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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闲静下来,偷享这久违的超脱与安逸,思绪如水漫漫泻出。已经许久没有听听自己这颗“心”的声音。日复一日,它陀螺般疾速旋转不停,自己几乎快要忘记这颗“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它正临巅峰绝顶,俯瞰众山小;它此刻满腔激情,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统中原,建立一个固若金汤的富庶王朝;
屹立世界之巅,景色虽美不胜收,却也高处不胜寒。他一门心思建立万世功勋,成就帝王伟业却依旧会在某一个梦醒时分,怅然若失。自己绝对是丢失了什么。一个对他来说分明很重要,却又无暇顾及的某物,亦或是,某个人。
“启禀皇上,中书侍郎温彦博在宫外求见。”新上任的钦点太监总管陆荣禀报道。
世民眉头微皱,抿一口莲丝普洱茶,复又批阅起折子,垂眉道:“宣。”
中书侍郎温彦博一身石青百兽彩绣贡锦官服,匆匆而至,进得正殿,躬身道:“皇上,臣有急奏!”
“准。”世民抬头,蹙眉,凝视。
“山东、河南三十州大旱,今年租赋无所出。去年冬,关东及河南、陇右沿边诸州又遭霜害秋稼!”温彦博忧心道。
“为何不早报!”世民扔了手中折子,冷冷扫出一眼,道。
“关中以及山东、河南等三十洲巡抚,一连向户部上了几十道折子,却都石沉大海!”温彦博焦急道。
“现任户部侍郎可是裴矩?”世民沉声道。
“回皇上,正是裴大人,可是裴大人重病在身!”
“中书侍郎温彦博,朕命你同尚书右丞魏徵,火速往关中诸州赈济灾民!”世民道。
“臣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奏!”温彦博眼神踟躇,晦涩道。
“温爱卿但说无妨。”世民道。
“皇上!既然皇上恩准,就请恕臣斗胆进言!这是卑臣代笔大相国寺新任国师,进言观星所得,以及‘京师才子’联名上书请命‘处死后宫妖孽淑妃’的奏折”温彦博稍微沉气,自广袖中缓缓抽出明黄色暗纹奏折,双手捧住,索性破釜沉舟,道:“天灾频降,大相国寺新任国师观天象,曰:此乃天谴之兆,贪狼煞星化做后宫妖孽,动摇君心,霍乱朝纲所致!由此,三十洲百姓民怨四起……”
“混帐!”不及温彦博话落,世民漆黑深眸中怒意电闪,陡然拍案,沉声道:“动摇君心?朕的心只有朕自己最清楚!传下旨意,再有谣言惑众者,轻则发配朔北,重则杀无赦!”
“臣,尊旨!”温彦博急忙收口,干涩吞咽一口唾沫,道。眼下皇上震怒,此事若是再多言,这“妖言惑众”的罪名,怕是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此时,温彦博觉得自己手中明晃晃的奏折最为碍眼,呈上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半晌,君颜渐渐舒展,温彦博趁着皇上低头进茶之际,忙不漏痕迹地偷偷将奏折塞回袖口中。
誊然,头顶冷冷飘落一声:“慢着。”
温彦博陡然一震,心跳霎时漏掉几拍,缓缓将那奏折自广袖抽出,忐忑道:“皇上!”
重重深呼一口气,世民容颜清俊肃厉,直直凝视温彦博手中奏折,笃定道:“呈上来。”
温彦博只得悬着一颗心,大气不敢出,双手将奏折呈上。
帝王粗糙的指尖,慢慢摩挲过折子上的烫金暗纹,嘴角冷峻道:“温爱卿暂且退下吧。”
“臣,谢皇上。”正求之不得,温彦博忙不迭道,窃松一口气,暗自庆幸皇上再看奏折之前将他谴开。
若是皇上看见了那奏折上的内容,怕是……“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下这档子事。”追悔莫及,温彦博亦不敢再想了,脚步匆促凌乱,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不断的宫阙重地,对于眼前奢华贵胄的金玉美景,他毫无留恋之情。
定定凝视折子最后加缀的一长串“京师才子”联名,那些字迹龙飞凤舞、轻狂难掩。
世民眼眸阴枭漆黑如子夜,隐约有潺潺怒流奋涌,逐渐奔流成波澜滔滔,最后咆哮到极限,“嗤啦”纸张被蛮横扯裂撕碎的声音,惊扰了肃廖静谧的甘露殿。
旦见世民大掌一挥,广袖凛凛飞拂,纷纷纸屑错乱陨落,待到衣袂落定,他森然看向陆荣,喉头滚动,道:“告诉淑妃,今日不用等朕了,朕今夜去韦妃那儿。”
太监总管陆荣愕然不解,随即迅速正色道:“奴才遵旨。”
听到太监总管陆荣脚步渐渐近了,驻足甘露殿外多时的姞儿,拂下凋落在肩头的飞絮如丝,方欲抽身离去,却听得身后陆荣道:“让淑妃娘娘久等是奴才的罪过,且容奴才去禀报皇上”
芙蓉颜面沾染了些惆怅,淑妃脱口而出,恍若寐语:“慢着”
自知失态,又雍容回眸,淡笑道:“本宫略感疲乏正欲回宫休憩,就不烦陆公公禀告了若皇上没有问起,就不要提本宫来过。”
“这……奴才明白。”温驯一笑,陆荣道。
“有劳公公。”淑妃颔首,默然一笑。她轻盈裙裾,悠然抚过泥土中残香败蕊,身影翩然隐匿在树荫翠帐中。
“奴才恭送娘娘千岁”追随着淑妃身姿消匿翩若惊鸿,陆荣目光渐渐游移到她方才驻足的一方草地上
那里粉白落絮堆积,几近成冢,想必娘娘已经在此站立多时了吧?不知方才皇上那番话,娘娘又听见了多少……
“唉”仰天悠悠长叹一声,陆荣复又低头凝视如丝碧草之上,一簇粉白花絮若冢,暗自道:“古来多少痴男怨女,情深伤至断肠处,却读不懂‘情’为何物……还不如杂家,既非男亦非女,倒也落得轻闲,省却了许多麻烦!”
陆荣摇头自嘲,一挥手中拂尘,怏然而笑,抿嘴进了甘露殿。
踏着一地落絮无声,姞儿碎步匆匆,葱指微颤着轻挽住罗裙,堵塞在喉头的酸楚涩味几乎让她掉下泪来
终究做不到如母亲那般恬淡、漠然。尤其是温彦博的那一句句“后宫妖孽,动摇君心……”恍若针针扎在她心头!
“啊”一声凄厉尖叫划破明澈长空,将姞儿从思绪中惊醒,这才发觉,四下不少宫女面色焦急,匆忙来往。
正疑惑中,姞儿忽觉衣袂被人拽住,回首一看竟是彩衣,不等说什么,便听彩衣欢喜道:“总算是寻见娘娘了,让奴婢好找!”
“什么事情值得这样一惊一乍的?”端详着彩衣汗津津的面庞,姞儿疑惑道。
“娘娘,”彩衣小心环顾四周络绎匆忙的宫女,凑近姞儿,小声道:“燕妃今日要临盆了,皇后和各宫娘娘大多已经过去,娘娘是不是也……”
“这样的场面,少咱们一个不少多咱们一个也不多……”潋滟容颜隐约有一丝异样笑容荡漾开来,淑妃又道:“咱们就不去了,免得破坏了一场好戏。”
“娘娘的意思是”彩衣甚为不解,惊疑道。
“时候到了,一然有分晓。”轻撂额角几缕墨色发丝,姞儿笑看乱做一团的后宫,淡漠道:“彩衣,去寻两件男子长衫来,咱们出宫去。”
“真的!娘娘终于肯带奴婢出去了!可是”
彩衣不无忧虑道:“这样出去真的没有关系么?”
“还得多谢燕妃呢,否则此次必然会费一番周折……”遥遥望向水茉居,姞儿水漾星瞳笑意渐消。
“娘娘,咱们去哪儿?带上三殿下和六殿下,好不好?”彩衣眼神精亮,兴奋道。
淑妃眯起双眸,视线缓缓自水茉居方向抽离,幽幽注视彩衣,道:“这次到关中,可不是去游玩的。”
“娘娘!关中正闹饥荒,这个时候娘娘怎能”彩衣愕然道。
“回宫准备。”不等彩衣说完,姞儿朱唇轻抿,沉声打断她。
*
关中灾区
大地,干涸而荒芜。龟裂的巨大沟壑,狰狞地罗列在这片曾经肥沃的土地上!
路边瘦骨嶙峋的饥民,眼神枯槁黯淡,灰黄色的肌肤,淤积了尘土蒙蒙的污垢。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路上骑马而来的两个年轻男子:那分明是两个和这灾难毫无任何关联的纨绔子弟!
骑着纯白骏马的纤瘦公子哥儿走在前面美貌得过分的面孔,水色长衫如玉,娥眉广袖、洒脱隽秀。他身后水灵清秀的男子,穿了月青长衫,淡色清雅,骑了黑骠马跟在后面。
路边围坐的污浊人群中,污垢尘土层层灰蒙。一个已经饿得皮包骨头的男人有气无力道:“咱哥儿几个,把那黄毛小子的马抢来分吃了,怎样?”
许久才,有人应和,声音细弱游丝:“谁有力气谁去吧我、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骏马上的美貌男子似乎听见了,回头看了看,似乎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却迎上那一双双空洞呆滞、毫无神采的眼睛,竟齐齐都在看着自己!
真想闭上眼睛,永远都不要再看见眼前这不断变换的人间惨剧!除了遍地枯黄,他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路旁死尸交错纷叠,散发出令人呕吐的恶臭,还有尸体上着生的蛆虫……
“这一切,果真是由我引起的么?”星眸黯淡,白马上的纤细男子喃喃道。
“公子,别这样说,天灾频现,又岂是人力能左右的?”月青长衫男子安慰道。
白马上,男子仰头闭目,重重呼吸,调理思绪,良久,哑声道:“彩衣,天色不早,长安城怕是要‘禁夜’了,咱们回去罢。”
二人飞马疾驰至长安城下,却见城门已经紧闭,月青长衫男子大惊,小声嘀咕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皇上今夜去咱们窈淑苑……”
“傻丫头,燕妃临盆,他想必是在水茉居的。如果燕妃已然诞下龙种,那么他就更脱不开身了”
淑妃诡秘一笑,自腰间拿出金漆令牌,看向长安城门上的守卫,淡定喊道:“劳驾放行!”
城门上侍卫凝视着朦胧夜色中异样美艳的男子,脉脉水色长衫飘逸如风,凄美容颜若仙,被火灯焰辉映衬得愈加瑰丽绝世。
侍卫神智停滞半晌,才发现那纤弱男子手中拿着的,竟是皇族专用的金漆腰牌,誊然醒悟,忙挥手向门倌道:“放行!”
“多谢。”淑妃微笑浅展,素手熟练扯拽缰绳,与彩衣一同策马入城。
因为宵禁,夜幕下的长安沉睡正酣,意韵惬然。姞儿与彩衣跨下骏马的马蹄声,显得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