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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二嫂费心了。”贺妍走到小床边，看着孩子，笑道：“这孩子，真是贪睡得很呢，跟他爹一个样。你们家酿的蜜酒带点酸，三少爷喝不惯，我倒很爱喝呢。你回去替我好好谢谢二嫂。”
“是！”
一时仕鸿也走了进来，看着贺妍问：“哥儿还没醒啊？”
贺妍嗔道：“轻点，睡得好着呢。”
仕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对贺妍说：“我到铺子去一趟，很快回来。”
“可该是去了，这几天都在家，让二哥一个人在铺子里边忙呢。”贺妍笑着看了看小如说：“怪不好意思的。”
仕鸿还想说什么，瞥见小如和如意都在，便朝贺妍挤了挤眼睛，再看了看孩子，就大步出去了。
小如略坐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她回来向镜仪笑道：“现在三房里头感情可好呢。”
镜仪正斜依在一张贵妃塌上看书，笑着说：“仕远说仕鸿最近难得去一趟铺子里。”
“难道这就是小别胜新婚吗？”
“小妮子这些都懂了啊。”镜仪笑道。
小如红脸道：“小姐少取笑我。”
“石榴蜜酒可送到？”
“恩，三少奶奶还让我回来谢谢你。”
“既然她喜欢，就让她多喝点。”
“小姐，你干嘛对三少奶奶那么好？上回如意不过随口一句说三少奶奶很爱喝你拿过去的蜜酒，你就又送了过去。你明明那么不喜欢她啊。”
镜仪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小如的话。
隔了几日，小如陪着镜仪在园子内散步，走到池边假山处，依稀听见假山的另一面两个丫鬟正在说话，镜仪听见“三少奶奶”的字眼，就与小如站定在假山的这边。
“三少爷昨天晚上一走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小如听得出这是三房里的小丫鬟。
“前阵子你不是说他们好得很嘛。”
“也是啊。三少奶奶不知怎地，这两天睡觉都睡不好，常常被噩梦惊醒，白天也不时恍惚。”
“怎么会这样子啊？”
“我看是心虚。”她压低了声音说。
“什么意思？”
“好几次我听见她叫姨奶奶的名字。”
“啊？！难道是中邪了？”
“我看也是，如意姐说可能要请人来做法事呢。”
“哥儿还住在姨奶奶原来的房间吧？他有事没有？”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可真是奇怪了。”
“可不是嘛，三少奶奶总是在梦中嚷嚷‘不是我害你的’，大白天的老是觉得看见了姨奶奶。”
“真的啊？”
“真是邪门。我们都吓着了，除了如意姐，我们晚上都不敢去姨奶奶的房间。”
“那你们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吗？”
“我是没看见过什么，四丫说她晚上听见院子里有女人哭来着。”
“哎呀，怪吓人的。难道姨奶奶的死真的和三少奶奶有关？”
“我看八九不离十，昨天晚上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看来是吵翻了，三少爷都觉着是三少奶奶害死姨奶奶的。”
“姨奶奶看来是不肯走啊。”
“所以得做做法事，院子里不干净！”
“这下三少爷可要责怪三少奶奶了。”
“可不是！”
“哎哟，这三少爷不会也像大少爷一样，一去不复返吧？”
“昨儿就人出去了，没带东西，我看不会吧。”
“这男人呐，为了女人可什么都做的出来，你看大少爷，能无情到那种地步，媳妇儿子都不要了。听说是外头有女人。”
“说是戏园子里，可能是个戏子呢。”
“哎，可惜了大少奶奶，你说大少奶奶，哪里会比不上那种戏子啊。”
镜仪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没什么可再听的了，便和小如悄悄走开了，小如问镜仪：“小姐，你说三少奶奶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秋绣姨奶奶魂儿还在这里？”说完，她不禁打了冷战。
“这鬼是在人心中的。”
“这样说来三少奶奶真的和秋绣姨奶奶的死有关。果然是做贼心虚啊。不过之前不是一直还好好的，怎么说中邪就中邪了呢。”
“是你送去的蜜酒呀。”镜仪对小如嫣然一笑。
“蜜酒？！难道那蜜酒有什么吗？”
镜仪笑意更深，小如惊讶道：“是小姐你啊？！”
“她害了秋绣，我怎么会善罢甘休，何况如果她没有害她，喝了那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如今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更说明是她害死了秋绣，我没白白怀疑她。”
“小姐，你在酒里放了什么啊？”
“我要是懂得放什么的话，还等到现在才下手啊。”
“小姐是什么意思？”
“我们去大房走一趟，你便明白了。”
、秋分（2）
两人一路来到大房处，见溶月在哄青雅睡午觉，看见镜仪站在门口，她朝她使了眼色，镜仪便坐在在外屋等候，不一会儿，溶月便出来了，镜仪问：“大嫂睡下了？”
“恩。”
“最近大嫂可好？”
“比之前安静些了，难得吵闹，乖得像个孩子。”溶月坐下后，吩咐丫鬟倒了茶，就让她们都退下了，她看了看小如，镜仪笑道：“小如什么都知道的。”
溶月便笑道：“你今天气色很好啊，看来发生了好事情。”
镜仪笑道：“特意来谢谢你的。”
溶月冷笑道：“我不过是为了我家小姐。”
“听说她现在白天也恍惚，晚上也做噩梦，这药会不会让她生什么病吗？能不能好起来？”
“怎么？二少奶奶现在开始害怕了？”
“我并不想伤人性命。”镜仪讪讪道。
“你明知道这样子比伤她性命更让她痛苦的。二少奶奶你也别装好人了。”溶月冷冷道：“我下药是有分寸的，不过是让她神思恍惚一些罢了，过不了几天，她就会好了。”
“到底是医药世家出来的人，你不亚于你家小姐。”
“我自小跟在小姐身边，她学了些什么，看到了些什么，我也自然学了看了七八分了。”
“那大嫂的病你们家可能治好？”
“她得的是心病，哪里能治得好呢。”
“你们娘家人知道这事了么？”
“知道又如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我们家子女众多，谁会来理会。太太已经去世了，没有人关心我家小姐了。”
“大嫂也怪可怜的。”
“小姐没有嫁过来之前，在我们家的时候，她还是比在这里快乐很多。小姐是正室太太所生，虽然不是儿子，却是老爷第一个女儿，很得了一阵子宠爱的。在女儿里面，小姐算是老爷最疼爱的了。”
“看来过去她比青澜果真是要幸福些的。”镜仪脱口而出。
“青澜小姐哪里能跟我们小姐比？！”溶月冷笑道：“固然她长得倾国倾城，可惜她母亲不得势，老爷根本没注意过她，老爷哪个女儿不漂亮呢。我本来也从没注意过她，就是从爷来我们家向小姐提亲之后，他就开始常来我们家，有一次我见到他在园子里与青澜小姐说话，他看青澜小姐的眼神，我是明白的，那时候我才细细观察了青澜小姐，果然是绝色姿容。”
“你很早就知道大哥中意青澜了？没有告诉大嫂吗？”
“我很想告诉她，可是小姐第一次见到爷后就不能自拔，我不想伤她的心，我想等爷娶了小姐，跟小姐相处之后，自然知道小姐的好处，会喜欢上小姐的。谁知道成亲之后，爷心里还是想着青澜小姐，终于被小姐发现了，他也承认了，承认也就罢了，竟然还提出要纳青澜小姐为妾。”
“你现在后悔当初没有告诉大嫂吗？或许那样，那时候大嫂还可以悔婚，现在也许也不会这个样子了。”
“后悔也没有用了。”溶月无奈道。
“其实青澜也很可怜。”
“她？！哼，有何可怜的，郑家两个少爷对她一往情深，后来又嫁入了首富汪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要如何呢？”
“你有没有想过，她的生活都不是她自己做主的，她喜欢的人她嫁不了，喜欢她的人也嫁不了，最后还是你家小姐和太太从中作梗，让她嫁给了其他人。”
“从中作梗？！小姐太太对她算是好的了，给她找了个那么好的人家，虽然是填房，也是正室啊。要是小姐太太不帮她，谁知道她现在能嫁到什么人家去。她心气高，做人家妾还不肯呢，我看这命是她自己做主的。”镜仪被她说得一时语塞，她知道溶月对青雅的感情，所以也不再多说了。
仕鸿果然好几天都没有回来，贺妍一时也病倒了。一日镜仪正往贺妍处去，准备去看看她，不想路上就碰见了匆忙而回的仕鸿，镜仪诧异地道：“三弟，你回来啦！”只见仕鸿满脸春色，喘着气说：“是啊，是啊。”
“你那么急干嘛啊？”
仕鸿也顾不得不好意思，笑道：“小妍怀了孩子了，差人来说，我刚知道，所以…。。”
镜仪一愣，随即笑道：“是吗，我也还不知道呢，那恭喜你了，三弟。你见到小妍也替我恭喜她，转告她我改天去看她。”
“好好。那我先去了。”仕鸿说着边飞也似地疾步而去。
小如问镜仪道：“小姐，我们还去吗？”
镜仪没好气地说：“人家正要回去亲热呢，我们去杵在那里做什么，回去吧。”
、立冬（1）
院子里曼佗罗的香气漫溢在每个屋子里，贺妍的房间内到处摆着瓶插满了各种曼佗罗，她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捻红插在白瓷矮圆瓶内放在自己床前的案上，晚上枕着花香入睡，清晨被花香沁醒，她喜欢这晚茶花，在冬季到来的时候，它便盛开了，还开得这样浓艳，像她自己一样，别人在春秋季竞相开放，她却没有一丝音讯，好像她真的不会开放了，甚至她真的自己都放弃了。然而它在这个时候开放了，在她觉得那样寒冷无助的时候，她所期待的一切恰恰这样悄悄地来了，如一夜之间，满园的花都绽开了。
她坐在案头，拿起一朵曼佗，深深地闻了闻，她真是闻不够这种味道，就如现在她享受不够当下的快乐一样，虽然花开一季，她知道她的这份快乐会带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之前她真的是以为她不能生育了，所以才出下策，把秋绣接了回来，与其让仕鸿出去找新欢，不如把旧的弄回来，秋绣她还是能把握住的，不是个精明的人，虽然有夺宠的危险，但总比仕鸿以后带个不清不楚的狠角色回来的要好得多。
果然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