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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
轰一声巨响,那本又薄又软的轻飘飘纸质奏折砸在门上,竟然犹如一块巨石砸过去一般,将书房的红木门砸得四分五裂,摔了一地。
所有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退出了书房,生怕下一本奏折就会扔到自己的身上。
绮里晔当着凤仪宫中众人的面,将水濯缨关进笼子里锁进了暗室,所有宫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现在和皇妃娘娘的关系,也知道皇后娘娘现在的状态何等恐怖。这种时候只要一个不小心,立刻就成了倒霉被殃及的炮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绮里晔也没有再留在书房里,霍然站起身来,满身带着嗜血妖魔一般恐怖的戾气,朝凤仪宫寝殿走去。
血红泼墨纹路的玄色衣襟和广袖,随着他的大步在后面飘飞摇曳,犹如空中飞溅起来的一片赤色鲜血,满眼灼灼的血光。
关着水濯缨的暗室就在十九狱的后面,绮里晔只用一天时间就让人改建了出来,墙壁屋顶比十九狱更加坚固,里面没有窗户,只有无法透过视线的通气口。唯一的一扇门一关,几乎就是完全封闭的,连光线都要靠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来提供。
绮里晔进了暗室,从里面把门锁上,暗室有着极好的隔音效果,哪怕在里面大喊大叫都没用,外面任何人都看不到听不到里面的情况。
他这一进去,就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从暗室里面出来。美艳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长发微带散乱,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脖颈处还可以看到一片殷红渗血的齿痕,像是被撕咬出来的。
满身冰冷的戾气比之前更重,甚至仿佛能看到化作实质一般的滚滚黑雾,萦绕在他的周围,近乎疯狂地滔天翻滚。
宫人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任何缓和,反而更加恶化了,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
水濯缨出嫁时从夏泽带来的人,包括白芨和寒栖在内,全部都被绮里晔关了起来,并且严令禁止下属传信出去,把这件事告诉水濯缨认识的任何人。
最经常在绮里晔和水濯缨身边的玄翼看着绮里晔的样子,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再这样下去的话,皇妃娘娘哪天真的死在那个暗室里面,恐怕都没有任何人知道。
要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主子到时候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整个东越甚至是整个天下,恐怕都得被他毁灭了给皇妃娘娘陪葬,最后他再自己毁灭自己。
绮里晔出来之后,也没有去理会自己那一身凌乱的模样,再次去了书房。这次没有让人在书房里伺候,一个人把自己关在里面。
绮里晔不在崇安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由留下来的青翼来看朝臣们交上来的奏折,一般的政务分门别类地交给下面的部门处理,最重要的事情传递给绮里晔做决策。
这时候绮里晔的样子,想来也根本没心思处理政事,但他一个人在书房里面,青翼又不敢进去打扰,只能在门外候着。
“青翼哥哥,皇后姐姐怎么了?”
小皇帝元真钰这几天已经是第三次跑过来找绮里晔,在御书房的门口,睁着一双澄澈明净的大眼睛,一脸懵懂地望着青翼。
以前绮里晔对待小皇帝,虽说远远不是对待一个皇帝的态度,但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只是有了水濯缨之后,陪伴小皇帝的时间几乎就没了,倒是以前水濯缨在宫中的时候,看这孩子孤零零傻呆呆的样子实在可怜,还会去陪他玩玩游戏讲讲故事之类。
青翼叹了口气:“皇后娘娘现在有事情要忙,不能见皇上,皇上回自己宫里去吧,让小安子他们陪皇上玩。”
小皇帝嘟着嘴,一脸失望之色,慢吞吞地转身离开了凤仪宫,嘴里还咕哝着:“皇后姐姐好奇怪……”
玄翼看着小皇帝离开,在后面更加头疼。
连小皇帝这种心智不全的孩子,都感觉到了主子大不同于往日,更不用说其他人。
以前绮里晔经常离开崇安城,而且有时候一走就是很长时间,但即便他人不在这里,威势仍然压在整个东越上空,没有人敢造次起异心。这不是他在不在的问题,而是他实力强弱的问题。
主子的敌人实在是太多,必须永远保持着高度的清醒和警惕,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才能在这步步杀机的权谋场上活得下去。而他现在这种魂不守舍的半疯狂状态,时间越长,必然就越危险,难保不会有人借着这个机会趁虚而入。
这要怎么办才好?
……
十九狱后面的暗室内。
狭窄的斗室只有一丈多见方,尽管外面是阳光明亮的白天,没有窗户的暗室里也透不进一点天光,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于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和夜光石。那种光线不同于火光,尽管柔和但是清冷而幽暗,只能勉强照亮暗室里面事物的轮廓。
暗室中间就是那个巨大的金属笼子,水濯缨仍然是抱着膝盖的姿态,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蜷缩在笼子的一角里。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无法蔽体,现在裹着的是一条厚厚的白色毛毯。头发也全部凌乱地披散了下来,从露出来的后脖颈上,可以看到一片青青紫紫的隐约痕迹。
笼子的正上方,有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其实就是一个黑漆漆的洞,透不进外面的光线。
突然,从那通风口那里飘出了一缕极轻微的白烟,扩散开来,很快便消融在空气中,暗室里弥漫开一股幽幽的甜香味。
水濯缨本来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什么反应。片刻之后,暗室的门上出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很快,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黑衣人犹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黑衣人靠近关着水濯缨的笼子,从身上取出一截有点像是绿色蜡烛的东西,打亮了火折子,以火苗将蜡烤化,灌进笼子上的那把大锁锁眼中。
然后算准时间,在绿蜡差不多凝固的时候,再以火折子烤了烤那把大锁,在锁上用力一拍,一截已经凝固成锁眼形状的绿蜡便掉了出来,落在他的手心中。
黑衣人再从身上取出一截细细的铁丝,按照那截绿蜡的形状,飞快地扭成钥匙的样子,打开笼子上的大锁,将水濯缨抱了出来。
水濯缨一动不动,闭着眼睛,身体软绵绵地垂下来,显然是已经被刚才飘进暗室中的迷香迷昏过去了。
黑衣人带着水濯缨,随即便同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暗室的门外。
第144章 再看不出演戏的都拖去十八狱!
一座看过去形状像菜包子一样毫不起眼的小山包脚下,有一辆马车正在山间小道上疾奔而来,到了小山包附近马车停下,车上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提着医药箱急匆匆下来,赶往半山腰。
半山腰上有一个被繁茂的藤萝草木遮住的洞口,高度勉强可容一人稍微俯身进入。那老者钻进山洞,开始时里面一片黑暗,走得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段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比一般厅堂稍微大一些的山洞。
山洞显然是经过人工整修,洞壁上有清晰的斧凿打磨痕迹,洞顶上有一道曲曲折折的裂隙,天光透过外面地上生长的野草灌木,从裂隙间漏下来,照亮了整个山洞。
这里有点像是一个秘密据点。山洞里靠墙壁放着不少饮水和食物,还有火把、灯油、武器和衣物。山洞另一边有一张用石板和石墩简单搭起来的床,但床上铺的被褥却似乎是刚刚从洞外带进来的,全是崭新的绫罗绸缎,把硬邦邦的石板床铺得柔软舒适,床上甚至还临时搭了床架,挂了蓝纱帐子,在这整个山洞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床上的被褥下面躺着一个少女,一头青丝铺散来开洒在枕头上,灵秀美丽的面容略带苍白憔悴之色,双眼紧闭,似乎是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犹如羽翼一般覆盖下来。
床边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公子,脸色更加苍白,带着一种像是大病已久般的虚弱病容。但是目光十分温润柔和,一动不动,静静地俯视着那少女。
山洞外面那个老大夫进来,气喘吁吁地站在洞口:“皇……公子,草民到了。”
即墨缺让开床边的位置:“给她看看。”
那老大夫给水濯缨搭了脉,道:“这位姑娘只是中了药在昏睡而已,没有什么事情,从脉象上看,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一样,水濯缨的睫毛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果然像是要醒来的模样。即墨缺的目光落在水濯缨的面容上,头也不回地道:“你先出去吧。”
“是。”
那大夫退出去之后,山洞里又只剩了水濯缨和即墨缺两人。水濯缨的眼睛缓缓睁开,开始的时候一片空洞茫然,半天才把焦距落到即墨缺的脸上,第一个反应就是蹙起了眉头。
即墨缺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反应,伸手过去要扶她起来,水濯缨往后一退,自己坐起了身子,靠在床头上冷冷望着他。
那目光的冷,并不是像冰刃一样尖锐锋利,寒气逼人,而是有一种烈火燃烧过后剩下的灰烬般的寂灭之冷。
“你带我出来的?”
“是。”即墨缺说,“我派人潜入皇宫,打开了关着你的暗室和笼子,这里是崇安城郊外的山中。”
水濯缨没有理会他,下了床,随手拿过床头边搭着的一件外袍披上,就要往山洞外面走。
“现在还是别出去的好。”即墨缺在后面轻声说,“容皇后正在满世界地找你,崇安城里和附近现在估计都是她的人,你出去恐怕一下子就会被抓到,除非你愿意再次回到那个笼子里。”
他这句话一出口,水濯缨往外走的动作顿住了,停在原地。
即墨缺坐在那里没有动,目光落在她脖颈处那些重重叠叠的青紫色痕迹上,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