时,你就不可能从他的双亲身上得到细胞了。你得把资格已备,

堪称其任,并且父母双全的人们先行找齐,加以遴选,列出一个名额有限的单子。

那父母也需克隆,而且,为了确保一致性,还得克隆他们的父母双亲。我想,你还

需要有通常所需的手术同意书,填好,签字画押。如果我对于为人父母的情味有所

了解的话,我敢说那是不容易办到的。让祖父母签字画押就更难了。



    可事情还刚刚开头。实际上,根据现时的心理学思想,影响到一个人成长的,

不仅仅是父母,还有那整个家庭。那么,克隆那一家子。



    然后,还克隆什么?家庭每一成员成长的方式,都已经被在他周围确立的环境

所决定了,这个环境意味着更多的人,家庭之外的人们,同学,熟人,亲爱者,敌

对者,合伙用车入伙人,甚至,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还有从地铁站柱子那边穿过来

的与众不同的陌生人。找到他们,然后克隆他们。



    但是,这个规划是没完没了的。外围的每一联系都有自己周围的一家子,连同

那一家老小各自的外围联系。得克隆他们全部。



    要把这事作得圆满,要想最终结局是一个人的真正复本,你真的别无选择。你

得克隆整个世界,少一点也不成。否则就没有任何希望。



    我们还没有作这种规模的试验的条件,而且我认为,我们也不愿意去作。首先,

那意味着用一个完全相同的世界来取代今天的世界,紧随其后。而这就意味着不会

有自然的,自发的,随机的,幸运的新生儿。一个孩子也不会有,只有那些现在在

场的一对对的人工制品,再加上那些完全一样的一对对成人,包括今天这些吃政治

饭的,都是成双成对。这太过分了,想都不敢想。



    还有,当这整个试验完成时,比如说五十来年以后,你怎样得到有关结果的诚

实无欺的科学读数呢?在那一世界的某个地方,会有那个最初的克隆人,五十好几

的岁数,兴许已被遗弃和忽视了,而在他的周围,到处都是今天所有人的确切复本。

那会是与今天同样的一个世界,满溢着今天人们的所有复本,连同他们同样的问题

的复本,可能都会因为不得不像我们今天一样从头再来重作一遍而心怀怨愤,恨死

了那个最初的克隆人,要找他的别扭,跟他没完,假如他们能找到他的话。



    很明显,即使那件事作得恰到好处,他们还是会寻找途径,解决普遍不满的问

题。迟早有一天,他们必然会巡视四周,彼此看着,拿不准到底该克隆哪一个对社

会有特殊价值的人,好让我们摆脱这一切。于是,这件事就会周而复始,可能还要

反复无穷。



    在我的一生中,我曾活过那么一个阶段。那时我纳闷儿地狱会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我挖空心思,想象某种永劫。我不得不承认,我从来没能想出任何类似上述景

象的事情。



    如果你在寻找出路,那我倒有另外一个选择。放下克隆的事,别去尝试它,而

去试试相反的方向。找些门路让突变来得快一些,多一些新的变种,多一些不同的

歌声。假如想瞎鼓捣混日子,那宁可鼓捣点别的,而不要去想方设法让事情千篇一

律。别鼓捣任何人,连你自己在内。头顶上面有个天,天道可是喜变不喜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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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单义词和混合词







    单义词被认为是词汇里的纯金,是词汇里的晶体,绝对的原装货,仅仅指称人

们自古以来要它指称的意义。如今,这样的词已是凤毛麟角了。我们用的词大都是

混合词,是由古老的,用过的旧词凑合成的,这凑合的过程颇像废品的回收利用。

我们周围到处堆满了弃置不用的词,丢弃在我们头脑的四郊,像一堆堆破铜烂铁。



    当你真的邂逅一个原汤原味儿的单词时,那体验就有些惊喜参半了,好像在箱

箧里的旧中学年刊中看到了一个朋友的照片。那些词都非常老,而那些最意味深长

的词,都可上溯到印欧语中的词根,它们后来成了不同语言里同源词的祖先。这些

不同语言有梵语, 波斯语, 希腊语,拉丁语,还有很久以后形成的英语的大部。

Sen意为旧的,老的(Old);spreg意思是讲话(Speak);swem是游泳(swim);

nomen是名字(name);porko是头小猪(pig);dent是一颗牙(tooth)。Eg是我

(I) 和我的自我(my ego) , tu是你(you) , me则是我(me)。Nek是死亡

(death) 。Mormor是低语(murmur)。 Mater,pater,bhrater和swesor是最亲

近的亲属(父、 母, 兄弟, 姐妹),而nepots则是甥侄和甥侄女儿(nephews和

nieces) 。 Yero是一年(a year) 。Wopsa是一只黄蜂(wasp),aspa是棵杨树

(aspen)。Deru是棵树(tree),同时也是某种耐久而真实(true)的东西。Gno

是知(to know) 。Akwa是水(water),而bhreu则是沸(boil)。使用基本的印

欧语,再加上挥手,你可以走遍天下,差不多跟用纽约英语一样方便。





    当然, 也有些最初的词汇彻底地改变了意思。Bhedh是今天珠子(bead)的前

身,但它的本义是要求或吩咐(bid);bead一开始意指祈祷。Dheye意为看和见,

到了梵语里成为dhyana, 意为静思,到了巴利语中为jhana,到了中国语里为禅,

到日语而为zen(禅)。



    你可能认为,现代科学大概一直在创造簇新的单义词以满足其需要,可事情并

非如此。我们的大多数表示新事物的词汇是翻新的旧词。一百年前开始使用的词热

动力学(thermodynamics) ,是一家古董铺子:印欧语的gwher,意为热,后来成

为希腊语里的thermos,而印欧语里的deu,意为做,成为希腊语里的dtunesthai,

意为能做什么, 于是有了能动的(dynamic)  〔dynamite(甘油炸药)、 bonus

(奖金、 礼品)和bonbon(夹心糖)来自同一个deu〕。计算机行话里的二进制数

码(bit) , 尽管造的时候意思最不含糊。 其组成部件是binary(二进制的)和

digit(手指、数字),然而,它的来源却有着纠结不清的意义: binary来自dwo,

意为二(two)。这个词还生出twig(小枝),double(成双)和doubt(怀疑);

digit起源于deik,意为展示或教导,后来跟另一些词结伴来到英语,它们是token

(记号),paradigm(范例),ditto(同上),还有toe(脚趾头)。



    核酸(nucleic acid,来自ken,后来是knu,加上ak)是某种坚果,跟某种锋

利的东西结了对儿。



    霍乱病毒(cholera toxin) ,让一个初识我们文字的外人翻译出来,可能是

一副铮明瓦亮的弓箭。Ghel最初的意思是明亮的,后来意为黄色;它先后成了希腊

语里的ghola和khole, 意为胆汁,后来成为英语里的choler(胆汁症)和cholera

(霍乱)。Toxin起初是tekw,意为跑或逃,后来成为波斯语里的toxsa和希腊语里

的toxon, 意为弓和箭;病毒的意思大概来自涂在箭上的毒,或者,如罗伯特·格

雷夫斯(Robert Graves)所说,来自紫杉树taxus,其木可制最好的箭,而其浆果

长期以来被认为是有毒的。



    指称毒(poison)的那个词来路更为曲折,颇像一个耽搁已久的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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