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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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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很平静:“细弟言过其实,后宫争宠乃常态,无所谓‘仇’。”
“无所谓‘仇’?”栗夫人的小儿子连连冷笑:“若无所谓‘仇’,何来‘人彘’之祸?”他这位大哥睁眼说瞎话呢:后宫之争,‘势如水火’才是常态吧?!
“刘阏于,不可妄言!大母并非吕后!!”刘荣左手猛一锤案面。长案上,原来叠加整齐的文具和卷轴弹跳起来,落下,松散开,露出一方晶莹润泽的舞人玉佩。
临江王暂时闭嘴——他失言了!祖母一直对他很好。作为孙子,把祖母比作吕后非但有损孝道,事实上也实在不公平。
‘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阏于皇子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祖母固仁慈。然,尹长公主之生母者,先帝宠妾尹姬;姬虽早逝,其生时不谨,恃宠而骄。”
刘荣:“……〃
“尹长公主之从母慎夫人,竟敢与皇后分席抗礼。失礼不敬至此,祖母如何忘之?”临江王的笑容越来越冷——作为一国的皇后,被迫忍气吞声和区区一小妾‘同席’,这是何等的耻辱?能忘记才怪!!
皇太子无言;没什么可辩的,弟弟说的都是事实!
而且,当时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大汉的朝臣们趋炎附势,对如此公然违背礼制和国法的行为视若无睹,任凭瞎眼皇后尊严扫地。最后,只有袁盎一人站出来为当时的窦皇后抱不平。
似乎觉得还不够,刘阏于继续:“尹公主幼时,多与长公主不和。听闻二人之间,有夺婿之怨……”
刘荣总算找到机会插口了:“弟君,此系谣传!”
“杯弓……蛇影,墙上实有悬弓!”临江王对哥哥的回避心态泼了瓢凉水:“娶此女在侧,无疑置烈火于油瓮之旁。大兄,……”
刘荣犹豫了一会儿:“皇太后贤德仁爱。先帝驾崩之后,善待慎夫人及诸姬,恩赏先帝诸女,甚厚。”低低说来,好像是说给弟弟听,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祖母从没有找过尹长公主的麻烦啊,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吧!
临江王:“大母非无欲,非不能,唯无益尔!”
皇太子再一次警告:“刘阏于!”弟弟为什么老把情况往坏处想?
但这次当弟弟的却不打算退了:“大兄,速往宣室殿禀告父皇,言阿兄易立妃人选。”
刘荣:“否!”
“否?”临江王万没想到一番规劝,竟是这么个结局:“大兄难道不顾及皇储之位?储位之固,需内外强援!”
“为兄思之再三矣。”刘荣太子定定地看着弟弟:“周太尉战功赫赫,父皇信重。周氏前有‘绛侯’今有‘条侯’,簪缨世族,人才辈出。引为外戚,正是强援。”
“大兄!!”临江王大惊失色,大哥这等于是一下子推翻了三兄弟长期共同研究的结果,而且是彻底推翻。
赶在弟弟开口前,太子赶紧往下说:“何况,大汉自立国以来,并无被废之皇太子。”
“大兄!”刘阏于满脸的不可思议:“高皇帝几废孝惠帝。父皇之皇太子位,二十余年并不安稳。”真的,文皇帝越到后来,越偏爱庶出的幼子,对长子的不满也越来越多。
刘荣气闲神定:“皆未成事。”毕竟都没废成!
“大兄?”临江王就在那里立着,凝视自己的兄长,目光如炬。雨湿的头发和衣裳都不能将少年的俊逸减去半分,反而添加了几分平常没有的不羁和磊落风采。
良久,刘阏于倏尔转为宁静:“大兄钟、情、周、姬。”这不是询问,是陈述,是平静的陈述。
刘荣默默回望弟弟,不承认,不否认,不……退缩。
临江王只觉得浑身冰凉,头却热得发胀,忍不住哀号:“大兄……”
刘荣站起来,扶着弟弟的肩:“弟君,为兄主意已定”。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此乃取祸之道!!”阏于皇子一侧身,甩开哥哥的手,怒涛澎湃:就为了一线莫名其妙的私情,大哥就要毁掉他们三兄弟精心构筑的成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往这方面发展?
皇太子刘荣勃然变色,收回手,冷冷道:“临江王,汝失仪失礼,该当何罪?”
刘阏于没想到哥哥会来这么一手:“大……阿兄?”
“殿下!”刘荣冷冷地纠正,昂起头:“孤,大汉之皇太子也。太子宫以内,不劳临江大王动问。”
乘幼弟还在发愣,皇太子突地冷“哼”一声:“阿娇,阿娇!临江王既爱阿娇,尽可自行娶为王后。从此,大王得祖母姑母助益。而孤,或真成大汉第一废太子尔。”
刘阏于骇痛欲绝:“大兄……”
刘荣掉过头,不看弟弟。
刘阏于跺跺脚,长叹一声,打开门冒雨冲了出去。
太子家令在游廊里看到,大吃一惊:干衣服不换,热水也没喝一口。临江王怎么就这样走了?
·
天边,雷声隐隐,浓云翻滚,大雨……遮天蔽日。
栗夫人的长子看着在风雨中半开的殿门,想起身,又回坐,怅然若失。
耳边,风声雨声之余,刘荣似乎又听到了那梦中经常出现的歌声,轻柔婉转如故,声声沁入心扉:“……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蒙羞被好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1304 力挽
呼来忽去的雷雨,在几个时辰肆无忌惮的作威作福后,云开雨散。室外,是一片鸟语花香,阳光明媚;而长信宫内,则是阴云密布,天昏地暗。
·
馆陶长公主迈着如飞一般的健步,从宫室的这头走向那头;折回来,转个方向,再开始。
只短短半个时辰,已有四拨人被拉出去重罚,为的全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走路声音大了,饮品太冷或太热了,汤汁偏咸或偏淡了……甚至连新近提拔最有体面的梁女官,都挨了训。
阿娇发热了!阿娇发热了!!阿娇……竟然发热了!!!表面上,长公主一直在愤怒地强调这点。但所有人都知道:帝姊的心里还有其他,至少不单单是为这个。
馆陶翁主陈娇估计是下雨时倚在窗门边看雨,不小心着了点风,才发的热。但一长串御医都来看诊过,公认娇娇翁主只是‘微’有风寒。而且,吃过药后陈娇就躺在榻上休息,现在热度已清退得差不多了。
可长公主还是焦躁万分,好像她的宝贝得了多危重的病症,前景堪忧似的。
终于,窦太后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走向女儿:“阿嫖……”
长公主拉住亲母:“母后!”
皇太后爱怜地抚着女儿的背脊,试图缓解爱女的紧张情绪:“阿嫖,大长公主,南皮侯夫人,城阳王后……诸亲戚处,趋之消遣一二。今风和日丽,适宜访亲问旧。”
“阿母?”长公主吃惊地瞪圆眼睛:“陛下……”现在是什么时候?宦官已经来通告过,皇帝弟弟过一阵子就要到了。她怎么能离开呢?
窦太后按住女儿的肩膀,句句千钧:“为母在,为母在!吾女勿忧!”
长公主凝望母亲的面庞——熟悉的五官,皱纹和白发,却能让她从心底里生出安宁和平静。许久,刘嫖公主又想起什么,呐呐:“阿母,阿娇,阿娇……热……阿娇。”
窦太后按住女儿的肩膀,句句千钧:“为母在,为母在!吾女勿忧!”
馆陶长公主定定地;倏尔,抓紧母亲的手:“凡母所思,儿遵命。”
·
午时刚过,天子应母亲的召唤,到达长信宫。
刘启皇帝行礼:“母后。”
“阿启,”循着声音,窦太后向儿子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天子往前走几步,坐到母亲身旁:“阿母。阿母今日唤儿前来,有何训教?”
“甚训教?母子之间,何必如此。”窦太后浅浅笑着,拉了儿子的手放在自己膝上:“阿启,皇储乃国之根本,储妃仅次之。吾儿于皇太子妃之选,不知做何所想?”
皇帝一脸恍然,回道:“此事,吾有言在先:荣可自选合意者,立之。”
皇太后拖长了声音,很随意地“哦……”了一声。
母子间静了片刻,窦太后接着问:“老妾闻:太子欲立周朵为妃。天子以为,可乎?”
“条侯,国之栋梁;周氏,两代武勋,父子彻侯。”天子抽回手,慢慢抚长须,笑而点头:“如此家世,可配太子宫。”
窦太后没出声,只挺直了腰身,坐着。
天子看了看母亲的神色,低下声,问:“阿母?莫非有所不满?”
“条侯太尉之女,长公主所出,先帝之女孙。为母何来不满?”窦太后将脸转向儿子:“然,老妾恐此女非皇太子之良配。”
“嗯,”天子挑高眉,扬声问:“母后何出此言?”
‘难道母后要计较当年那些宫闱之事?不会吧?’天子无声地笑起来。他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是那种心胸狭隘、斤斤计较的女人,否则就不可能在父亲祖母的双重监视下熬过那些艰难悠长的后宫岁月。如今尹姬入土多年,慎夫人又低调本分,都拿不上台面了。
窦太后不答,只慢慢举手向外摸索。天子见了,急忙将自己的手送上去。母子两的手掌叠在了一处。
“阿启,”窦太后摸着儿子的手,柔声问:“陛下将复‘绛侯’之爵位乎?”
“嗯?”天子一愣,大为意外:满心以为母亲会回溯往昔的宫廷恩怨,怎么一下子转到这上面来了?
“母后,周胜之坐杀人,国除。岂能复起?”天子摇头,想了想,再摇头:“况,先帝圣裁,非吾可更易。”父皇在位时做的决定,无论对错都不是现任皇帝可以改变可以推翻的——这不是普通的朝政问题,是‘孝道’问题。
“如此,”皇太后斩钉截铁:“则周朵不可为皇太子妃!”
天子:“母后……”
“众所周知:”窦太后抢一步开口:“周朵,明托条侯周亚夫,实乃废绛侯周胜之之亲女,周胜之妻尹长公主所出也。”
“周胜之多行不端,先帝按汉律夺其爵土。今若立其女为皇太子妃;子行孝道,外戚加恩,必催生奢求。”皇太后把长子的手捏得越来越紧,同时加重了语气:“一旦不能如愿,则难免有怨望、生是非。甚至,进而祸乱太子宫。如此,汉室之内,将无宁日矣!”
“母后所言……甚是。”刘启陛下沉思片刻,不得不赞成母亲的想法有其道理。
大汉是以‘孝’治国的国度,对孝道的坚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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