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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对女儿如此含悲似喜的目光，北海龙王亦罕有地生出几分歉疚来。这些年来他对这个女儿如何，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可难得的是，在他异常的疏离冷漠下，这个女儿却出落得懂事而乖巧，且不曾对自己生出一丝半毫的怨恨。至少，从表面上并看不出来她恨自己。
许是想到了这里，北海龙王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华儿，这些年来父王一直对你疏于关心，你心里可恨过我这个做父亲的？”
若华怔住，不意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还问得如此直白，一时倒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北海龙王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扬唇微笑掩饰道：“你瞧父王，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么？竟问出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来，真真是该打。你别往心里去，只当父王什么没说过吧。”
若华轻轻咬唇，走过去牵着他的衣袖摇了摇，低柔道：“父王，没有关系，既然您开口问了，做女儿的自然也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不错，我从前年纪小时的确有过一些不解，也曾经怨恨您对我的冷漠。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渐渐懂事，也就明白了父王的不容易。作为一宫之主，您要统御臣下，如何能对我这个与凡人所生女儿的公主过多垂爱呢？即便是您心里想疼我，可那些臣下们也会拦着的，反倒增添了我的罪过。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我安安静静地长大，不引人注目，也不会惹祸上身。其实不闻不问，有时并未是不在乎，或许是另一种方式的疼爱和保护。”
很显然，若华的这番话说得极动人，虽然真相与她所言相差甚远，但这并不妨碍北海龙王此刻的感动，与对她这个久未亲近的女儿的怜惜。
而北海龙王的歉疚与怜惜，无疑是眼下的她最为需要的。
第82章 时过心境迁（）
晌午才去见了北海龙王，谁知黄昏时分龟丞相就亲自带人将十几箱衣物首饰搬进了若华的宫殿。
对于这位执掌北海龙宫上下大小事宜的龟丞相，若华平日并不少见，但从未有过一次见他对自己这般讨好殷勤。
“公主殿下，龙王命人给您准备的妆奁，小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在日落前给您置办妥当送来了。您若得空便试试这些衣物首饰可合心合意，若有不喜欢的，只管派人告诉小臣，小臣自当竭尽全力做到让公主满意为止。”
若华站在打开的箱子前，伸手随意取了一件首饰在手中把玩，勾唇笑得浅淡道：“若华的些许琐事，怎敢劳烦龟丞相这般大动干戈？东西既送来了，无论好坏总是父王的一片心意，若华自会领情。只是辛苦龟丞相为若华奔波一日，若华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说完，她取了其中装满硕大东珠的桃木箱子递到龟丞相面前，含笑道：“这点薄礼，只当是若华对龟丞相今日辛苦奔波的谢礼，还望龟丞相千万要收下。”
龟丞相望向那一箱东珠的目光满是贪婪，却不敢伸出手去接下，满脸谄媚地笑道：“这怎么敢当呢？这些个宝物都是龙王吩咐送给公主赏玩的，若小臣拿了，日后教龙王知道，还指不定要受怎样的责罚呢？”
若华轻声一笑，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索性命人将东西塞到了龟丞相的怀里，曼声道：“若龟丞相是为此不敢收若华的谢礼，那大可不必。东西既然是父王送给我赏玩的，那自然就归若华所有。那么我拿自己的东西酬谢龟丞相，又有何不可呢？再者，来日我要仰仗龟丞相之处还有许多呢。”
听到这话，龟丞相再不推辞，当下紧紧抱住那一箱东珠，忙不迭地谢恩。
许是看着这些个虚伪的笑脸令人心中生腻，若华说完这些后便淡淡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而龟丞相一走，乳娘便朝着他的背影恨声啐了一句道：“呸，真真是个小人。寻常他见了公主，眼睛简直是长在头顶上般傲慢，哪里有过这样卑躬屈膝的讨好？如今眼见公主得龙王看重，他倒是学得趋炎附势起来。只是公主明知他素日的为人，何苦还拿那样好的东西赏他？真真是浪费了。”
若华斜倚在软榻内，身上仅盖着一层薄薄的白狐毯子，水眸半开地微笑道：“乳娘，何苦与那起子小人生气？龙宫之中，拜高踩低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不独他一人如此。我今日这般着意厚待他，不过是希望他能对此稍加感念，来日若我再度失势，也不至于被人轻贱到泥泞里罢了。”
乳娘却听不得若华这般伤感的口吻，颇不赞同地瞪她一眼道：“呸呸呸，大喜的日子，公主怎么尽挑一些不中听的话来说？眼下公主正是时移运转的时候，何苦平白诅咒自己？难道公主苦了这些年还不够，还不配过些好日子么？”
见她说得伤感，眼看又要落泪，若华连忙安慰道：“好了好了，乳娘才说了我，怎么自己倒又伤感起来？大喜的日子可不适合落泪呢。”
乳娘连忙拭干了泪，嘱咐她躺下休息，转身又去点算那些由龟丞相送来的箱子，吩咐人入库。这些个紧要的宝物，若非自己亲自点算，换了旁人她是万万不能安心的。
而短短两日间，无数宝物被送入若华的宫殿，除了第一日龙王的赏赐，余下便都是其余三海龙王送来的礼物。
每日忙碌于迎来送往间的若华，亦不觉生出从前从未有过的虚荣心，甚至是沉浸在这种炙手可热的风光里不能自拔。正因如此，她越发害怕两日后的玉山之行，怕那个一向便高高在上的冷傲女子会于弹指间摧毁自己得来不易的富贵尊荣与美梦。
可，该来的总会来。两日后，玉山赴会的日子如期而至。
那一日，除了北海龙王，翩翩等人亦来送行，无非是嘱咐一些让她沉稳镇定的话，千万不能被辛夷抓到什么把柄。
若华自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心中暗道，便不为旁的，只为了自己多年处心积虑好容易得到的风光尊荣，她也断不能在此事上有丝毫的闪失。
一路驾云而行，到了玉山地界，远远便见两名容貌清秀的仙婢迎上前来，正是辛夷身畔素来最得力的凝碧与妙芙。
“若华公主，您可算是来了，我们玄女可等许久了呢。”
这二人名为侍婢，但在辛夷身边的地位却极高，寻常仙者见了都不得不给几分薄面，称一声姐姐。辛夷指派她二人来接若华，真真是极给脸的了。
若华疾步上前，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神色道：“哎呀，怎么竟是二位姐姐来迎我？真真是折煞若华了。”
凝碧和妙芙互看一眼，一左一右扶住了若华，满脸堆笑道：“莫怪四海八荒的人都夸若华公主您和气谦逊，半点架子也没有。只是公主您也太客气了些，您和我们玄女是好姐妹，自然便等同于我们二人的半个主子。我们便来迎一迎您，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若在从前，若华只怕真会觉得惶恐，但她近来备受人吹捧，早已有些飘飘然，当下亦只是含笑敷衍了过去。
在行走的路上，她忍不住试探地问：“对了，二位姐姐可知玄女邀我来玉山所为何事？她是同时邀了许多人呢，还是单单只请了我一个？”
凝碧和妙芙是何等伶俐的人，哪里肯给她套出话来，遂笑嘻嘻道：“公主也忒心急了些，眼下即刻就到地方了。公主心中若有什么疑问，与其问我们这些个下人，倒不如等见了面去问我们玄女岂不更好？终究，主子们的心思深不可测，哪里是我们这些个做奴婢的能揣摩得了的？”
若华含笑点头连连称是，但一颗心却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
就在她发怔的空隙，却已被引到了一个幽静的院落门口，凝碧等人欠身道：“若华公主，我们玄女就在里面等您。余下的路，恐怕就得您一个人走了，告退。”
第83章 进入正题（）
眼前青草掩映下的院落透着一股子幽静，只是冷不防一望总觉得那条长长的青石小径透着几分森然可怖。
若华无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转身欲走的凝碧问道：“这，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我从未来过？”
凝碧低头扫了一眼被她抓住的衣袖，掩下了一丝不悦道：“玉山地界广博，便是我们在玉山住了千余年，也尚有没去过的地方，更何况是鲜少来玉山做客的公主您呢？公主，您这般止步不前，难道是担心我们玄女会害你不成？”
若华下意识反驳：“自然，自然不是。”
此刻她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凝碧被弄皱的衣袖，带着一丝歉然道：“对不住，二位姐姐，我一时失仪，教你们见笑了。弄皱了的衣服，我回头会命人做一身更好的送来向凝碧姐姐赔罪。”
凝碧面色静然，客气道：“公主言重了，不过一身衣裳，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们玄女还在里面等着，公主若没什么事，还请快些进去罢。”
说完，她二人齐齐欠身，便转身离去。
若华站在那里好生尴尬，望着那道门，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连随她一起来的侍女也忍不住奇怪道：“公主，您不就是来赴约的么？怎么到了却不进去呢？如此教玄女久等，岂非失了我们北海龙宫的礼数？”
说这话的是北海龙王新近指派给若华的侍女玲珑，乃是龙王的心腹侍婢。说到底，北海龙王终究还是对她这个女儿不放心的。为着安全起见，他才派了自己的心腹到若华身边来，时时指点着她，也是一种无形的监视。
这几日以来，若华早已对玲珑的指手画脚十分不满，只是一时还奈何她不得，但此刻玲珑的“提醒”无疑给了她极好的话柄。她转身好整以暇微笑道：“什么时候，北海龙宫的礼数，竟需要由一个侍婢来教会我这个做公主的了？既然玲珑你这般能干，不如这样，就让本公主即刻回去禀了父王，由你代替我赴玄女的邀约可好？”
“你”玲珑惊怒地瞪大了眼，不知这位看似低眉顺眼的公主几时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