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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三部曲-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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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鲲显然是通过志鹏保国转弯抹角安抚立言。最后一句与农场张书记观点符合。但立言眼里容不得沙子,坚信共产党实事求是。不搞到*昭雪,绝不罢休。他信心固然十足,什么时候能够解决却是殊难逆料,因而酒席筵前,闷闷不乐。
这天,胡荷花照例唱主角。她给毛毛额头点了雄黄酒,剥个粽子塞在小家伙手里,由他折腾;而后,指天划地高谈阔论。她说,有年划龙船划到龙王庙,一条龙船让旋涡吸到江里,过了两天,龙船安然回了。船上的人声称为龙王接去,还下面款待他们。面汤鲜美异常。由于贪嘴个个吃得呕吐,吐出来全是蛔虫!毛毛听了,插嘴:“奶奶,我肚里也有那又白又长的虫子呢!”杜师娘和刘袁氏哑模悄声笑了。年轻人当然更认为是无稽之谈。只有志鹏咀嚼故事里寓意:所有动植物都是从水里发展而来的呢,那正是生命的本原啊!
突然,胡荷花转了话题:“街上到处写着:还我胡厚民!还我杨道远!还我任爱生!还我谢妙福!还我詹士金!谁那么不要脸,差人家这么多债不还?等继红从毛主席身边回了,找他们算总账!”胡荷花的话教所有人相顾失色,知道她的病又发了。毛毛吵着:“奶奶,奶奶,我也要跟随继红姑姑到北京找毛主席!” 刘袁氏趁机抱起小家伙,拉上胡荷花,说:“走,走,我们一道去北京!”三人出门而去。保国望着母亲背影深长地叹口气。
志鹏五岁那年的冬天,玩雪时跌倒在地,哥哥不但不扶他起身,反笑他没用。是继瑛拉起他,拍净身上雪花,给他揩拭眼泪。志鹏感激地谢谢继瑛姐。从那以后,很希望有个姐姐。但母亲一直没生个姐姐。于是,志鹏亲近继瑛,顺从继瑛,爱恋继瑛。有时把她当姐姐,有时又把她当母亲。石月琴死的当日,志鹏才发现,其实是合二而一的。开始暗恋嫂子。投射到继红、司徒身上的爱情失败后,再也没对任何女性感兴趣;并明白,俄国大文豪果戈理宁可*,终生不娶,是坚贞于理想中女性。但是,他自觉配不上嫂子,连志鲲也配不上。只有父亲陈爱华才堪与他挚爱的人匹配。而父亲至今未解除隔离,造成嫂子孤凄独处,让他忿忿不平,刚才听见“任爱生”名字想起父亲,不由恨恨插话:“是该闹一闹!我老头子革命一辈子,就因为表个态,至今不明不白挂起不放!曾思玉本身就是*嫡系,什么好东西!”这话让立言默默点头,他一直怀疑刘丰是曾思玉故意搡上前。黄永胜陪同朝鲜代表团来汉,第一把手不出面,却让第二把手接待,明知刘丰是个炮筒子,放机会给他向黄永胜透露主席南巡讲话……
小蓉笑咪咪望志鹏问:“这次为陈书记,你不闹一闹?”志鹏耸耸肩:“那是你们造反派的事。我只关心花鸟虫鱼,植物呀,动物呀,探寻生命的本质意义。”保国瓮声瓮气:“我家死了三个人,老娘又弄成这样子,还没看穿?”立言接腔:“其实,68年成立革委会就出现不少‘穿派’;清队、反复旧以后,更其教人寒心!现在闹的人,要么,架上去了,欲罢不能;要么,挨了整,要出气、想*。一句话,挂住了!”小蓉问:“立言哥,听来,你肯定要闹啰!”瞅哥哥摇头,立功舒口气,反问未婚妻:“你忘记师傅临终叮嘱?”张海子拍拍胸脯:“闹!为表哥,我也要闹!”杜师娘嘴一嘟:“海子,莫听她怂恿。她哪,总是先点火,让别人动起来,站在旁边看热闹!”小蓉被母亲揭穿,嘻嘻地笑了。
齐若男和龙建桥本由小蓉、立功牵线谈恋爱,此刻却大谈特谈“形势”,显然是两个造反派。保国和志鹏交换读书心得。立功同小蓉、杜师娘与张海子猜起拳来,大碗喝酒。
在一片“哥俩好呀,五魁首呀!”大呼小叫和欢声笑语中,立言陷入沉思:难怪四清中,农民受尽欺凌,却顾虑重重:“你们工作组是行船,我们是渡船。让我们提干部意见,你们一走,干部又会整我们!”文化革命不就应了这话?想到这里,他的思维又偏执起来,统统打倒才可免除后患。然而,统统打倒谈何容易!只有掌握枪杆子方能做到。他心里暗暗抱定,不动枪,再也不去掺和闹什么。反转一想,“打倒老爷,来了少爷”也确乎可能,又不免迷惘。最终,他决定坚持先申诉,搞清问题。对司徒,他还存一丝希望,只要还其清白,仍有挽回爱情的可能。他捺着性子等待,坚信:有理走遍天下!
然而,等他回栗阳询问复查情况,卫东哼一声:“省里姓胡的说了又怎样?要复查,她来查好了!我们查过好多次,证据确凿!”立言气得转身回武汉,把罗锅背的话向胡同志学说一遍。胡同志当着立言打电话栗阳,问公函收到没有,复查结果如何?那边答复显然是:“查过,铁案如山。”胡同志说:“你们把案卷寄到省信访处看看。”立言正暗暗庆幸事情会水落石出。突然,胡同志脸色一变,问:“什么?你凭什么这般讲?”气得挂了电话,脸色激动得通红,平静一会,告诉立言:“他们讲,你说过,有讲理的地方。你有亲戚在武汉当大干部,是开后门,说我包庇你!”立言万没料到栗阳来这一手,见胡同志为自已受气,很不好意思。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说这话也要拿证据嘛!”胡同志点点头:“你先回去。等我向处长反映,看如何处理。过一个星期来。”回家路上,立言暗暗高兴:这些蠢货,激怒省里领导!问题看来可以彻底解决。刘甫轩从来认为“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听了这消息也显出信心。刘袁氏、立功包括保国、志鹏更是兴高采烈。
不想,过了一个星期立言去信访处找胡同志,一个连鬓胡子、派头十足的中年男子说:“老胡调回湖南了。我姓陆,有什么找我一样。”立言只得从头说起,姓陆的没听他讲完,打断:“你的事我全知道。不要以为外面又闹起来,趁机翻案!”立言不服:“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找你们处长!”姓陆的一笑:“我就是处长!”立言明白又完了。但他认定有理就做到头。兑换全国粮票,作好充分准备,在江岸扒辆北上的空挂车皮去北京告“御状”。
两年里,为着洗刷冤屈,他县、地、省连轴转。用每月微薄工资,买短程票坐长途车。三十二元能支持多久?他只好扒货车、钻闷罐子与猪牛同路;有次搭乘火车头,到襄樊下车,除牙齿是白的,全身漆黑,一个小孩惊呼:“妈妈,快看,一个非洲人哟!”另有一回,他坐敞顶运煤列车,行至山包间,飞来一块石头将寸许厚厢板打个大洞。如果不是蜗在角落,肯定死于非命!至于餐风宿露,忍饥挨饿算是家常便饭。他吃够苦头,饱受侮辱,历尽曲折,并未消磨掉志气,倒适足以激发他憋足气,一往无前!
立言上车时气壮如牛,在永定门车站下车傻了眼。只见偌大广场到处扯起塑料帐篷,到处生炉子,到处起火冒烟。全是上访大军。有的全家睡一部架子车——是拉着受害人千里跋涉上京伸冤的。踅近前听听,他们家人或遭当权者*,或遭诬陷抓进牢里,或受逼自尽,甚至被活活打死……这些含冤待雪的人们,长的在北京住了两年,短的也是几个月。眼前情景不免教他气馁。但,他还是去了陶然亭。如同三年自然灾害抢购免票食物,排了长队,等了近三个小时,才得到半小时接谈。谈罢所受冤枉,递罢材料,接待人员给他开张住宿一晚的条子,打发他去陶然亭甲八号。真是五湖四海,人满为患。有经验的上访者告诉道:“晚上睡觉把衣服*,早起用手从头抹到脚,不然,虱子带回家断不了根!”立言如法照办,整个晚上还是浑身奇痒,难以安寝。第二天,他只好睡在北京车站前的地上。在北京盘桓五天,每餐吃个馍,省下钱去天安门、故宫、颐和园、长城游览。他已磨出耐心,事情不会一下解决的。不如趁机逛逛京城。
果然,当立言找省里陆处长问中央信访局公函来了没有?陆处长冷冷地:“你不是去北京吗?再去呀!”他早料到不会有什么结果,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个态度,好向中央信访局汇报。决定稍事修整再赴京城。
这当口,“十大”刚开过,王洪文修改党章的报告振奋人心。武汉市到处贴满大字报,控诉*死党刘丰、活党曾矮子对造反派的*。张体学死的那天,工艺大楼刷上“发扬革命反潮流精神!”大幅标语,“要四大不要五不准!”“还我工代会!”“还我胡厚民!还我杨道远!还我任爱生!”等传单四处飞扬。立功悄声对立言说:“哥,你这样颠沛流离两年,仍然毫无头绪,不如反了吧!如果你反,我就拼着违背师父遗训,重出江湖!”立言苦笑着摇头:“我不能再把你搭进去。千万别动心。就是为我,立孝今天还在农村出不来,你再一闹,不是更糟?既然形势这么好,我相信会很快解决。趁国庆前,我再去北京。”
立言二上北京,走到陶然亭公园,有人喊:“刘老师,刘立言老师!”他回头看去,竟是邵为群。真是异乡遇故交,令他十分惊喜。邵为群向立言介绍身旁伙伴,一个是童无忌妻子,一个小伙子是她湖南道县同乡。邵为群听说立言*,也谈起自已遭遇。她也被打成省无联分子,历尽劫难。童无忌虽是贫农出身,在武汉牺牲消息传回广西,目为反革命。清队时,全州发生集体屠杀四类分子、枪杀四?二二派人的事件,童无忌一家五口,除妻子走娘家幸免于难,全被打杀了。儿子被杀死,让人剖腹挖肝炒了下酒。广西的这股腥风血雨吹刮到紧邻的湖南道县,全县十个区,三十六个公社大开杀戒,又波及邻近县区,一下杀了15889人,逼迫自杀1723人,致残2146人,其中,年龄最大78岁,最小只生下10天。杀人手段五花八门,河水变成红色。以至最后号召“为革命吃河水”。邵为群介绍,老乡因其为地主子女,妻子到长沙要求加入“湘江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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