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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上住了一夜,第二日启程回京,一路无话,等回到王府已经是次日晚上了。
封敬亭得知郭文莺回来,忙把她请回自己房间,关了房门小心地询问经过。
郭文莺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看向房门,心里隐隐有些紧张,她也是对他极不信任,生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整自己在房里占点便宜什么的。
还好封敬亭一直关注于阁老的话,倒没看出她想什么,否则怕不气得吐血也差不多了。
于阁老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能帮着他见到皇上,至于以后的事只能靠他自己周旋,封敬亭深知于老先生能做到此已属不易了,毕竟他是致仕之人,若伸手太多,于他本人也有大碍。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好呢?如何才能让皇上不支持议和?
他低头深想着,挥手让郭文莺下去。
郭文莺一边往外走,一边暗笑自己,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怎么防他防成这样?不过他若问她,“你究竟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本王有那么急色无赖吗?”她多半会说:“正是。”
回到自己住的拢梅园,洗了个澡便睡下了,连日赶路太过劳累,这一夜竟睡得格外香甜。
次日一早,拢梅园内正清扫庭院,忙着准备一天的活计,忽然园内走入一个容貌秀丽,姿态端庄秀雅的侍女。
含香最早看见,慌忙迎上去,“鸳鸯姐姐,您怎么得空上这儿来了?”
鸳鸯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一等大丫鬟,也算王府有头有脸的人,轻易不会到外院来的。平常之时,旁人想巴结也巴结不到,含香自是极为殷勤,嘴巴不停说着:“鸳鸯姐姐若有事,叫小丫头来招呼一声就行,何必劳驾自己跑一趟。”
鸳鸯笑道:“我是奉王妃之命来请大人的,大人可是起了吗?”
“已经起了,刚用完朝食。”
“可去回禀一声,说鸳鸯求见大人。”
“是,姐姐稍候。”含香拜了拜,慌忙进来给郭文莺送信来了。
郭文莺听了王妃身边的人前来,有些莫名,这位王妃不是病重吗?怎么会派人来见她?
她愣怔之时,只见一个十**岁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穿着短襟小袄,落地长裙,一身的矜贵之气,打扮的也与平常丫鬟颇为不同。
她微一福身,“奴婢鸳鸯,请大人安。”
郭文莺点点头,“可是王妃有话说?”
“王妃知道大人在府中,特命奴婢前来,想请大人前去一叙。”
郭文莺微觉诧异,不管怎么说,她此刻的身份是外男,王妃是内宅女子,见她一个外男,实在说不过去。
可人家毕竟来请,她说不去也太过失礼,只得道:“且容我换了衣裳,再与姐姐前去。”
第九十二章 房中人
鸳鸯抿嘴一笑,“大人客气了,奴婢可不敢当姐姐之名。”她一笑,嘴角露出个浅浅酒窝,看着甚是俏丽。
郭文莺暗忖,不愧是王妃身边伺候的,端得是大方美丽。
自她住进府里,封敬亭命人给她制了两大箱子衣服,都是上好的布料,有些还是宫中贡品的云锦,让她每天换着样的穿,穿三月也穿不完。
或者在军营里久了,郭文莺并不怎么喜欢打扮,尤其是男装皆大同小异,穿也穿不出什么花样来,所以她平日里还是喜欢穿她的旧衣裳。不过今日觐见王妃,还是特意挑了件素雅的月白色长棉衫穿在身上,披了狐裘才走了出去。
端王妃住的地方是王府最僻静的清月阁,王妃喜静,不喜欢人打扰,又是冬日,草木枯萎,整个院子倒有一种清冷之感,与‘清月’之名倒是有几分相合。
到了正屋在门外稍等了会儿,鸳鸯进去回禀一声,才请她进去。
有侍女打起帘子,一进门郭文莺便感到一股热浪袭来,屋中摆了七八个火盆,乍一进来,便觉身上热腾腾的,几乎逼出了汗来。
鸳鸯在一旁小声道:“王妃体寒,受不得凉,还请大人体恤。”
郭文莺点点头,“无妨。”
垂着的幔子掀开了,里面露出一张美人榻,一个穿着大红色锦衣的女子坐在榻上,两只脚微微垂下,从遮盖的裙角中露出两只脚尖。
那女子二十二三岁年纪,眼窝深陷,一脸苍白之色,她的五官秀丽精致,若是没生病前想必是极美的,可如今被疾病折磨的几乎脱了人形,通身上下只给人一种感觉:瘦。瘦的嶙峋,瘦的露骨,不仅脸上没了丰盈,露出的手也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一身华贵的衣服穿在身上,很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再看她裙下露出的一双脚,竟是双天足。
南齐崇尚小脚,女人自小裹足,男人皆以玩弄小脚取乐,南齐的名门贵女都缠的一副尖尖小脚,没想到这位王妃出身高贵,竟然是没有缠足的。
郭文莺忽想起前几日两个侍女私下里议论这位王妃,说她有病也罢了,脾气还不好,而且还是双大脚,那样子似颇对天足的女子不齿。
两个侍女尚且如此,何况是高门大户的贵族妇人,稍微有点门第的官宦之家,都不愿娶个大脚女人进门。
世人皆是如此,因为男人的变态爱好,让女人承受痛苦。不过郭文莺从不认为女人天足是什么丢脸的事,她自己也是双天足,若是缠了小脚,哪有可能上得了战场?
郭文莺强只瞟了一眼,也不敢再看,忍下心下的震惊,恭恭敬敬行了礼,“下官郭文英见过王妃。”
端王妃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只见眼前少年身着白色狐裘,身形不算高大,却俊美得无法形容,姿容端雅不凡,宛如清润君子。此刻正眉目微敛,嘴角噙着温润的浅笑,漂亮的更似是画中之人。最难得是她还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奢华之气,这种奢华之气,是隐于面目下,刻于骨子里的,令得她那过于精致,过于温润的脸,透出一种让人不可轻视的味道来。
端王妃看得有些吃惊,暗忖着若是女子倒也罢了,美成这样的少年还真不多见。
她听说过有关郭文莺的身份,知道她是从个京郊的农庄子里出来的庄户人,还以为就算有几分体面,也定脱不了土气,却没成想竟是如此风/流标致的人物,也难怪王爷对他上了心。
想到府中传出的那些闲话,不由眉角微蹙,陡然生出一种不悦感。
“郭大人来了,请坐吧。”她一开口声音软软的,却又带着股子凉意,让人有种很不能亲近的感觉。
郭文莺道了谢,坐在下首的位置,一抬头忽然瞧见对面纱帘中还坐着两个女人,离得稍远爷看不清面容,但应是年轻美貌之人。
端王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微挑了挑唇,“大人勿怪,左边这位是云姑娘,右面是锦姑娘,都是王爷房中之人。”
郭文莺自是知道,姑娘一说并不是真的姑娘,而是对通房丫头的称呼。以封敬亭的年纪,这会儿府里早该置几个侧妃、侍妾了,却只有两个通房丫头,还真是有负他头上那顶‘色痞’帽子。
她起身对着帘后微一拱手,复又坐了下来,那两个姑娘倒是架子很大,只对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端王妃道:“本来郭大人是外男,本宫也不便召见的,只是王爷待大人亲厚,也没把大人当成外人,便斗胆请大人过来见见。日后同住一处,也省得生疏了。”
她这是话中有话,既像展示大度,又像是故意提点她,一个外男与王爷太过亲密了。
郭文莺听得并不顺耳,索性站起来,躬身道:“王妃所言甚是,只是下官军务繁忙,在王府只是暂居,过不了一月便回军中去了,实在当不得王妃礼遇。”
端王妃一怔,似没料到她这么说,忙道:“大人过谦了,大人是王爷的心腹,本就该是一家人。”
这话转得有点生硬,先前把她归到王爷的房中人,与云姑娘,锦姑娘一列,这会儿居然又转成心腹了?
她心中暗暗冷笑,大宅门里女眷们的心思,真是花哨的让人捉摸不透。只是这位王妃病得都快死了,还这么不消停,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所幸她与封敬亭没半分关系,还用不着别人这般敲打。
端王妃见她面色不愉,心下不由一叹,她本也不想管这么多的,奈何有些事终是她一辈子的心刺。
她对王爷并不是没感情的,成亲之前也曾偷偷瞧过自己未来的夫君,对他英俊的面貌,高贵的仪态很是心仪,也幻想着成亲之后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可事实总与愿违,当初他们钟家硬要把一个病弱的女儿塞进来,把原本的一门好亲都给搅合黄了,已经惹恼了王爷,婚后两人别说举案齐眉,连见一面都难。他又远在军中,轻易不回来一趟,时间一长,也逐渐冷了心肠。
第九十六章 皇后
封敬亭暗自冷笑,他脸上的面具就是在被这些兄弟们不断陷害中慢慢培养起来的,他从一出生就不知遭了多少暗算,母妃受宠,各种暗箭明箭跟不要钱似得射过来,生生把他个暴戾性子给磨没了。装样谁不会,且看谁装的更像。
他笑得更加和煦,上去亲亲热热地抓着二哥的手,“二哥这么说就太好了,咱们兄弟好久没聚过,不如改日再我府里设宴请几位兄弟小酌两杯如何?”
他手下用劲,紧的好像要把人骨头给勒断了,封敬贤使了很大力也抽不出手来,不由大为恼怒。心中暗骂,这个四皇弟还真是阴险之徒,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就对自己下手了?
虽心里恨的要死,面上又不敢露出来,只咬紧牙道:“那就多谢四弟了,你定了日子回头告诉哥哥一声。”
封敬亭含笑着,那笑容纯真无比,无论谁看了都认为是恭敬热爱兄长的典型。
“二哥发话了,臣弟怎敢不依,回头我就在准备准备去。”说着又补一句,“刚才皇后娘娘召见二哥,可是说什么体己话了?”
封敬贤手被他握着,想走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