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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花开败-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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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要对着我吃。”陈蹊无可奈何。

“唔唔~~你知道我有两个孙子叫景然和景深吧。”故意将苹果咬得咔咔 
 60、终章:一碗鱼汤 。。。 
 
 
响。

“当然。”陈蹊扭过脸。

“好好好,我不吃了,可以了吧?”将半个苹果利落地丢进垃圾桶里。

陈蹊转过来,算是默认。

“夏自深深,风景依然……所以我给我最宝贝的两个孙子,取名叫景深和景然。”

而景舟……女人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他没想到的。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景然和景深是一对双胞胎,在外人看来,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一个传奇的妻子,这样的家庭应该是幸福美满……”

也许是年纪大了,脑子里过去的东西反而想的越来越多……”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景山才像个长者。

一个也有脆弱的老人。

在亲人面前,他一直是嘻嘻哈哈、老不正经。

他让他的亲人看到的都是笑脸。

他一直像山一样,保护着他的子子孙孙。

如果连他也垮了,要他的子子孙孙怎么办?

陈蹊给景山递了杯水。在这个还算陌生的老人面前,他感到莫名地尊敬。

景山接过水杯捧在手里,像是有了依靠:“谢谢。”

秋风在阳光的间隙窜进来,登堂入室。

“景然8岁以前一直生活在旧金山,8岁的时候,她收到一沓照片,上面从各种角度拍摄了她爸爸在酒店勾搭着陌生女人的亲昵举动,并且,每张里的人都不同,有时候还一次好几个。当时那么小的景然看着她爸爸在母亲面前娴熟的嘴脸且温柔无比的笑,就感到愤怒、虚伪和绝望。”

“她感到厌恶极了,也就是那时候她吵着要回中国,她说在旧金山全是洋鬼子让她很讨厌,其实她讨厌的,是让她透不过气来的父亲和可怜的母亲。”

“可怜的孩子……她以为离开了旧金山,那个给她寄照片的坏人就永远不会再打扰她的家庭。”第一次,景山很可怕的眼神。

“回到中国C市以后,寄照片的人直接寄给了婉因,也就是俩孩子的妈妈。“景山十指收紧,好像弄死那个人都不足以泄愤。

“后来的事景然也应该告诉给你……婉因后来出了车祸,俩孩子……景深被钢筋刺穿了脑袋,景然震伤了脾脏——都进了加护病房。”

陈蹊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坚强的老人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景然……首先救了过来,可是她才那么小,才8岁,高等病房很大,却很冷,她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白惨惨的小脸,像个婴儿一样怯弱,默默地流泪在心里喊着妈妈的名字。”

“有一天轮到景舟值夜的时候正好李歆他妈带着她找到景宅,可怜兮兮地守在外面,很”柔弱“地说有事找景先生,如果门不开的话她不介意一直等下去。”

“景舟当晚急匆匆地赶回去,却由于他的不小心,医院的热水壶就摆在洗手间的侧门口,结果……景然踢到了热水壶,爆了……当时她皮肤溃落,筋脉裸(露)在外,惨不忍睹,资深的医生尽了一个医生的全部勇气和耐心,抢救了这个孩子,后来,她终于从死亡线上逃脱出来,生命被保住了,可是自此以后免疫系统变得更加残破。每次给她新生的创面换面,让站在一旁的我心惊肉跳,孩子的皮肤非常娇嫩,稍有碰触就会鲜血淋漓……”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叫过爸爸。并且,拒绝再张开嘴巴。”老人在这一刻,似乎苍老了许多。

“你是不是很纳闷景深为什么这么黏他姐姐?”景山帮陈蹊掖好被子,问他。

“出生的时候他认为是他夺走了姐姐的养分,所以才导致他姐姐从小身体病弱。”听到这里,陈蹊发现自己曾经所受的一切,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果然是医生。”

陈蹊却觉得还没有完。

景山动了动嘴,却说不下去。他的目光落在那束照进来的阳光上,疼惜而珍宠……

…………

“爷爷,我想你……”当年8岁的景深说。电话那头,在慕尼黑的一所脑病专科医院,景深双手捧着话筒,躺在病床上大声说话。他的声音越过千山万水传到我耳边的时候,我已经控制不住老泪纵横。

景深自那场车祸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僵硬的双腿,极差的平衡能力,甚至可能发展为弱智,也许……他再也无法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尽情地奔跑。

然而他姐姐一直陪着他。

给他讲故事,教他背唐诗,一次一次给他当马骑。

针灸师把一根根长长短短的针扎在景深的头上、手上、腿上,景深大声哭喊,每扎一下,他握在姐姐双手里的小小身子就要痉挛一下,但是他没有拼命挣扎。

他知道这是给他治病。

如果他撒气拔掉身上所有的管子,姐姐会眼睛哭肿的。

后来我带着他们俩去郊外踏青,当我牵着景深的手走到高高的山岗时,景深却坚持要和姐姐一起在山岗上晒晒太阳。

他崴着双脚,满头大汗、以一种很滑稽的姿势想要站起来,迎着风骄傲地对姐姐说:“姐姐你看,你看我……”

结果还是扑通摔在了地上。

景然马上去扶他被愤怒地甩开,但她还是像头小牛一样冲上去。

她固执地让弟弟压上她瘦弱的肩膀,撑着膝盖,脸涨得通红一点一点站起来……

一步。

又一步。

挪了一步又一步。她摊开另一只手,像飞鸟一样举起,稚气地抹了把汗水和污泥,单纯一笑:“看吧,我们是双胞胎,是一体的,我能站起来,你也能站起来!”

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爷爷,我现在扎针的时候,我可以不哭了。不信,你问姐姐……”景深仍然站着,说。我没有说话,眼泪却夺眶而出。

恰如俩孩子手掌上流淌的,是温暖我的阳光。

…………

陈蹊有点不忍打扰这位沉浸在回忆中的老人,他的面容是那么的慈悲而安详。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老人突然说。

“为什么?”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8岁以后景然和景深死都不肯跟我回美国,他们有阴影,问他们要不要回景宅时,双胞胎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从此他们搬去了帝都,跟着和绪一起把酒店当成了自己的家,一直到遇见了你。”

“你都不知道自己对她有多大影响吧?”景山望着他,目光深沉,“你身上的孝心、责任心和正直善良让她无地自容,她不想让你认为她是怪胎,于是她试着放下仇恨……重新叫了景舟“爸”。”

“接下来的故事你全参与了……一路走来,她的故事不算短,是不是?”像时光的老人,景山双手安详叠在了一起。

陈蹊闭了闭眼。

是否他们的故事不会短。

“小伙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景然亲眼看见过她母亲的死亡,因为车祸,我不想看她经历同样的痛苦,你明白吗?”

陈蹊侧过头去,目光落向远方变得深远。

“我知道了。”他说。

“唉……你看我,说着说着就累了……”景山又恢复了他那一脸轻松的模样。

“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小伙子我先走了啊,呵呵,回去睡个回笼觉……窗台上的几盆兰草以后就麻烦你了。”他背对着陈蹊,笑着挥挥手,离开。

醒来第四天,陈蹊的身体在恢复。

景然帮陈蹊修剪指甲,低着头,宁静而耐心的姿态,接着从铝架上取来毛巾,细细替他擦手,这一切都娴熟无比。

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说话。

她已经是在医院的第10天,这些天,陈蹊的医生、医院的照顾、警察局的事,好像都与她无关——有人在暗中帮她。

她知道是他吩咐的,只是,他从来没有出现。

“来,陈蹊,喝点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抽回思绪端起床头的燕麦粥。他现在可以简单进食了。

“加了豆渣?”他难得皱眉。

“嗯。”

“这算不算礼尚往来?”陈蹊苦笑。曾经她刚回国住进医院的时候,他也为她熬的是燕麦粥,加了一贯讨厌的豆渣。

景然沉默了。

“我想出去走走。”陈蹊轻轻说。他想摆脱他们之间压抑而奇怪的气氛。

“嗯。”她将粥碗放到一旁,由着他,“披件外套,我带你去医院的后花园走走。”

后花园的人行小道上人流来往,景然扶着陈蹊小心地挪进,她一恍神,陈蹊的大手包住了她。

角落里开了几朵不知名的小黄花,姿态虽小却保持了初绽时的美丽,景然心湖一动扶着陈蹊走过去。

“你要多吃点东西,现在……太瘦了。”搀扶着陈蹊坐下,景然抽出手时,“自然”无比的表情。她的低叹叮嘱,如一位普通的老友。

“很恐怖是不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他有一种想遮住她眼睛的冲动:“我……是不是很老了?”像枯老树枝一样丑陋的粗手,干尸一样的惨白,还有额角的白发……

他慌乱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藏……

“不会。”她用力摇头。只是忽然,想哭而已。

“起风了,我想回去!”光线太强,所有的瑕疵暴露在阳光下,只会无处可逃。

只是,她一定不知道,他在聊天的中途睡着的几率越来越高,他是医生,可能他熬过了明年,却也许等不到后年……

回到病房的途中,陈蹊的指尖一直在她的手背上划字——

他写的是“爱”。

以前的陈蹊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只在她手背上划过“你”,他说爱之类的字眼,不过就是你而已。

而现在的他将“爱”明明白白写了出来:“我当时站在教堂里,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

“不是身旁戴着面纱的那位,而是我曾经发誓要娶的姑娘。”

“阿然,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陈蹊。”她按住了他的手,“我永远在乎你。”

已经进入了医院大楼的背阳阴影区,陈蹊停了下来:“我们C市的小公寓是爷爷卖掉的,我已经将它买了回来。”

景然不做声。

“你丢在瑞典的戒指我通过电视台找回来了,你好好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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