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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你来看我，是有什么事？”成子一推开书房的门，就见方正德一身唐装，闭眼躺在一条藤条的竹摇椅上。老人家的头发，仍是一惯的白得发亮。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你的身体最近还好吗？”成子站在门口，身形挺得笔直。
“不错。”方正德闭眼道。
“琼洲生态的负责人伊先生过逝了。”成子提起伊鹏达过逝。
方正德似乎对伊鹏达的离逝并不惊奇，外界早就知道伊鹏达病入膏肓，驾鹤西游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是对方正德来说，却更透着一种看淡生死的释然，至亲至爱相继仙去，尽尝生离死别，千帆过尽，反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安泰。
“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上午，七点左右。”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回琼洲？”
“不全是，林氏酒业那边的黑账也洗完了。夏家这边的婚事，还需要重新安排。”成子道。
在方正德面前，成子是没有什么隐瞒的。方正德是上个世纪六零年代的商场枭雄，眼珠子精着，什么事情能瞒过他。
“还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上次因为夏家的婚事，麻烦你了。”成子道。
方家上上下下的小辈们似乎都慑于方正德的威势，而不敢在前造次，舅舅方振业生前也从不在外公面前多说半句话。与其他姑母之间，也是如此。却不知为何，方正德独对这个小女儿的长女，也就是成子，要亲近一些。大抵是因为脾性相同，不喜欢多话，日常行为处事又颇喜欢开门见山，讲究效率和成果，所以有些意气相投。
但听方正德身边的老人刘叔说，是因为成子与过逝的老夫人容沁长得颇为相像，所以才投缘了些。成子偶尔感慨，也多亏了自己与已逝的外祖母有几分相像，在美国留学的三年不至于意外身亡，而成男在关家也生活的平安稳当，只是可惜，可惜了邵香。
一想到邵香，成子掐了掐掌心。
“下次，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方正德道。
“我明白。”
“康庄你见过了吗？”
“见过了，小孩子长得挺不错。”成子道。
“见过了就好，这孩子身体不是特别好，以后，你得多帮帮她。”
成子蹙了蹙眉，身体不好，是跟舅舅一样有家族的心脏病？她大概能知道外祖父口中，帮帮她是什么意思。将来的方氏，不出意外应该会落在小康庄身上吧，只是小康庄的身体不好，势必将来，方家也不会像表面那么平静。
“我知道。”成子点了一下头，算作是答应。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成子朝方正德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书房。
房门带上的那一刻，全程闭眼的方正德缓缓掀开了眼皮，眼中蓄着刀锋一样的精光，视线落向远处波浪起伏的青竹，不由自主地又露出一丝难见的笑意。
※※
“关小姐，就下来了，谈得还愉快吗？”刘叔见成子下来，随口问。
成子倾了一下头：“还好。方露最近好吗？”
“方露小姐身体还不错，只是体力不太好，不能经常陪孩子。”刘叔道。
“替我向她问好，让她好好保重身体，有空我去看她。”成子说完，蹲身抱起了小康庄。
小康庄朝成子咯咯笑出声，莎丽因为成子抱小孩子，惊讶得微张了嘴：“学姐，你抱孩子的样子，很奇怪，很奇怪。”
成子笑了笑，贴了贴小康庄的脸：“有空也来看你。”
小康庄倒是听懂了，咧着小嘴，叫成子：“姐姐，姐——姐——”
莎丽一听就有些抓狂了：“我刚那么逗你，你不叫我，现在人家随便抱一下你，你就叫了，不公平啊，小康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刘叔却忙着纠正：“小康庄，叫错了，不得能叫姐姐，得叫表姨。”
“没关系，好好照顾康庄。我和莎丽先离开，刘叔有事就打我电话。”成子道。
莎丽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就走？”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扯平了扯平了（）
“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成子并不反对莎丽留下来做客。
成子将小康庄递给刘叔，小康庄继续在刘叔怀里咯咯笑。
莎丽冲成子扯了扯嘴：“你都不留下来，我留下来做什么。”
“曾助理喜欢，以后可以常来，方园随时为您敞开大门。”刘叔道。
莎丽知道刘叔说着客套话，便故意与刘叔打趣：“刘叔这么说，那我过几天再来。”
刘叔抱着小康庄，抓着康庄的小抓子，上下舞了舞：“欢迎欢迎。”
“那刘叔，我们先走了。今天麻烦你了。”成子朝刘叔点个头，转身就往屋外走。
莎丽跟在后面，从大厅里出来，沿着石子路往前走，再到进入方园的柏油大马路，大概还往前走几十米就到门口。
“我以为来方家借宿呢，看来不在这儿休息。”莎丽拍着嘴巴，很不淑女地打了一个哈欠。
“去你家。方家不方便。”成子道。
莎丽指了指自己鼻尖，对成子做的决定有些意外：“去我家？你确定是去我家？我那天出门，家里都没打扫，现在回去肯定乱糟糟的。”
真不是不乐意邀请成子去，而是实在是有些乱。那天晚上临时接到成子的电话去美国，正好前一天又是成子和夏仲飞的婚礼，忙进忙出，她那套小公寓本来就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打扫，加诸又去了次美国。估计那些还没来及处理的垃圾都开始发霉变味了，想想都觉得有些丢脸。
“没关系，可以现在安排一个钟点工，或者我们回去再打扫也不迟。”成子道。
“好吧，好吧，那就去我家。叫钟点工恐怕不方便，公寓的钥匙还在我这儿呢。”莎丽叹了叹气。
成子倒无所谓：“没关系。”
两人一前一后往方园的大门口走，离大门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成子成男的生母方华。大概是刘叔给她去了信，她又想着和成子见上一面，毕竟成子难得来方园一次，又加上方华每每去找成子总要吃上闭门羹，莎丽作为旁人来看，总觉得方华也不容易，是故出现在门口，心底暗暗抱着丝理解。
成子看见方华的时候，顿了一下，才往前走。莎丽注意到成子的动作，暗暗叹了口气，小跑步越过她，先一步出了方园的大门，经过方华身边的时候，朝她点头问好，然后招呼着司机把车开进来些。
莎丽先上了车，又麻烦司机再等一下，接着告诉司机待会儿去哪儿。成子本也打算上车，但看到方华一直惴惴不安地跟在身后，于是转过头，朝她走了几步。
“在门口等我，有什么事？”成子语气能听出一丝不耐。她对方华似乎从来就没有特别好的耐性。
“成子，没，没，没什么事，知道你来方园，所以来看看你。”方华慌张地摇了摇手。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和莎丽回去了。”成子在方华面前站了站，决定上车。
方华正在这时叫住了成子：“我，我，上次在婚礼，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应该是我，应该是我推的。”
“事情已经过去，你没必要放在心上。”成子停了一会儿才道，说这话算是宽慰，自然也有另一层深意，那就是不要深究。事发后的隔天，她连夜去了美国，这件事来不及细查。但随后夏仲翼也到了她们美国所在的公寓，有一回夏仲翼就拿着存有婚礼当天视频的移动硬盘给成子，告诉成子，结果不是特别好。
成子当时简单地问起视频的内容，夏仲翼只说了一句：“半斤八两。”也许就是因为那四个字，让成子对婚礼那天的黑手，失去了追根究底的兴致。
“你，你们，你们千万别误会成男。我们那个，那个很多人，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我是，是我不小心。不小心的。”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成子道。
方华重重点了点头：“好，好，没事，没事，你们先去忙。”
成子转身，拉开车门准备上车，上车前背对着方华说了句：“注意身体。”那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静，待方华反映过来的时候，那辆出租车只留下一个圆点似的剪影，消失在柏油马路尽头。
“注意身体，注意身体，我会注意身体，放心，注意身体。”方华朝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失神地喃喃自语。她的心底，像两颗石子在黑夜中打出一抹火星子。
红色的，虽然只是一点儿火星，但足以让她浑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快。
※※
到莎丽的公寓时，已经过了正午十二点。正如莎丽所说，公寓确实有些乱，小公寓客厅随处可见熟食和泡面盒子，洗漱间还有莎丽一周没洗的衣服。成子见状后，立即叫莎丽安排钟点工。莎丽却选择了绝拒，即便成子说公司报销，莎丽倒是很经济地算起了时间账，说是市里的钟点工到这里要半个钟，清理打扫又要半个钟，还不如自己动手。
成子不认为这样妥当，两个人午餐都没吃，哪有什么精神打扫。成子的想法是去外边吃午餐，钟点工利用她们外出就餐的时间，打扫卫生。最后，算来算去，还被成子说服。
两人回来的时候，钟点工果然将小公寓打扫的一丝不苟。莎丽正在说成子的决定是多么英明时，公寓外面来了客人。
“你怎么来了？”
莎丽一开门就见到满脸胡渣的夏仲飞，他的眼神囚着血丝，精神看起来很不好。
“成子在吗？”他一边问，一边推开门口的莎丽，闯了进来。
成子正倚在沙发上看杂志，见夏仲飞过来，起身，把杂志合起来，置于茶几上。
“莎丽，你先回房，好好休息，我跟仲飞单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