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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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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在这里过得不错。”

“宾至如归”她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三位官绯红的官服很适合他,这是一个能把红色都穿得漂亮的男人,除了那条绿罗带抢眼且难看,虽然它被主人很小心很认真地系在身上,而白皖没有像玉藻前以前看到过的一些下堂夫那样想法设法用东西去掩盖。然后,她赶在白皖把嫌恶的眼神转变为辛辣的话语之前,抢先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低声道:“皖,我不舒服。头晕,全身酸痛,而且想吐——”

白皖冷笑着看看空掉的果盘:“卿是吃了太多东西。”

“已经很多天了!”她用两个手指夹住白皖衣服的下摆:“给我请个大夫。”

白皖凝神注视了她一段时间,他从管家口中知道这个人早上的确吐得一塌糊涂,以此假设并非她的另一次恶作剧,内心又挣扎了一会儿,才道:“把手臂伸出来。”

他拉过脚凳在她身边坐下,将三个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差不多一顿饭功夫,并不算太长,至少躺在椅子上欣赏白皖清秀侧面的玉藻前觉得一点都不长,直到她发现这个人的神色有了微妙变化,而且是朝不怎么好的方向去变化。又过了同样长度的一段时间,白皖收回手却没有开口,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两遍,而脸色在几次变化后变得苍白如纸,目光里还有几分……几分复杂到她也读不清楚的表情。

“皖——”她用这个白皖每次听到都要发怒的方式称呼他:“我得的是什么病?”

他的目光飘向另一个方向:“没什么,一点风寒而已。”

“皖——”她紧张起来,一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仰起头小心翼翼道:“不会是什么绝症吧?”不对,真的不对,她这样想着,平常听到她这么称呼这个人立刻沉下脸说“我与卿没有熟到这个地步!”现在连喊了两次一点反应都没有,绝对有问题。

被拉住衣袖,白皖终于回过一点神,恼怒的看了一眼玉藻前皱眉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去给你熬药——”说罢扯出衣袖转身快步离去,然而看着他背影的玉藻前越发陷入恐惧的深谷。

亲自配好药,放入瓦罐注满水,看着下人将火弄到适合煎药的大小。煎药是需要耐心的,看着火的大小,不能太猛不能太弱,水也要恰到好处,时间更要掌握的合适。然而,这不是需要他这个鹤舞司寇放下政务来管的事。

赶走两个要来帮忙的下人,鹤舞的司寇大人站在炉边怔怔看着药罐,一脸的茫然。

刚才还有开药配药可以忙,等到药罐放上了火炉,再也没有能分心的事,他终于迫使自己面对现实。白皖无奈的发现,自己正在面对十年来最尴尬莫名的一幕。

他是一个出色的大夫,不到十岁就跟随母亲学习家传医术,后来的岁月更证明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谓济世救民,进则兼济天下,退则悬壶济世,这是安靖不少学子的选择,他本人也喜欢医术,在进阶之后仍花费不少时间在此之上。当年他凭一己之力阻止了一场瘟疫在天朗各族间的蔓延,更因为医术得到天朗各族的尊敬。所以,白皖沮丧的知道自己的诊断连一点点错的可能都没有。

玉藻前并没有得病,更不是什么绝症,如果换了别的女子,他应该在脸上漾起一丝笑拱手说“恭喜”,恭喜这个女子即将成为母亲,更恭喜她的家族后继有人。只可惜……他算来算去,不管怎么算,玉藻前怀着的这个孩子的生父都像是他自己。

白皖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以手覆额,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震惊,然后在震惊中滋生出一点喜悦。

这是他三十四年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在他和秋之离缘之前的确有过一个名义上属于他的孩子,只不过孩子孕育的那一整年他都不曾见过自己的妻子。那是秋之的侧室所出,为了安抚他那家人送走这个侧室将那个男孩和秋之一起送到京城他的官邸。那是一个漂亮的男孩,非常可爱,在那一年里得到他全身心的疼爱,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秋之的荒唐与她中道分离。几个月后,他从大牢里出来,再一次看到那个孩子时,那个男孩已经被抱在另一个男子手上——秋之几乎在他下狱的同时接回了自己的侧室。

他闭上眼睛,又细细算了一次时间,孩子已经有三个月。往前推三个多月也就是正月的末尾,在秋之的肃阴县府,一夜春宵。记得那天床第间那人隐约有过那么一句话,意思是已经寂寞了好几个月,而在这之后,他们两个都走入天朗群山,想来在那样的环境下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会有风流猎艳的兴致。

“应该是我的孩子吧——”他这样想着,随之一阵欢喜盈满心头。

短暂的欢喜后,他的脸色又变得苍白,因为一个念头不合时宜的进入他的思维——要怎么才能得到这个孩子。

在安靖女子未婚先孕不会受到非议,而玉藻前这样的身份家世更不需要为了有人分担抚养费而成亲。她大可以生下这个孩子继续逍遥三五年然后让一个她能看得上的男人成为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而能让玉藻前看得上的男人,白皖低下头苦笑起来,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总不可能是一个佩戴绿罗带又比她年长八岁,且从来不曾被称作美人的男人吧。

玉藻前在一天内喝下第二晚药,且两次都是白皖亲手煎熬亲自端到她面前,看着她喝下。其间没有说一句刻薄话,听到她叫“皖——”也像是忍下来了,他越是容忍,玉藻前就越害怕,那天上床之前满脑子想的是的了绝症。等在被子里躺下来稍微清醒一些就像的更多,她虽然不懂医术,却也不至于一无所知,自己身体上的反应自己最清楚,前些日子只顾着东奔西跑四处逃命定不下心,而今定下来,想着想着心中一愣暗道:“难道是那一夜不小心中下了结果?”

她是个有疑问就要弄明白的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白皖逼她喝第三碗药之前带着蜻蛉找了个大夫问诊,不久之后她便哭笑不得的面对对方的连声“恭喜——”

蜻蛉是一个好随从,在回到司寇府的路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即使在那个大夫说恭喜的时候也不过微微瞪大了一下眼睛。然而当事者显然不能这么平静,玉藻前一点没有初为人母的欢喜,相反一脸的沮丧,走路的时候有气无力。

蜻蛉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主子,到了——”

一抬头,“司寇府”三个大字闪闪发光。玉藻前终于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心道:“好吧,好歹我也算有个继承人了。”她倒是不介意生个孩子,烦心的是被人问起孩子所出时怎么回答,象她这样的官员,继承人出生不正不是长脸的事。难道告诉别人是在鹤舞歌台舞榭不知道哪一次风流时落下的种子?她还真丢不起这个脸。说真话——想到这个脸色黑了大半,那还不如说歌台舞榭。只要一想到她那些狐朋狗友比如昭彤影听到这个消息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就够了,足够他们娱乐上大半年的好素材。

白皖已经到官厅忙他的政务去了,离开鹤舞那么长时间,积累了足够他不吃不喝三五天都做不完的活,虽然心情沉重还是没时间在家里守着玉藻前。只亲手熬好一服药吩咐亲信等她一起来就送去,结果半个时辰后亲信飞奔到官厅说“那位姑娘不见了,连她带来的人也一起不见了!”白皖大吃一惊,立刻问东西带走没有,下人想了想说好像没有。他这才舒了一口气随口道:“不打紧,一定是上街去玩了。”话一出口想到昨天玉藻前一直用狐疑且惊慌的眼神看着他反反复复问是不是得了绝症的情形脸色顿时变了,于是平生第一次,鹤舞司寇白皖为了私事丢下桌案上的一叠公文赶走排队等候的下属没到吃午饭就跑回家。

踏进门差不多和玉藻前前后脚,与蜻蛉在院子里遇到,后者看了他两眼忽然叫住了他,看了他好半天低声道:“司寇大人要去见我家主子么?”

“嗯,怎么?”

“我看……还是等等吧,我家主子在烦心。”

白皖神色微变,挣扎好半天道:“你家主子她……”

面前的女孩带着一点同情的点了点头。

白皖忍不住以手覆额,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挣扎着点了点头,又道:“你家主子把自己闷在房里?”

“哪里,主子在后院晒太阳,好像又从驿站送来一大堆京城的书信。”

“又是京城来的书信么……”他微微皱起了眉,虽然玉藻前那些京城里的朋友都和她一样非富即贵,但通过驿站从京城往明州送信也不是很轻松的事,若非要事,没有人会一天一封。京城到明州,驿马邮件大概要十三、四天,难道说,往前推半个月京城发生了那么多故事?而且,每一件都是昭彤影要立刻写成书信通过驿站送到明州玉藻前手中的,这么说……那些事和明州有关,还是说,需要玉藻前这个身在鹤舞的人回馈他什么消息的?

“司寇——”

正想着听到有人叫他的官衔,一抬头见玉藻前笑吟吟在对面招手,顿时想到孩子的事脸上有发烫的感觉,几乎有拔腿而逃的冲动。

“司寇大人——”玉藻前笑吟吟走上前,望着他道:“大人在明州多年,对宛明期有何看法?”

“那个叛臣?”他冷笑起来:“巡查使想要我有何想法?”

“不要这个样子啊,皖——”她苦笑着拉住他的衣袖:“都是一起逃过命的人,不要这种好像我随时要给你下套的模样。我说,这些年宛明期在南平到底混得怎么样?在京城听说过一些,可到底不如司寇这样在鹤舞的人知道得多。说来听听,我好奇。”

白皖暗想自己要是相信她仅仅因为“好奇”才打听宛明期那才是笑话,他宁可相信这个问题和从永宁城一封接着一封来到的书信有关联。

“宛明期么,他在南平的地位犹如……不,本朝无人可比。如果一定要比,大概就是很多年前流云错在端皇帝面前的地位。”

“好生飞黄腾达。”玉藻前内心里大不敬的继续想道“如果留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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