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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咒术金光,将他们轻柔笼罩。
这一路上,他们再不会遇到什么超出应对能力的麻烦了。
而某些暗处的目光,以及那些不停占卜、测算命轨的手……也重新对准了某个人。
或是某两个人。
*
山峰之上。
灰色长辫的青年迎着风,望着那队车马远去。
他纯白的上衣和靛蓝的衣摆在风中飘飞,腰腹间的金色细链于阳光里闪烁如蝴蝶之翼。
白色绷带缠绕着他的小臂,再往上则是赤礻果的上臂;在那苍白却结实分明的肌肉上,暗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但是,同刚苏醒时相比,他血管和肌肉的颜色已经更多了许多生气,更接近一个活人。
裴沐懒懒道:“我怎么觉得,你再多吃几个人,最好多吃几个强大的术士,很快就能复活了?何必大老远地去找虚无缥缈的烈山陵墓,还要费力气抢人家的建木枝。”
“抢?”
姜月章略回过头,漠然的神色下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噢,我说错了,是姜公子应得的报酬。”裴沐笑眯眯,像逗一只爱生气的大山猫,“不过,原来上古建木枝还真有留下来的?我一直以为那和烈山一样,早就消失在天地间。”
姜月章懒得和这小骗子计较。
他托起玉匣,将玉质钥匙放入机关口。一阵复杂的开锁声音后,匣子开了。
一根短小的、灰黑色的、晶石模样的树枝,静静躺在匣中。
“只是建木枝化玉后的遗骸,并非真正的建木枝。”姜月章拿起建木枝,端详片刻,“依旧涌动着强大的生机,是入药的好东西。”
“这能让你复活?”裴沐好奇道。
“不能。但是,它是开启烈山陵墓的关键。”他将建木枝放回去,扣好玉匣。血煞翻涌,将之吞没。
裴沐瞧着他小心的模样,不由撇嘴:“我又不会偷你的。”
姜月章斜着看她一眼,冷冷道:“这可说不好,毕竟你是个小骗子。”
裴沐有点恼了:“我分明是很讲诚信的雇工。你瞧,你说要我不准为阿灵他们说话,我便不说。你遇到危险,我也来帮你。天底下哪里有我这样诚实的雇工?”
姜月章听她说完,讥笑道:“不是为了一国之富?”
“这又不矛盾。”裴沐理直气壮,“我诚信办事,事成之后得到该有的奖赏。天下若是人人都这样处事,那就少了多少纷争啊?”
“……小骗子的歪缠道理。”
“你不能说不过我,就别过头去,说我是小骗子呀。”
青年仍是不说话,只一点碎发在阳光下扰动。
裴沐哼哼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
她俯身侧头,试图去看自家雇主的神情:“姜公子,你是不是笑了?”
青年迅速地睨她一眼,冷冰冰道:“无稽之言。”
裴沐盯着他。
她忽然说:“你才是个小骗子呢。要不然,就是口是心非的一等一别扭之人。”
“……胡言乱语。”
“是么?”裴沐站直了身体,眼睛略朝四周一瞟,便笑道,“暂且不说我是否胡言乱语……只不过,姜公子你说,这四周追兵来得这般迅速,究竟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
她说这话时,青年已经神色一厉。
血煞昂扬而起,如战死却仍是不屈的蛟龙。
叮铃铃――
铃声响起。
天色忽暗。
裴沐往后连跳几下,最后坐上了战场边缘的一根树枝。
她晃动双腿,望着那凛凛杀气奔向姜月章而去。
“又是术士,真是大手笔。看样子……有人很害怕他复活啊。”
她歪头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那我该怎么办?是救他,还是看他去死?”
毕竟,她也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仇人之一。
说不定,还是血海深仇最深的那一个。
第30章 他的生命力
针对姜月章的追杀; 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
术士们的身影变幻莫测,已然从茶陵山脉转而向北,进入了虞国、燕国交界附近的聚峰山脉。
作为二国交界; 险要的聚峰山脉天然便是一道难以突破的防线。
此时,裴沐观战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根横生的松树枝。
松树生长在悬崖上; 因此战场也在悬崖上。
高入云海间的悬崖; 一面连着曲折山脉; 一面邻着万丈深渊。连飞鸟也不从这里经过,也许是因为飞鸟看一眼也会觉得胆寒。
但在山巅交锋的术士们; 却都对这滚滚云海、巍巍高山、烈烈长风视若无睹。
追杀姜月章的一共有十九人; 其中有九名术士、十名刀客。他们起初还派人来试探裴沐,在被她杀了两个刀客后; 他们便干脆不理她; 专心致志对付起姜月章来。
裴沐在战场边缘瞧着; 也说不好自己是否有些遗憾。
毕竟,如果他们不来惹她; 她似乎也没什么必要趟这浑水、自找麻烦。
怀着一种微妙的矛盾心情; 她一路就跟在他们后面,不远也不近,就这么抱着一把刀鞘; 面上悠悠闲闲地瞧着。
到了此刻,她坐在高崖上那被风吹得歪扭的树枝上; 仍是这么瞧着。
身形稳稳,一动也不动。
现在,战场上的敌人只剩了三名术士。可他们毫无惧色; 还耗费大量血气,结成了三足金乌大阵。
三只金色凤鸟的虚影收尾衔接、环飞不止; 将原本寒冷的山巅变作了炎炎酷暑之地;云海被蒸腾得漫天飞,散作挡人视线的雾气。
金乌大阵内,有一抹凝而不散的血雾。这些猩红凶煞的雾气被金乌光芒烤炙着,已然有些体力不支、左右支绌。
但……与此同时,这血煞却也显得更加凶悍了。
血雾时而化作一个隐约人形,时而与黑风交缠飞舞。不详的血光不住收缩,一点点腐蚀着光明灿烂的金色大阵。
裴沐盯着那个人。
她盯着姜月章。
她的眼中,能清晰地看见他的模样――原本积累的活人生气,此时已经耗费得所剩无几;他身上重新出现了死者的暗紫和青灰,容貌中的凄厉怨恨之意也愈发明显、愈发可怖。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一个人分明死了许久,却还能如此顽强地求生。”她托着下巴,喃喃自语,“真好啊。姜公子,我有些羡慕你了。”
其实,如果姜月章开口叫她帮忙,她必定会加入战局。他是雇主么,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似乎同样出于某种微妙的、顽固的情绪,他并不肯先开口。
而裴沐,也不想主动做什么。
她一直看着,但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如何――是救,还是不救?隐约地,她觉得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抉择,所以在想清楚之前,她不乐意做决定。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一直看着。
她看着姜月章独自将敌人一一杀死。
她看着那俊美又可怖的青年吸尽敌人的精血,又在连绵不断的战斗里将力量耗尽。
金乌大阵的光芒,正在渐渐消失。
这是威力强大的阵法,传自上古。也因其威力强大,对术士的要求很高。
然而,传说因为古时的力量被分散给了每一个人,当今世界几乎没人能够再现上古时那半神半人的恐怖伟力。
所以,这金乌大阵也不能持续太久。
饶是如此……被围杀的姜月章,也差不多精疲力尽了。
他已经不能再维持血雾黑风的状态,不得不现出本来模样。
山巅大阵里,他略略弯腰、长发散乱,身体不住颤抖;作为力量外化的衣衫,也有了程度不小的破损。
唯有他的神情――依旧冷漠凶悍,似乎此时被逼上绝路的人不是他自己。
“他已是强弩之末――”
一名为首的术士厉声喝道:“趁现在,一齐杀了他!”
另两人振奋精神,高举双手。
刹那间,金乌再起!甚至从大阵中心,有虚幻的树木枝条幻化而出。
这影影绰绰的枝条上烧着灿烂火焰,猛地捆住了僵硬的青年!
姜月章闷哼一声,面上有青筋暴起,令他狰狞如恶鬼。
然而,在他爆发的力量下,那枝条只停了一停,便继续缓缓收缩。
要出手么?
裴沐握着刀鞘的手指,突然动了一动。
……不。她想,再看看,再想想。
就在她心中这个迟疑的念头盘旋之时,忽然之间――
那被大阵束缚的青年,发出一声尖啸。
那声音凄厉刺耳、怨气震天,绝不是活人可以发出的声音!
在某种两败俱伤的术法催动下,刹那之间,便有腥风血雨掀起!
山巅岩石开始晃动,那捆着青年的枝条也在晃动;突然,那人整个化为血煞,脱身而出!
灵光与怨气交织,倏忽分为三道,分别袭向三名敌人。
“你,休想……!!”
术士欲要抵抗,却陡然瞪圆了眼;只一瞬间,他便捂住脖子上的窟窿,“嗬嗬”不能作声。
下一刻,他便被血煞缠绕,化为了怨魂的养料。
电光火石间,两名术士已然身死。
然而,为首的术士却还有一战之力。
他见到同伴惨状,双目充血,状若癫狂。
“竖子,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在血煞绞杀他之前,他自己已经先一步震碎身躯、化为无数血沫肉块。
腥风血雨成了攻击的最后手段,带着深深的诅咒之力,刺入血煞之中。
刹那间,血煞竟被击飞了。
另两道血雾飞速前去,似是想支援。
可终究,它们只是在半空中汇合,再化为青年的身躯。他像一片残破的碎叶在风里飘零,无根无源、无依无靠,最后……
他整个地,掉下了万丈悬崖。
裴沐猛地站起身!
她一跃而起,轻盈地掠过狼藉的战场,来到悬崖边。
然而,她又堪堪止住步伐,只弯腰往下看。
“掉下去了吗……呃啊!”
她吓了一跳!
正要后退,她却已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脚踝!
悬崖边上,这个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