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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雄兵-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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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沪生隔着天窗轻声喊:“部队长!”声音很小,部队长听不见。李沪生用手指在玻璃上轻轻点了几下部队长迟钝地昂起头,似乎在屋内寻找着什么李沪生从左腿绑腿里“唰”地抽出一把短匕,他要撬开天窗屋子里的部队长高举着煤油灯,突然抬起头来,两眼冒出火光——他看到了李沪生,一下举起戴着手铐的手,凶狠地摇着,要他走。李沪生正想把玻璃掀开,部队长戴着手铐的手一下子砸到桌上,“咣”一声,煤油灯晃了一下,那女人一下子坐起来了李沪生愣了——部队长黯然坐下,满脸皴然,两行泪倏然流下李沪生正在揭玻璃的手停住了

铁丝网的边缘又传来狼狗的叫声,探照灯光正在扫描过来李沪生稍回头,就见一个人影蹿上了房顶,远处传来马的嘶鸣,一辆装满了马草的大车正在向这里驶来一个恍惚之间,一道目光似电裂闪来,那人影已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到自己身上!李沪生是背着身子被压下来的,急翻身,只觉得那人忽地一拳栽到自己装着日记本的胸口来!不容多想,李沪生使暗劲攥住那只手,只一扭,没想到那人顺势把李沪生翻了个背,胳膊已经被扭到身后,这才知道遇到了高手!只听得脑后一个小声恶狠狠地砸下来:“想死了吗?这里还是你来玩的地方吗?赶快走!”李沪生扬眼一看,正是昨天在车厢皮顶上见到的蓝盾!他不是受伤栽下火车了吗?怎么又到这儿来了,他把红盾干掉了吗?这么快?!

李沪生还想反抗,哪里是那人的对手,随着一记掌影,一股异香钻入鼻息咽喉已被掐住,还想说话,仿佛失去了知觉,被那人不由分说,提着衣领裤子,往下一扔,好像在扔一只死羊。李沪生只觉耳边风声呼响,想大声喊:“部队长!有人要害你!”可声带像被锁住了一样——

身不由己,已落到了柔软的干草上



大车是向很远的一个军马场驶去的,看门的士兵看也没看,打开门,放行李沪生从草堁里钻出头,就看到从房顶上跳下来一个人,向狼狗扑去,心中不禁充满了疑问



此刻,李沪生落在草摞里,不知道自己将到哪里去,那道目光凛冽、亲切像诗人他是个间谍吗!?要害部队长!?他挣扎着想出声,说不出话来,头脑昏沉沉的马草弹跃着,草香在弥漫,一上一下像骑在一匹金黄色的小马上八一旗帜飘扬着风的队伍在行进西域有亲爱的目光,威武的歌声日记正在展开



一支队伍 艰难地行进

扛着枪 背着行李 在河谷中跳跃

唱着歌前进

他们是什麽人 要到哪里去

没有人知道

山谷里渐渐充满霞光的时候

他们又消失在前面的黑暗中了



风说 我们走过了一片片草地

那里的鲜花正在盛开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蓝盾倒下。



6。 升旗起锚

6。 升旗起锚





1970年12月X日,阴,小风,长江中游某码头



一艘军轮升旗起锚、点火鸣笛,即将起航,铮亮的甲板上伫立许多新兵向江岸高喊,招手,向渐渐远去的亲友告别。船舷上,一名年轻英俊的军人凭栏眺望,凝神远思

破败凋零的祖国啊,昏暗腐败的祖国!今天,我像北伐军人一样成为一名军人,登上了这条革命军轮,要远去万里,寻求一条救国之路!再见了,家乡的土地!眺望你滚滚而去的浪花,啊——长江,母亲河!再见了,亲爱的妈妈!让我热吻你!我对你的思恋恰似那滚滚而去的一江波涛,永无止日!再见了妈妈,我要把每天的经历写下来,请你检阅,敬献给你!



在我的眼前叠幻出——

滚滚的上山下乡洪流

滚滚的政治运动洪流

荒凉萧瑟的农村情景



1971年1月X日,多云,大风,安庆码头



告别了妈妈和家乡的第二天,我现在是在长江开往四川的071号美制驳轮上,一起来的新兵很兴奋,据说我们要去的老连队就是《南征北战》中的一团一营



下午,风大,新兵三五成群地躺在底舱地铺上谈当兵以后的打算。老乡闻小东和老肥盛赫斯说当几年兵入党后回去找份工作,我一直躲在一边写日记;王城伟则捧了本医书在自己身上练习扎针



1971年1月X日,晴,



早晨船到黄石,我们争相出舱,登上甲板观看那轮朝华璀璨跃出江面的太阳。早晨6点,先是东边天际抹上一层红晕,继之整个江面像染上一层血,鲜红鲜红的,仿佛还在向上冒出新鲜的热气,接着一轮大红火球光焰夺目,“砰”然跃出了水面整个天宇,山川万物都浸润在这鲜亮无比的血色之中了我们欢呼雀跃,振奋异常,感到一切都是神圣伟大的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值得为之捐奉献出



1971年1月X日,阴转多云,小雨



军舰溯江而上,今天起开始进入三峡,两岸景象引起我阵阵沉思:那低滩浅坡上佝偻褴褛浑身赤裸的纤夫,那边沟上躬背筐篓的农妇,那迎风抖瑟稀疏油菜麦苗荒凉峭壁上睁大诧异双眼、衣不蔽体、俯身农事的女孩——他们也是人?她们也是人吗?

柏国庆,一位宽肩细腰、丰额朗目的年轻军人,原来是重庆歌舞团独舞演员,武汉上的船,据说他是第二次当兵了,罗曼蒂克,上船后,热闹了,一会马刀舞,一会水兵舞兰州军区子弟朱亚光中等身材,脸庞清秀,手风琴伴奏,甲板上回荡着一支熟悉的苏联卫国战争时期流行歌曲《共青团员之歌》旋律,一位接兵干部,用他激昂嘹亮的男中音嗓子唱起来了:“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

我们再见了亲爱的妈妈,

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

再见吧,妈妈!

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接兵干部挥动双手指挥着,船舷上激荡着雄浑的男生混声合唱,峡谷里弥漫着一股悲壮英雄的气氛



船的另一头,传来了《黄河颂》、《延安颂》的歌声一位高身材的年轻军官,红唇朗目,小声哼唱着,有力地挥动着拳头,配合着歌声的节奏悄悄在甲板上来回踱步着



苏联派、本土派,会不会还有美国派



他是谁?高高的身材,宽宽的肩膀,一双长长睫毛的眼睛,澄澈、睿智,像早晨的狼星!



1971年1月X日,继昨日



一间艙室,一群来自农村的战士在讲述家乡生活之苦,床位里发出哭泣,人群中扬起一张脸:“你们知道现在全国的情况吗?在城市,在乡村到处都是动乱、饥荒”忽然,从战士中传出一个小声的诅咒:“我苦难的祖国!”

一个艙室里传来另一类议论:“拉赫美托夫俄罗斯文学家车尔尼雪夫斯基《怎么办》中的主人公,民主革命者,为唤醒民众,亲身睡在钉板上,体验受苦役的滋味”



柏国庆绘声绘色,高声朗诵,在表演俄罗斯话剧中的一幕——



“我们的祖国戴着镣铐,无知窒息了它,但变革这种状况已为期不远。。。。。。”

“嘿,先生们,问题在于徒有共和国这个虚名然而权力却掌握在你们手里——问题在于要使下层阶级不仅在法律面前,而且在物质生活方面也能摆脱其奴隶地位。。。。。。在于使他们丰衣足食、男婚女嫁、养儿育女、供养父母、受到教育男人不变成行尸走肉或坏蛋,女人不致出卖肉体否则就是胡说八道!。。。。。。”



甲板上,几个年轻军人在小声争论:

“苏联最强大!”

“美国最强大!”



“美国国务卿说和平演变的希望寄托在中国第三第四代人身上!”

“你胡说,苏联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明天!”

“苏联变修了!”脸红脖子粗。



“美国是享乐主义的道德哲学,金钱至上的资本主义!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



“中国应该走什么道路!?”



“学美国肯定天下大乱!”

第三个声音说。



“苏联为什么会变修?”

“中国不能走资本主义道路!”

群声嘈杂



中国与世界差距太大,没有楷模与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可比性



中国在挣扎,在两难困境中挣扎——一个急于从清朝噩梦中走出来的强国梦!一个虽然有五千年历史,却没有本国现代成功经验可以借鉴的少年梦!一个虽然年轻,但却铐着沉重思想枷锁的苦难民族的蓝天梦!



中国,为什么会闭塞落后到这种程度?为什么没有优秀历史传统可以遵循?就在于你与世隔绝就在于你根本不在世界的中心!



中国!现代思想的沙漠!



从我体内成长起来巨人的长城思索如何抵御西风

曾经辉煌的你,终于无可挽救地衰落了

徐徐拔节的亚洲原野上水稻的诗行

慈悲的眼睛让长城变成长虹吧

那么多文化的颜色

审视非理性内心





天色渐黑,巫峡那苍峻的神女峰沉入青紫色的雾霭中去了。

7。 船舷朗目

7。 船舷朗目



晚风吹来阵阵凉意,我依然在船舷上向江岸观望。船头处舷栏上,站立一位高高个的青年军官,一双眼睛澄澈、宁静,有着中国男子少有的美丽和温柔——他就是那位接兵干部,每天都在舷艙里进出护卫——嘘寒问暖,教新兵认字,讲解部队常识蓦然间,他看到了我,那眼眸,像金星一样明朗只是此刻这双眼似乎蒙上了一层浓沉的哀愁,我忽然觉得,这双眼好像在哪见过!

汽笛一声长鸣,天色更暗了。年轻军官在甲板上消失了。凝望着他离开后船舷上留下的那片空白,我的眼前慢慢飘出了另一双眼睛





啊,多少年了!

白雪覆盖的长城居庸关!

爸爸妈妈他们所在的军队组织一次长城抒怀游览,参加者有经历过长征和延安时代的军队老新闻记者和著名诗人,把我们这些疯孩子都带来了。我们当时什么都不懂,上了城墙,就在铺了一层薄雪的墙阶上乱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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