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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三部曲-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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捶着、撞着、拧着。立言拦阻继红:“妹子,这不能怨他啊……”慧琳、骊珠、邵为群等人上前劝慰、解释,她听也不听,一个劲跺脚哭叫:“我的脸叫你丢光了啊!”撕肝裂肺大喊一声:“你为什么不死啊!”晕倒过去。
整个场面,八一五最感屈辱。没有人关心,没有人慰问,甚至连责骂的人也无有。他有点怨怪立言不该拔剑相救,致使他这般难堪。他不知道,若非凑巧,十八年后,东洋彼岸岩田家族的亿万财产就后继无人!
在门外,在嚎啕震天的人群,那个冬生两度遇见的老尼姑忧心忡忡注视着祭坛边的青年,默默为他祈祷:“我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
回家路上,冬生没有一句话,脸色铁青,很难看。余慧琳知道他心情不好。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她不敢依傍他,唯恐挨着擦着惹他心烦。往常每逢不顺心都是这样。弄不好,会将气发到她头上,遭到一顿臭骂。外面玩的人,全是这种脾气,她见得多了。但是,她不怨。气不往自已头上发,朝谁发呢?她是他的女朋友,结了婚就是他的女人,理当如此。她甚至能从怒骂中品咂出*,尤其是当着几个总纠缠他的女人喝斥时,她欣慰而甜蜜,简直就是认定自已的宣言啊!然而,她爱他,或者说敬畏又崇拜,不愿轻易惹他发怒。
蓦地,冬生掉头对她说:“慧琳,我们分手吧!”有一刻,她不相信自已耳朵,踅拢身,问:“冬生,你说什么来着?”冬生瞅也不瞅:“我们分手!”慧琳惊异地:“为什么?是今天我说错什么,做错什么?”
冬生站住了:“我今天在望生灵前发过誓,要替他报仇……”
“我知道。我不拦阻你。我支持你。我同你一道去!”
“你应该懂得,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我不愿带累你。随时会让人杀死呢!”
“你死了,我也去死。要死一道死!”慧琳从小没主张,一切听随父母安排。好不容易在爱情上作了一次主。她不愿放弃自已的决定。况且,她又没做错事,说错话。她理直气壮,第一次在心爱的男子面前表现出执拗。这感觉叫她自豪并因此而更坚定。
“刚才,腊狗转告杜师傅的口信,让我去友益街帮忙镇守工造总司司令部。说这是捍卫革命路线。开始我没答应。我不喜欢搅和什么政治!腊狗解释,这是替望生报仇的最好办法。到底是谁杀了望生弄不清,反正是百万雄师那伙人。这样我才答应。我是去打打杀杀,你能去干什么呢?”冬生显出少有的耐心。
“我去当广播员。帮你鼓劲。”说着,慧琳蹩起普通话:“我的普通话可标准。好多地方请我都没去的。冬生同志,你觉得行吗?”
冬生不胜惊讶:“怎么从来没听你这般同我讲话嘛,蛮好听呢!真像广播电台的声音。”
“我要说普通话,你会笑我山东骡子充马叫,是不是?冬生同志!”又一句普通话。
冬生逗笑了,但很忧郁。他叹口气:“我总觉得这回不会有好结果。所以,还是分手……”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瞧他第一次显出畏怯眼神,并抱愧地一笑,就像所有爱妻子的丈夫礼让着自已,慧琳心里十分受用。她贴近他厚实的胸膛,柔情地:“我们马上结婚吧!”
冬生没防慧琳提出这事儿,吃惊地一趔,好像挨拢身便算结婚:“这个时候怎能结婚?简直说笑话!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说毕,绕开慧琳径自大步前行。慧琳赶上去,同冬生并肩走了几步,甩甩毛刷似短辫儿。这对辫子原先长及脚后跟,“破四旧”,让左得明一把抓住剪了。她理理水红府绸短袖衫的衣襟,低声地:“你听人家说嘛,正因为你危险,我想马上结婚,我……我要给你生个儿子!”在冬生心目中,除第一次要求确定关系,表现出泼辣急切,慧琳其实是个温驯、羞怯、听话的姑娘,如今说出这番大胆话儿,几近滑稽。不由含笑瞟她一眼,又叹口气:“慧琳,不说我们现在条件够不够 ,你爹妈同不同意,就说望生才走,我们也不能张罗婚事呀!”
“但是,不结婚我也给你生个儿子!”慧琳斩钉截铁地回答。
冬生低下头,姑娘的话犹如绿军裤下那双赤脚穿着的黑关布方口扣带鞋,平实、朴素。他感动地点点头:“好吧,你就同我一道去友益街!”
慧琳陪冬生先绕到汉水街“过街楼”帮他清理好换洗衣裳、毛巾牙刷之类,又指指靠在床边墙角的铁杆蛇矛:“带不带乌龙枪?”冬生点头答道:“既然动真格,自然带上!”
蛇矛长九尺,枪杆黑中透紫,矛头如镀过铬,银光闪闪。这是冬生十六岁,与朋友们游玩时,在龟山鲁肃墓旁山洞里得到的。初始以为是条乌梢蛇想捉了打顿“牙祭”,改善伙食;一把抓住尾巴。那长虫似乎吐着信儿示威,蛇信子不像寻常蛇信呈粉红而是寒光如冰。冬生吃了一惊,差点丢手,使劲抡动,再一抖,思忖,让这孽障骨头散架酥软好料理些。不想,乌梢蛇直挺挺地,格外沉手。他仔细看看,并非长虫而是一支铁矛!有个朋友仿佛凑兴地说:“逢山必有宝。这绝非寻常之物呢!”另一个人推测为鲁肃陪葬品。但是,枪杆有丝扣,可以卸成三截。视其工艺,三国时代是打造不出来的。扛回家称秤,足足三十六斤重。矛头锋利坚韧,戳得穿菜刀。人们都说觅着件宝贝,冬生特地安上一簇红缨,取名“乌龙枪”。
慧琳心很细,唯恐扛着长家什招摇过市,惹人注目。卸作三截拿被单包上。收拾好必需品,她让冬生在家等着。自已快步回去清理东西。
家里只有柳月华一个。慧琳打声招呼:“妈,我准备出去几天。”边说边去房间收拾东西。柳月华瞧女儿慌忙火急的样子,跟随进房:“你准备去哪儿?六度桥杀得昏天黑地,死了一车人,还到处跑什么呢!”慧琳不回答,快手快脚把要用的物什塞进军包,取梳子时才说:“跟冬生出去你还不放心?”做母亲的点点头:“有他,是不打紧。去哪里讲一讲,免得我挂念嘛!”慧琳说:“一到我就打电话传呼站,你对汉水街刘大妈讲讲,有电话让她赶紧传!”说毕,连蹦带跳跑出门;只怕碰见父亲又生周折。柳月华撵到门口叮嘱:“一到就打电话啊!”慧琳答应:“好!”却是头也不回。柳月华叹口气,瞅见杜师娘路过,摇着头诉说:“过去养伢操心他们吃喝穿戴,现在连出去一下都担心啊!”杜师娘有同感:“可不是!我家小蓉最近又不晓得‘跄’到哪里了?我家那老鬼更是照面不打一个!你比我还强点。我又担心小的,又担心老的!”说毕,叹口气,转而,坚定地:“但是,有些事不同他们分清子丑寅卯也是不行。就像毛主席说的,武松打的那只老虎,你惹它吃人,不惹它还是要吃你的!”同所有当年的婆婆妈妈一样,总将自认千真万确的道理派为“最高指示”。比较而言,杜师娘算有水平的呢!临了,杜师娘鼓动道:“柳姐,让伢们去!”这越发叫柳月华提心吊胆。
下午三点,慧琳打电话告诉母亲,说在友益街冬生的一个朋友单位耍着,让母亲放心。慧琳告知住处电话号码,又叮嘱不要讲给父亲听。慧琳担心母亲在家受欺负。她讨厌那个猥琐、自私的父亲。平日她和母亲老受他的气。
冬生到工造总司受到热烈欢迎。吴炎金拉着他手说:“早就听说你的大名。街头上演‘辕门射戟’,简直比评书还过瘾。真是仰慕已久!后来腊狗说你是他师父,杜玉章说同你住在一条巷子,而且交情不错。我就动心请你来教大伙几招应急套路。实在感谢!”
吴炎金是工人作家,浓眉大眼,清瘦而俊气,像个大学生。运动初期,是官办*副主任,因看不惯工作组整人,愤而造反。为工造总司一号头头。
工造二号头头潘洪斌指指正和杜玉章耳语的慧琳问:“那位是……”
冬生爽快地回答:“我的女朋友。要来当广播员……”
潘洪斌“哎呀”一声:“太好了!刚才听她用普通话打招呼、说话,真标准!比我的黄陂腔好听多了!我们正差这么一个人呢。一文一武,一来就是一套班子,好,好,好!”
这时,杜玉章捧来一个包袱递给吴炎金。吴炎金双手端到冬生面前:“李师傅,我代表工造全体战士献给你,表示对你无私援助的敬意!”
冬生也不虚套,接过包袱,感觉沉甸甸地;打开一看,是百十个工造袖章缀连成的一面大旗。大红绸子映着金色字样,仿若一件圣僧的袈裟,熠熠闪光;明白是最高礼遇和期望,慨然作色:“我要将它围在胸前。人在旗帜在,绝不给朋友丢脸!”
杜玉章说:“要是缝几个绊子扣起就好了!”
慧琳接腔:“这不难。腊狗,你去球场后街买点针线扣子,黑线、红线都要啊!”
腊狗摇头笑道:“到球场后街还用买?尽是师父的青红帮呢,打个招呼,送几箱都有!”说着,出门寻针线去了。
杜玉章对吴炎金、潘洪斌说:“我请冬生来,也有这原因。真有情况,他的朋友马上就近赶来助战。对付一阵,张海子带红农司不消一个小时便可坐车驰援而至!”
吴炎金嘘口气:“这下放心了!有人总嚷着撤,说延安都让给胡宗南占过,一个工造总司有什么舍不得的?他们不晓得,我们撤走,民众乐园、长办没有呼应,都将保不住了!如果等着中央表态,哪叫什么‘经风雨,见世面’?哪又何必发动亿万群众参加*呢?”
潘洪斌“嗯”一声:“炎金到底是工人诗人,看得透彻啊!”
杜玉章蹩着老潘的黄陂腔:“再没有人怀疑‘红旗到底能打多久——’了!”“久”字是潘洪斌家乡调门,拖得长长地,学得很像。大伙被逗笑了。
说笑间,腊狗当真没花一分钱,拿回两大支线和一包各种型号的钢针。他身后跟随几个满脸凶相的大汉,杜玉章认识都是附近有名的亡命之徒。略略点头,便和吴炎金、潘洪斌去了二楼办公室。大汉们给冬生问过好,争着拉冬生、慧琳去酒楼喝酒。
当晚,慧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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