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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嬷嬷!乌鸦——”
声嘶力竭的唐玉章见一团绿荧从被烧垮了的大门后跑出来。绿荧似水泡般好看,却又能将里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在赤黄的火海里那么鲜明!
里面的两个人他是认识的,唐玉章痴痴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人,强撑着不昏过去。
而按住他的小厮早就吓得手脚发软,尖叫着连滚带爬跑了。“鬼!鬼啊!”他们是这么喊的。
压制在身上的重量没了,本该浑身轻松,轻易就能爬起来的他却僵在地上。
“不——她们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的——”唐玉章抿着唇,目光失踪盯着那团越来越近的绿光。
可四肢僵直又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的内心都低头了吗?
唐玉章目眦欲裂,张开牙关狠狠咬自己的唇瓣一口,血腥味漫出来之际,他也终于找回了些感觉。
从四肢开始,又重回掌控了。
他爬起来,双手拖着脏兮兮的在被火星子撩得全是破洞的袖袍,深一脚、浅一脚朝那团绿光跑过去。
途中跌倒了两次,他却还是看都不看脚下的跑。
火光照亮的范围很大,背着嬷嬷的乌鸦看见了他。“小少爷!小少爷——”乌鸦花着一张脸,又哭又笑。
唐玉章睁圆了的眼睛终于在看到乌鸦的表情时落下泪来。
她们方才一定很害怕吧?那么大的火,就只有她和嬷嬷在家。他心里涌出难以抑制的自责。
为什么今天非要跑出去呢?非要去东院不可呢?
真他娘的混账!唐玉章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乌鸦却早一步到了他面前:“小少爷,你别过去,太危险了!”
荧光條地罩住他,唐玉章浑身一震,仿佛从炼狱爬到了水汽弥漫的潮湿树林。
“乌鸦姐姐,你们……”他张了张唇瓣,想伸手去碰碰她却又不敢,毕竟只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
乌鸦看着他脸上的泪痕着急,却又腾不出手来帮他拭去。
“小少爷,我们都还活着,是家神大人救了我们。她突然从天而降,在火场里到处找我们。”乌鸦微微弯腰,让他看了一眼已经呼吸顺畅的嬷嬷。
唐玉章却愣住,她说,是家神冲进去救了她们。
“你们还活着?!”他难以置信,双手下意识攀上乌鸦的手臂,她连连点头:“活着,都活着。”
唐玉章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赶紧靠过去,想要替乌鸦驮着嬷嬷。
不过却被乌鸦避开了,她故作轻松道:“小少爷,你不必管我们,我还能背得动。这里危险,我们过那边去吧。”
“哦,好,好。”唐玉章一叠声的应着,抬手抹眼泪的时候,才发现手指尖锐的痛。
他想喊人过来替乌鸦,可那些在这个方向的小厮早在看见乌鸦背着嬷嬷出来的时候就吓得屁滚尿流跑光了。
唐玉章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听蜉蝣的话,若是多留个一两个人,也不至于如此。
安置好乌鸦和嬷嬷,他这才想起蜉蝣来。“乌鸦姐姐,你说……”他望了一眼守在一边的小厮,抿了抿唇压低声音:“家神,她去救了你们,那她呢?”
是不愿意见他吧,白天的时候,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明明心中已经想到原因,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所以在乌鸦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他赶紧道:“算了,我其实再清楚不过。”
“小少爷,你怎么到处都是伤?”正在给睡着的老嬷嬷擦脸的乌鸦皱着眉看他。
眼前的少年哪里像是个富贾人家的小少爷?倒像个整天受欺负的乞儿。衣衫残破,一双手血肉模糊,还沾着不少泥土。
“无碍。倒是乌鸦姐姐你后腰的伤可要好好注意,别让伤势加重了。”
唐玉章下意识将手拢进袖子里,却因为布料触到伤处痛得龇牙咧嘴。不过,他愣是忍着没有哼半声。
乌鸦摇摇头。
“小少爷,你太过坚强了。其实,你越是这样,我和嬷嬷看着就越心疼。我背上的伤不过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戳破了一个小口子而已。”
只是白天的时候蜉蝣死死拿着竹子压制住了她,压力之下血珠子浸染的速度较快。
而她直不起腰走不动,只是因笔直被压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而已。可小少爷却和家神大人大吵一架。
还亲自把家神赶出去了……
“我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唐玉章还在强撑。
旁边有看不过去的小厮,主动打了清水,又拿了干净的布条、药泥,细心给他清理伤口。
“小少爷,您就暂时忍着些。这药泥都是我们下人自己用的,虽比不上主子们用的效果强烈,但也能解一时之急。现在唐家乱成一团,您就将就着用这个吧。”
“多谢。”这一回,他没有拒绝别人的好意。还把刚刚放下物件的小厮给吓一跳。
“小少爷客气了,服侍主子本是我们应该做的。”小厮轻轻将他的衣袖卷上去,可托着他那双手,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只是,清洗伤口不难,难的是清理。
他这双手粘上的泥也太多了,还有那些支离破碎的皮肉……小厮忽然觉得这是个自己完不成的任务。
见小厮一脸愁苦的模样,乌鸦忍不住笑出了声。
唐玉章和小厮齐齐转脸看她,一个错愕,另一个则窘迫得红了脸。错愕的事唐玉章,他极少见到乌鸦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
窘迫的自然是小厮了,大言不惭的揽过活儿来,却发现自己做不来。
能不窘迫吗?!
“还是我来吧,这种事你们男人也没几个做得来的。”除非是郎中和大夫,乌鸦卷起衣袖,擦了擦手。
小厮松口气,赶紧把手上的东西(唐玉章的手)交给乌鸦。
第89章 蜉蝣镜·虫梦
那晚,惊魂未定的唐玉章竟然睡着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没有服过一帖半帖安神的药,手上的伤还火烧火燎的疼。乌鸦姐姐都还在衣不解带的照顾老嬷嬷,可他的眼皮子却不断打架。
像是有谁要将它们强行粘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他就那样靠在暂时容身的北院偏房中,几个伯伯交代的,要给他安置北院舒适的房间,不可怠慢。
小厮们聪明伶俐,见活下来的人是三个,就特地挑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除去伙房、柴房和茅厕,还有四个房间,足够了。如此安排,既不会得罪了几位家主,也不会触怒其他的少爷、小姐。
本该是一人一个房间,但乌鸦坚持要照顾嬷嬷,就留在嬷嬷的房里了。
而他更是想要一直看着她们,所以也没离去。只是随意坐在地上,靠着墙和乌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大多都是别院起火的原因,但乌鸦说不清楚。
反正按照常理来说,别院里没有干燥的东西堆在易燃之处。也没有像别的院子一样除湿。
加上秋深露重,哪有那么容易起火?
心里凉了大截的唐玉章开始反思,他更知道接下来的事不能在有外人的时候讨论。索性闭嘴思索起来。
年纪不大,可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想成年人才会想的事。
乌鸦看见他拧着眉的模样,也就没有再开口说话。
唐玉章越想,越觉得这件事的发生和蜉蝣的屡次提醒有关。可他竟然丝毫都未曾察觉!
想到蜉蝣,唐玉章的心情复杂起来。
双手的痛感更是在这个时候直往心里钻,看着绑的像两个大馒头的双手,唐玉章哭笑不得。
都是自找的啊——
之后,忽然有一阵困意袭来。身上的痛楚渐渐麻痹,有只四羽、双长尾的虫子老是在他眼前飞。
飞着飞着,干脆停在他的肩上。
这就是唐玉章沉沉睡去之前最后的一点点还算是清醒的回忆,而此时的他连不远处的乌鸦都看不清楚了。
可是,他在梦里清晰的看到了另一个人。
“蜉蝣?”唐玉章不敢相信那个人还是不是她,因为那景象实在是太恐怖!蜉蝣站在火海里对他笑。
她精致漂亮的衣裙在火中翻飞,可整个人却残缺不全……
头顶缺了一块、脸颊也缺了一块,还有肩膀,好多处。不见血,但是黑洞洞的,像是被谁直接拿掉了一块。
缺憾的美,带着触目惊心的震颤!
唐玉章别开脸,他不是故意的,可那样的蜉蝣真的让人发憷。可不管他的脸朝着哪个方向,蜉蝣都在那里。
最后,他干脆咬牙强迫自己不要分身,好好看着她。
或许是白天自己惹她生气,害得她不得不闯进火海救人,她生气了。所以才故意托这样的梦来吓他吧?
“蜉蝣……啊,对不起。家神大人,非常抱歉,白天我不该说那些自私的话。”
唐玉章诚心诚意道歉,不管这是她的托梦还是他自己所思所梦,他都想把这一声抱歉说出口。
说给她听到。
哪怕是等他恢复了力气,需要跑去镜湖里找她,他也会毫不犹豫去做。说到底,家神庇护唐家是神的善意,并不是责任。
长这么大,他也听过不少关于家神的传说和故事。
可却从未见过唐家祭祀家神,他们只是把那块镜子供起来。等到有新的孩子出生,就赶紧拿去试试能否戴得稳。
那些都不想了,唐玉章眸中含着千言万语。
端端就人生来讲,没什么比靠自己更好。而他却把爹爹没有及时被救怪在家神头上,真真是可笑。
“对不起!”唐玉章再次铿锵出声,这一回,他甚至跪在地上。
不过,那个头终究还是没有磕下去。她再次阻止了他,蜉蝣笑着:“臭小子,反省得倒是极快。”
虽然她的笑容此时看起来有些惊悚,但唐玉章的心中却已经惧意全无。
“对不起——”唐玉章不知道除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