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飞读中文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卢作孚-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锁江

卢魁先辞官后,选中了去北京参加清华学校留美考试。可是1912年初夏,当他回合川老家与家人商量后,凑足路费来到朝天门码头,耽搁太久,“蜀通”轮已东下。若再等半个月赶下一班船,考期早过。他陷入泥滩中的双足,像被上了镣铐,锁在大江边。

袁老板名副其实。人长得圆,事做得圆,做的又正好是汤圆铺子。转眼已是民国元年(公历1912年)正月十五,省城督府衙门对面,“袁汤圆”店铺迎来了这一年的元宵节。袁老板将一簸盖汤圆倒入支在店铺门口的大锅中,沸水溅起,他将一柄长勺插入,划着圈,汤圆盘旋起落。他一抬头,见街边有人走来,便用铁勺有节奏地敲打着锅沿。

三个少年拥着卢魁先走来,卢魁先装束依旧,只是三个少年,虽与当年石二、乐大年、刘德奎同龄,却已换了面孔。三少年中,为首者叫胡伯雄,人虽小,满脸的络腮胡子已见雏形,说:“对耶,元宵节,再咋个也要整碗汤圆才要得!”说着,他已拥着卢魁先进了汤圆铺,喊一声:“一家四个大汤圆!四季发财哟!”

袁老板早听出这群人身份,说:“哟,新国家、新青年、新学生,吃啥四季发财?该吃——五经魁首!”

说罢,又从锅中舀起汤圆,把每碗汤圆加成五个。

卢魁先本已从怀中叮叮当当掏出几个小钱,赞赏地对学生道:“你们看这老板,真懂生意经!”

他数出几个小钱,递给老板。老板捧了钱,一数,哈了腰:“这……还差点数。”

卢魁先指着老板手中的钱:“四个钱五个,四五二十嘛。”

“先生有些年不吃汤圆了吧?宣统元年是四个钱五个。今年,四个钱一个。”

“这才几年?”

“如今过年不算年,算朝算代。”老板指街对面,“昨年还是宣统,今年换成总统!”

赵尔丰砍脑壳十天后,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

“看嘛,又在换!”听得斜对面街上响动,老板手一指。卢魁先随着望去,督府衙门,正举行仪式,门口四川军政府旧牌被摘下,新挂的牌写的是“四川都督府”。

袁老板见一个戴草帽的行人走过店前,赶紧吆喝。袁老板属于那种满嘴里跑舌头,一张嘴能把一个店堂搞得人人笑呵呵的成都小贩,可是今天,他这袁汤圆铺子却冷冷清清。袁老板将长勺扔进清水锅中,一声叹:“往年子元宵节,袁汤圆门前十三滥,今年子元宵节,袁汤圆是门前清!”

“你们说说,这是什么原因?”卢魁先听罢,一边咀嚼汤圆,一边问学生。

“革命噻!”袁老板想也不想接过话去,“革命革到汤圆脑壳上来了!”

“我这儿有一道新题,已知,”卢魁先搁了碗,拉开上课的架势,“汤圆宣统元年是四个钱五个。今年,四个钱一个。求解:四年来省城物价涨了若干?”

“百分之五百!”胡伯雄脱口而出。

“哦,你还真快!”

“学生跟小卢先生非止一天,此题有何难哉?”胡伯雄正得意,忽然碰上卢魁先悠悠的目光,他傻眼了,“莫非,真的难题还在下面?”

“哼,”卢魁先冷笑一声,“已知:四年来省城物价涨了百分之五百,求解:为什么?”

“这……可不是数学题。”胡伯雄搪塞道。

“本先生给你们开的课是:应用数题新解。应用,就是应时而用,懂么?”

“是因为……革命革到汤圆脑壳上来了!”胡伯雄突然想到袁老板的话,便囫囵搬了过来作答,本来想开个玩笑,不料桌子对面小卢先生连连点头,再问:“革命怎么会革到汤圆脑壳上来?”

“是啊,革命革到宣统龙椅上,革到赵屠夫脑壳上……这……”三个学生琢磨着。

“莫这啊这的啦。”卢魁先说,“这……革命成功至今,这是我夜夜苦思而不得其解的最新难题。”

“卢魁先!”汤圆铺门外有人呼唤,卢魁先一抬眼,是个戴草帽的过路人,此时揭了草帽。

“乐大年,你回来了!”

“赵屠夫那晚上开枪过后,我回合川避了半年,听说革命成功,该回来喽!”一身风尘仆仆的乐大年说。

卢魁先连忙拉出一根板凳,同时招呼老板:“再煮一碗!”

乐大年在卢魁先对面坐下,问:“石小二呢?”

听得对面有整齐的步伐声,卢魁先本能地扭头望去:“四川人说不得!”

对面军政府衙门,有一队兵巡逻而过,领队是一个精干的青年军官,却只有一条手臂,正是石小二,他军风严谨,一脸严肃,革命的血与火,已经将他铸造成钢与铁。

卢魁先见石二转过头来朝这边望,正想打招呼,却见石二望的不是自己,是刚从汤圆铺门口晃过的几个穿时新校服的漂亮女学生。见石二视线跟着女学生游走开了,卢魁先嘀咕一声:“革命了,还是不改老德性!”

乐大年:“石二同志还在革命?”

卢魁先点头:“他说,他这辈子当定了——革命军中,马前一卒。”

“兄弟,哥哥我见面有礼!”乐大年道。

“什么?”

“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卢魁先本是学生式的接古诗下句,突然想起什么,跳起,抓住乐大年,“快给我!”

乐大年从怀中掏出一封家书,卢魁先一把抢过,急忙拆开,读出:“魁先吾儿,你妈好想你……”父亲不识字,一看这笔劲挺的柳字就知道是举人老师代笔,却小心地保留了父亲说话的口吻,老师真是煞费苦心。

“兄弟,你的汤圆变成咸的了!”乐大年提醒道。卢魁先低头一看,自己泪水滴在汤圆碗中。

卢魁先推开汤圆碗,埋头读家书:“魁先娃,我们卢家,前头出过两个大官。文官武将都出过,文武双全。卢家字辈,显达仲高魁,达字辈中我有位叔公,带兵到安南,”卢魁先知道,这安南又译作越南,“保卫家国,重振社稷,拯救黎民,光宗耀祖。他跟法国佬真刀真枪打过仗,他捎信带钱给我们,可惜,遭带信的人吞了……再说文官,我还有一位叔公,光绪皇那阵,到俄罗斯国当过公使馆参赞,办外交,说是办得多行!叔公说我天资聪明,人品不错,一再带信回合川,要把我带到圣彼得堡学堂……”离开父母到省城几年了,差不多每年能收到父亲捎来的一封信,从来都是嘘寒问暖,讲讲“我和你妈”,这一回,父亲为何讲起叔祖,偏偏是两位当过文官武将的叔祖?

这天清晨,被一曲叫花子歌惊醒后,卢魁先恍如梦中。湖北口音的领唱的《叫花歌》搅得卢魁先心头有些乱,从小窗口望出去,大街上,湖北大爷领唱得更圆熟了,捧着蓝花花缺了边的大海碗追随其后的小叫花子更多了。卢魁先望着写到一半的数学书稿,想起了昨天在袁汤圆铺子里给胡伯雄们出的那道未求得新解的“应用数题”,心头嘀咕道:“革命怎么把老百姓革成叫花子了?”

卢魁先老是咀嚼着两个字,这两个字革命之前就催动着他参加革命,革命之后却堵在他心头不吐不快,他悬肘作提笔状,手在空中游移着,似乎想写下这两个字,却一时找不着笔墨纸砚。眼看泪水滴在前些日子干枯在桌面的血滴血团上,卢魁先才发现自己哭了,热泪化解凝血,卢魁先一把将所有的书本草稿全都拂开,伸指,就着血泪在白木刨就的桌面上涂抹……

“东方既白,早饭来得!”听得罗圈圈喊饭,卢魁先抓起窗台上的大海碗,离开桌前,走出居室。桌上残烛被关门声吓了一跳,熄灭前,亮光一闪,映照着桌面,原先写下的“民不聊生”四个字,刚被卢魁先用泪水将当中“不聊”二字涂抹成墨团,于是,桌面上只剩下两端的两个字。

门外传来声。他本能地找赏钱,刚拉开抽屉,就听罗圈圈叫门:“卢老爷。”

卢魁先四顾,看到窗玻璃上的自己:“卢?——我是姓卢。老爷?——这屋哪来的老爷?”

“卢魁先老爷!”

卢魁先将一枚钱塞出去,他冲着门缝说:“塞进来。”

罗圈圈:“啥子?”

“通知书啊!”革命后,卢魁先参加北京清华学校赴美利坚国留学生(成都考棚)考试,未能考取,一直在等着出国留学的第二次考试的通知书。

“这回的通知书——小的可不敢从门缝中塞。”

卢魁先诧异地打开门,罗圈圈一闪身,亮出身后一个高大英武的青年军官和两个军容严整的士兵。

军官看一眼一身布衣的卢魁先,有些纳闷,问:“贵姓?”

“姓卢。”

“你就是卢魁先老爷?”

“我就是卢魁先,这——‘老爷’?”

罗圈圈把腰哈成罗圈:“这位就是我们合川卢魁先卢老爷!”

军官率士兵突然立正,敬礼。双手捧上的是一份委任状——“发表卢魁先同志为川省夔关监督”,下面盖着四川都督府的大红官印。红光晃耀卢魁先的眼睛。

罗圈圈冲卢魁先一扬手头的叮当作响的荷包,扯开荷包口的红丝线,伸了两根指头,在里头抠出一枚小钱:“卢老爷,这回的赏钱,小的可不敢真要。等到老爷上任再赏吧!——啧!这年薪四万两银,那时老爷您随便赏点儿,小的这辈子就受用不尽喽!”他随手将手头的一份纸揉成团。

卢魁先:“那是什么?”

罗圈圈恭敬地一指委任状,不屑地将纸团凑上前:“有了那个,卢老爷哪还用得着这个!”

罗圈圈正要将纸团扔了。卢魁先劈手夺过,展开一看——清华学校赴美留学生民国二年二次招考(北京考棚)准考通知书。

卢魁先左手右手分别拿着同时到达的委任状与通知书,他将双手抬起,平端着那两份东西,看上去像天平的两个盘。他凝望着,陷入沉默。

“哪边重哪边轻?”罗圈圈比当事人还着急。

就这一句,卢魁先笑了:“罗大爷说得好!哪边重哪边轻,摆明了的,哪还用得着掂量?”

当天,卢魁先辞别省城,踏上几年前来时走过的“东大路”,向重庆方向去。

重庆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