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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瞧着四爷,也千万不能再去闹腾她了。”
何婉仪没忍住,哈哈冷笑了两声。隔了一辈子,这个周妈妈倒是愈发的牙尖嘴利了。摆摆手示意玉叶同琼脂快去,自己转身进了内室,向着一路跟着她的宋妈妈道:“劳烦妈妈去寻根白绫,再寻把匕首。今个儿不闹个天翻地覆,我便不姓何。”
宋妈妈听得心惊肉跳,原本气得心口疼,这会儿倒叫这番话唬得出了一头汗。他们家的姑娘她是看着长大的,性子温顺,再是知礼不过。可眼下这样行事,她哪里能不心惊。
“奶奶可是气糊涂了,老奴这就寻个人回何家去,等着夫人来了,必定给奶奶做主。”
何婉仪皱眉道:“不可,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身为女儿,不能陪伴母亲身侧嘘寒问暖已是不孝,还拿了这等是非去烦她,叫她跟着我生气受累,我又如何能做得出来?妈妈放心,这事儿我搞得定。先前还一味忍耐,岂不知这世上之人,多是欺软怕硬。等我闹了这么一回,以后寻常的,便不敢再来磋磨我了。”
宋妈妈听得只是目瞪口呆,何婉仪却已经不耐,瞪了眼道:“怎的,现如今连妈妈也不听我的话了?”
“这,这自然不会。”宋妈妈喘了一口气,点点头,转过身去寻白绫和匕首。
何婉仪坐在椅子上长喘了一口气,她方才那副形容,正是她掌了中馈之后慢慢历练出来的。那时候朱兆平已经待她极为冷淡,虽是一直宿在棠梨阁,却是鲜少露出过好脸。再加上家里头养着的那些子莺莺燕燕时不时便要出来碍眼,她每每都要一肚子火气寻了朱兆平吵闹,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当真是不堪回首。
正想着,宋妈妈已经寻了两样东西过来。眼巴巴看着何婉仪接了过去,宋妈妈忙不迭伸出手拦了一下,又被何婉仪的一双眼瞪得手脚一顿,讪讪道:“这东西锋利得很,奶奶小心些。”
何婉仪将这两样东西拿在手里看了一回,走过去搁在桌子上,回头道:“妈妈别急,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她是婆母,占着名分,要压制我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可我不能一直这么的叫人欺压,你瞧,连个下人都敢拿话噎我了,不闹一回厉害的,以后我还怎么过活。”
宋妈妈担心道:“奶奶预备怎么个闹法儿?”
何婉仪又在椅子上坐下,支着头想着上辈子,说道:“怎么个闹法儿?不就是装模作样呗!”
第025章
说起装模作样,这可是吕素素的拿手好戏,何婉仪自然是看不上眼的,背地里骂了又骂,可朱兆平却偏偏最吃这一套。当年吕素素便是用了这个法子,阴了她无数次,气得她诉苦无门,只得自己憋火。
宋妈妈犹自不解,又问道:“何为装模作样?”
何婉仪想了想,说道:“比如我拿了那白绫,仿佛是伤心欲绝,一心求死,其实我哪里愿意去死,不过是装出这么一副模样,好叫四爷心疼。等着四爷的一颗心都扑在我的身上了,我再哭哭啼啼一番,好叫四爷更加心疼。这样一来,便是我没理,也能强占了三分。若是再有些理,那就更是了不得了。大太太自然是要瞧我不顺眼的,板起脸皱着眉,或是再咒骂几句,苛责几句,我便趁机再哭求几句,只说去死,便大家都干净。大太太必定是愈发的气恼,将我咒骂的更厉害,可四爷心里,却会愈发觉得我弱小无助极是可怜,这样就更偏袒我了。这般闹到最后,大太太不但毁了自家的清誉,四爷心里,也会愈发觉得她狠毒刻薄。”
说完,何婉仪长长地叹气。她上辈子就是这么一条道走到黑了,就是不知道大太太会不会跟她一样,也是拧着脖子非要扛到底了。
宋妈妈听了何婉仪这么一番话,哭笑不得,叹道:“奶奶这是哪里学来的法子,听着倒是不错,就是有些下作。”
何婉仪眨眨眼,冲着宋妈妈调皮地笑。这法子自然是下作的,可眼下对付大太太,这法子倒是好用得很。
玉叶赶去妙心堂的时候,大太太也刚好进去。玉叶被领到朱老夫人跟前,跪倒在地先落了眼泪,还不及张口,大太太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骂。大太太知道这丫头是何婉仪的,自然是不留情面,说话也是又快又刻薄。
朱老夫人往大太太那里睨了一眼,神色分明不悦,可大太太正骂得起劲,哪里又看得到。
“咳咳。”见眼神制止不了,朱老夫人干脆咳了几声。好在大太太这回察觉了不妥,终是闭上了嘴,只是眼睛又向玉叶那里狠狠剜了一眼。
玉叶毫无察觉,她从始至终都垂着头,任凭大太太如何指责,只默默垂泪,并不敢争辩。
朱老夫人耳根子终于清静了,问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又看了两眼,只觉得这丫头脸生,向安妈妈道:“这丫头哪房的?”
大太太插嘴道:“是老四房里的。”又趁机说何婉仪的不是:“儿媳便说老四家的不成样子,果然是不成样子的,老夫人你瞧,这丫头话没说就先哭,这又是哪家的规矩?”
朱老夫人以为大太太总该受了些教训的,可眼下瞧着,是她多想了。许是她以前太过宽厚了,才叫这儿媳妇在她跟前没规没矩的。
“都说灯下黑,我瞧你便是。你这随意插嘴的毛病,又是哪家的规矩呢?”朱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睨了大太太一眼,见她变了脸色,才又向玉叶问道:“说吧,你这是哭什么,又为何专门跑到妙心堂里哭?”
玉叶哽咽了一声,虽是带着哭腔,却是字字清晰,说道:“奴婢唤作玉叶,是四奶奶跟前的丫头。奴婢来这妙心堂是想请老夫人往棠梨阁一趟,周妈妈,周妈妈她以下犯上,在院子里欺辱四奶奶。”
这个罪过可就大了,大太太立时就不依了,上前一步喝道:“胡说什么呢?周妈妈可是家里的老人儿了,最是规矩不过,你不要仗着你家主子的势就随意污蔑人。”
自打大太太过了门,朱老夫人便不再管事了,可眼下瞧着不管不成了,起身道:“走吧,去看看。”四郎家的这个何氏,看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然如何敢差了个丫头就往她这里钻,这是同老大家的打擂台呢!这才新嫁就敢同婆婆叫板,想来不是个蠢的,就是个厉害的。
朱老夫人走得慢,等着她终于到了棠梨阁,朱兆平早已经回去多时了。何婉仪学着吕素素当年阴她的模样也阴了周妈妈一回,周妈妈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朱兆平见着何婉仪哭得梨花带雨的那张脸就已经火冒三丈了,再听她悲悲戚戚哭诉一番,等着她拿了绫子要去寻死,朱兆平上前一把抱住,回头便命人将周妈妈绑了起来。
何婉仪伏在朱兆平怀里还嘤嘤直哭,想着朱兆平这回的火气怎的发得这么快,当初吕素素唱念做打得做了全套,可她这里才敲了锣,那绫子也才刚拿出来,她就被抱住了。
朱兆平气得头疼,大太太便罢了,这个周妈妈算什么,一个下人,也敢指着鼻子说他娘子。
“把她绑了送去五福堂。”朱兆平搂着何婉仪怒道:“什么玩意儿,也敢在棠梨阁放肆。”
朱兆平不在,周妈妈还敢牙尖嘴利同何婉仪叫板,可当着朱兆平的面儿,她整个腿都软了,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把讨饶的话说了再三。可里头何婉仪也细细碎碎地哭,朱兆平搂着娇妻,又怎肯轻易饶过了她。
这里正闹着,朱老夫人带着一干人就进门了。
周妈妈见着大太太立时有了主心骨,扑将过去喊了一嗓子:“太太呀,我的好太太,你若再不来,老奴就要死在这儿了。”
大太太见着周妈妈额头青紫一块儿,满脸扑的都是土,立时恼了:“这是怎么说,我还没死呢,这就欺负到我头上了?这可是我屋里的人!这么欺负她,干脆直接拿把刀杀了我就是。”
何婉仪搂紧了朱兆平的腰,哀哀戚戚哭个不住:“怎么办,太太来了。”
朱兆平拍一拍何婉仪的肩:“别怕,有我在呢!”又吩咐一旁伺候的琼脂道:“看好你家奶奶,别叫她再碰了那白绫。”
等着朱兆平前脚出去,何婉仪便止了眼泪,直起腰轻轻叹了一声:“这装模作样的倒挺累人。”
惹得琼脂大惊失色,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又低声说道:“奶奶可不敢大意,叫四爷瞧了去可是了不得了。”
何婉仪没说话,转头向镜面里看着自己的模样,红眼圈满面的泪痕,跟当初的吕素素仿佛一样。何婉仪皱起眉,心里忽然生出厌恶来。
第026章
何婉仪厌恶着吕素素的一切,她的那些矫揉造作,她的那些垂眉低眼,她的那些故作哀婉,一切的一切,在何婉仪的眼里,比马桶里的污秽之物还要令她恶心厌恶。可如今,她却仿佛婴儿学步,学着吕素素当初的模样,一步一步的,抓牢了朱兆平的一颗心,然后在这朱宅里立稳了脚跟。
可这样的她,还是她吗?
何婉仪转过脸,再不看镜子里的模样。
庭院里,朱兆平脸色阴沉,看着大太太搂着周妈妈痛哭流涕,一主一仆一说一唱,这事儿便在她们的唇齿间换了一副模样。原是嚣张跋扈的,成了软弱可怜,原是备受欺辱的,却成了罪大恶极。
朱兆平没吭声,一眼不眨地看着,由着那对儿主仆颠倒黑白。
宋妈妈立在一旁气红了眼,她原是不赞成奶奶那般作为,装模作样实不是大家闺秀的作为,可眼下却在心里狠狠地想,还是这法子解恨。
同样气红眼的还有玉叶,有朱老夫人和四爷在,她憋了一肚子火气和委屈,却也不敢发出来,抿着唇瞪着眼,只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了那对儿老虔婆的嘴。
朱老夫人已经稀疏变白的两道弯眉紧紧蹙在一处,这两日的功夫可是叫她大开眼界,她竟是不知道,这个守在她身边儿一处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大儿媳妇,原是这么个德性。怪道老大愈发的不成样子,她还记得这女人才嫁进朱家的时候,老大虽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