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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不信这个，一直没有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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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蕾蕾却是兴致勃勃地数着，黑发扎的小辫不停地在他的眼前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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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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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这是须达那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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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达那尊者？”蕾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看来是个不出名的大和尚，不免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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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微笑道：“别看不出名，其实来头那是相……当的大亚。这位尊者是上古一个叫湿波国的地方的太子，他见到众生痛苦，所以将所有财产，甚至连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都施舍给了穷人和老人，从而感动上天，使他全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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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蕾蕾没好气地一皱眉：“行善也就算了，居然连老婆小孩儿都送给人，这种没担当的男人，居然是我的本命罗汉，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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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挠头无语，半晌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笑道：“你知道吗？这位尊者，可是佛祖的前世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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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没家庭责任感，就算是观音菩萨我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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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蕾蕾忽然瞧见一直侍在旁边的小沙弥皱了皱眉，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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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拉过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去，轻声说道：“满天都有神佛，相信我，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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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二人身后，那尊脱胎漆塑的须达那尊者像浑身没在殿堂阴暗的遮蔽下，殿外林梢有风吹过，微微一动，阳光穿林透了过来，在罗汉像的嘴唇处打下斑驳的痕迹，显得这罗汉像似乎也在微微轻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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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归元寺，上午小情侣两个又去省大逛了逛，看了看荷花池，瞄了瞄飞机教学楼，吃了顿食堂里可以撬动地球的油条外加可以做为支点的硬包子，便去了易天行断断续续居住的旧六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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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易带媳妇来视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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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旧六舍，早有眼尖的同学们高声呼喊起来，二四七里那几位哥们儿赶紧收拾好内裤臭袜子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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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蕾蕾同学神经大条，性子疏朗大方，但在一群看兄弟媳妇儿的男生面前，终于不敌，渐渐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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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收到风声的何伟和胡云二人也杀了过来，见着易天行便是好一阵埋怨，说这么多天不见都死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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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家伙最近来找易天行总找不到，却和易天行宿舍里的那几位混的熟络无比，黑龙江老大笑嘻嘻道：“今儿都到齐了，中午出去吃一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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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男生的眼睛开始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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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的眼睛一直在放光，当他偷瞄邹蕾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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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全看在眼里，呵呵一笑将蕾蕾的手抓在手掌里，脸上还扮着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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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易天行拍拍袁野送的卡，极豪迈的请大家伙去东门的小饭馆狂嘬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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垒成小山似的啤酒瓶子，见证了易妖的酒量，而满桌子都是满脸红光，浑身酒气的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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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自豪迈，却发现打酒馆外面走来几个藏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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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为首的那个无比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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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木？”易天行也很喜欢这个藏族年青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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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开始喝酒，白酒。直到易天行灌了一瓶诗仙太白，纳木才有些口齿不清地走了，走前还不停地叫唤着：“易，哪天去日喀则玩，我请你喝青稞酒，比这淡水来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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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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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觉着晕，肚子却有些胀。说起西藏，少年最初在高阳县城背地图的时候还真是有很大的兴趣，但来到省城后，知道这个世界上神神秘秘的事情太多，这藏上高原密宗喇嘛众多，那些活佛只怕也是极厉害的人物，这西藏之行，还是能免则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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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蕾蕾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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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呵呵傻笑道：“没事儿，和可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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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蕾蕾噗哧一笑：“倒忘了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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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说，两个人神情却开始有些黯然，好在满桌尽是酒醉不知人事客，也没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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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好不容易等这些家伙的酒醒了一半，又吵嚷着要去唱歌。蕾蕾好不容易等考试完了来省城一趟，本想与易天行多独处些时候，但使了几次眼色，易天行却没有回应，反而微微笑道：“由他们吧，我待会儿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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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的地方是一家小歌厅，极小的门脸做了些青青的假竹子，看着倒也雅致。那年月，省城唱歌极便宜，也不是按小时算，是按点歌的数目算，一首歌一块钱，当然，茶水要五元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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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多金之小易，自然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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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屏一亮，歌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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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钟情，倾我至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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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深情款款地看着一众大男生，茶杯中的绿茶叶子缓缓飘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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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放的是告别演唱会的带子，喝高了的男生也就懒怠再换，反正这几首歌都是唱到能背的，便一首一首地接着吼下去，只不过张国荣有些沙沙的嗓音却被他们硬生生吼出几分摇滚的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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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首是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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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运起蛮力抢过麦来，转过身子，对着满脸愕然的蕾蕾，浓情化不开地哼哼：“爱慕！爱慕！达到疯癫……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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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脸皮！”蕾蕾轻声咕哝道，脸颊上桃花红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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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远处的胡云一脸落寞，何伟嘿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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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首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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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开始解衬衫扣子了，蕾蕾的眼睛再也不看易天行，满脸倾慕地盯着荧屏的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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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也喜欢张国荣，所以微微笑着看着她看着他，还看着这场中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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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外珍惜这些目光所及的人们，因为不知道很多年后还能不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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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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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驱走所有灯泡后，走在观河公园里，易天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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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蕾微微转头，目光中有些惊讶，迅而却化作了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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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这么几十年，能有一个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你所思所想的伴侣，无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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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幸福地拥着女孩，略有些落寞说道：“我的人生终究和他们不一样，这些事情无法强求。如果还和他们在一起，我怕会给他们带去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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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你就不怕吗？”蕾蕾打趣道，黑晶般漂亮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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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抵抗命运。”易天行看着她，手指轻轻滑过她的发端，感受着指触传来的柔顺，“而你就是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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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老这么俗套。”邹蕾蕾眼中尽是笑意望着他：“你以前也常说我的神经异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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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至少比许仙的胆子要大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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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早就证明了，女性承担苦难和压力的能力总是比男人要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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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上天挑选了女人生孩子，而不是男人生孩子的原因。能者多劳？”易天行开始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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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蕾蕾也不善；“和女人相比，男人确实比较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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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苦着脸：“认输，这两个字杀伤力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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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那个唐代著名性服务者兼诗人兼可怜被抛弃者的坟墓走了两圈，看了看满园的竹海，两个人也觉得没了意思，便打算出去。路过竹棚搭成的茶馆时，看见里面的一桌桌麻将，易天行下意识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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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傻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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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前些天在这里打麻将的事情了，那天赢了不少。”易天行傻笑着，脑子里尽在想什么时候去问问袁野，在彪子那儿打的两百三十万的欠条收回来了多少钱，于是没注意自己这话露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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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赌钱？”蕾蕾同学鼻尖一皱，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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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张目结舌半天，终于觉得这事不能再瞒自己的准媳妇儿了，赶紧支唔着把来省城后和古家的瓜葛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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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事自然是紧张有余，精彩不足，害得小姑娘家家在一旁听的攥拳咬牙，为他担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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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害怕地轻声问道：“我没做错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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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成，至少你没有主动做坏事，别人惹上门来，你也没仗着自己的妖劲儿瞎打一通。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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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的但是往往意味着不妙的结论，易天行开始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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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没做错，但问题是，打一开始，你就不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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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蕾蕾看着他，极其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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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大海航行的孤舟终于找到舵手，夜里划归的渔船看到了明灯，肥红鸟看见了老爹挥手，老祖宗一梦醒来归元寺成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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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了，明白了，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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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我干嘛做呢？”他摸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笨，“不过已经做了，咱还是做好了再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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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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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准备一直把那四个……”邹蕾蕾斟酌了一下用词，“……坏人一直关在归元寺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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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手上沾过血的人物，放出去我不安心，何况四个凑一桌麻将也是好的。”易天行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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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吧。”蕾蕾同学大慈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