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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从断魂渊上来后，赵小杨偶尔也会回到谷底去看看，哪怕一开始他根本不知道那条墨焰蛇的身份。
反而是后来在猜测到某些真相，在得知那个人应该就是柳七辰的亲生母亲后，他便再没去过那个原是北华山禁地的深渊。
因为他知道，柳七辰一定会经常悄悄潜进去祭拜她的生母，而他，在那段日子里，一直都是很害怕见到她的。
他怕选择，他怕自己在恩情与仇恨之间举棋不定。
他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与柳七辰能这般平静地，并肩走入这片深谷。
深谷里除了巫云和小狐狸，还有周玉锦。
周玉锦是跟这些恩恩怨怨没有关系的，可他又似乎，成了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人物，毕竟很多东西，只有熟知《诡道》的他才能解答。
墨焰蛇的坟墓，没有墓碑，只有一棵当年赵小杨亲手栽下的小树苗，而如今，小树苗也已长成了葱绿的大树。
巫云蹲在地上清除了杂草，起身喃喃道：“这个地方风景不错，师父能长眠于此，挺好。”
“周玉锦。”赵小杨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男子，“我当年误以为是蛇胆而吞下的那颗东西，就是癸亥的内丹，对么？因为我不再需要七辰的内丹，她才能再次复生，是么？”
“或许吧，毕竟内丹融入血肉之中是需要些时日的，若柳姑娘的母亲当初刚取得癸亥的内丹便赶来四华州，那你们能从她体内拿到尚成形的内丹，也是有可能的。”
周玉锦苦笑一声，“当年断魂渊之事，我也是方才才听他们两个大概说了些，不过一切终究没人见证，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猜测，我给不了你答案。”
“猜测，也足够了。”巫云微微一笑，“我了解师父，她一直都只是在为女儿活着，自从三十年前在赵家村发现七辰为救小杨而死之后，她生命中的唯一目的，便是救回七辰。而如今七辰活着，师父必然也是无憾的，不是么？”
柳七辰愣愣地站了许久，然后对着坟墓，缓缓跪了下去。
巫云嘴上说得轻松，可其实他们都知道，那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
没人知道墓中的人是如何拼尽一切道行，打开了大漠里困住癸亥的阵法，又是如何用老族长透露的方法，取得了癸亥的内丹。
更没人知道，她当初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能发现女儿的魂魄一直附在赵小杨体内。
可从她当初卷走赵小杨并自杀的情形来看，她应该早已伤痕累累，甚至修为大失，现了原形，连与自己女儿说话的能力都没有。
她努力了整整十六年，才把癸亥的内丹交付赵小杨手中，这一切的代价，是她自己的生命。
赵小杨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年那条墨焰蛇自杀时的决绝和苦心，就连她临死前那充满了欣慰与哀伤的眼神，也时时会在他的梦里出现。
很多谜团，已经不可能再有完整而准确的答案了，但他可以肯定，坟墓里的，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母亲……”柳七辰神色哀戚，跪在墓前轻声呼唤着。
赵小杨也对着坟墓，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我不知道您当初是想把癸亥的内丹给我，还是给您的女儿。虽然您一直以来想要救的人都不是我，可我终究，是因为您，才有了后来活着的机会，欠您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其实，你也不必记着。”巫云面露愧色，“当初，我告诉你三十年前七辰救你一事，不过是我自私，想用恩情来束缚你，由此保护七辰。
如今真相大白了，你们两个，也不再是仇人，有些东西，便放下吧，我相信师父，并不想要你们把这些事情时时记在心里，她会希望你们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赵小杨喃喃自语，“真的，还能好好活着么？”
说到这，他不禁自嘲地笑笑，“我们确实是，能一直活着呢。毕竟我们，都死不了，也不知这是天底下多少人的心愿。
为了得到癸亥的内丹，那么多人不断拼命、算计，甚至丢了性命。
可偏偏，这颗内丹，就那么阴差阳错地，到了我的体内，就连癸亥几百年的修为，也全都成了我的，捡了这么大个便宜，我是该好好活着的吧？”
他脸上虽带着笑，可眼中全然没有半点神采，看上去不仅是失魂落魄，甚至根本不似个活人。
柳七辰见了，想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全都变作无言的叹息。
就连她自己，也还没从这场噩梦一般的真相中走出来，她又从何去安慰别人？
“唉，臭小子！”早就跑到一边坐着休息的小狐狸突然站起身，将手中的一个石头扔向了赵小杨，笑道，“你知道为何活了一千多岁的我，要叫一个几十岁的毛头小子云哥哥吗？”
赵小杨以为她是在胡闹，并未理会她，她却是笑意盎然地走过来抓着巫云的手臂，得意地道：“因为，他的修为比我深。”
见赵小杨仍旧未理会她，她又自顾自地道：“我说的修为，不是与人斗法的道行，而是，这里。”
她右手所指的地方，是自己的胸膛，或者该说，心的位置。
“我的事，云哥哥跟你说过了，当年，我的父母，我们九尾狐一族，全都死绝了，就剩我一个。我的同族，比南华山和赵家村所有人都要多，老实说，我的仇恨，可不比你少。
但我当年活的，比你憋屈多了，因为我的仇人活着的时候，我不仅没能力报仇，甚至还要到处躲避他们的追捕。而当我修为大成终于可以报仇的时候，我的仇人，早就老死了。
你大概不会理解，我那种恨而不得的遗憾吧，我都快把自己折磨成一个疯子了，若不是云哥哥出现，我早就选择陪我的同族去了。”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赵小杨的肩，“其实，很多事情，远没有你以为的那般绝望。人活着的确是很艰难，可总要一步步走过了，才能离希望更近些，不是么？
就像是我，当年那个和你一样痛苦的我，哪会想到能有今日，能与云哥哥一同携手，看遍这世间最美的风景，体味活着最大的乐趣？”
第219章 一念之间（）
正擎殿内，依旧一片死寂。
哪怕赵小杨和柳七辰都已离去，可四华州众人，全都还在里面，一直不曾妄动过。
他们不仅是在等待赵小杨的处置，更多的，是要面对自己，面对真相本身。
这个残酷而可怕的真相，无疑是对四华州所有弟子最致命的打击。
就如当初北华山弟子无法接受赵家村和方府的灭门惨案一样，如今这些个一直以正道自居，立志斩妖除魔的修道之人，也全都是惊慌失措的。
若这种事情只是由门下某一个弟子做出，或许还能轻易用门规解决，而如今，犯下此等罪过的是三派的掌门，是整个四华州里最德高望重的三位前辈，场中根本没人敢想象，结局该当如何。
“汪！”
赵小杨由南疆带回的那条黑狗从半掩的殿门里窜了进来，它似乎是要来凑热闹的，可看到殿内沉重的气氛，显然又被吓得呆了一下。
“汪！”它的声音小了些，但还是朝着殿内的人吠了几声。
公良虚握紧了拳，满面怒容，眼中尽是杀意，像是要狠狠惩罚这个随意闯入的、不知死活的畜生。
“公良掌门！”
明清真人倏地站起身，目光凌厉，“莫不是三十年前还没杀够，如今连个无辜的小畜生都不放过？”
公良虚抬头看着明清真人，眼神逐渐恢复平和，拳头也缓缓松开，只是不发一语。
一直跪在他身侧的卓星斓像是松了口气，转过头与宋玉筝对视一眼，犹豫着抱拳道：“师父……”
“你们回去吧。”公良虚突然打断他的话，平静地道，“此事与你们无关，回东华山去。东华山，还是从前的东华山，卓星斓，从今日起，继任掌门。”
“师父！”卓星斓大惊，身子颤抖，猛地匍匐下去，哽咽道，“弟子不敢，弟子不能。”
“这是命令。”公良虚微微一笑，又抬头看着明清真人，“明清师弟，你方才不是问我杀够了没有么？
我现在告诉你，不够，至少赵小杨和柳七辰，我要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让他们成为下一个癸亥。”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们么？”
赵小杨的声音一出，除公良虚外的所有人又都诧异地看向了门口。
他终是又回来了。
但与方才离开时的失魂落魄不同，现在，他走进正擎殿的步伐，似乎更加坚定而沉稳了。
他的那身白衣在人群中很普通，他的身姿虽挺拔，可在整个四华州，依旧很普通。
只是伴着他的步子，他全身上下，都似在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流，让周围的人望而却步。
他就那样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大殿，走到了公良虚身前。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们么？”他又问了一遍，语气平和，却又像带着无穷的气势。
公良虚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终于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与他对视。
两人的目光，看着都是无比坚定的。
然后，缓缓地，赵小杨唇角露出一抹讥笑：“你说，我和七辰，会变成下一个癸亥，是么？”
公良虚不答，依旧只是死死盯着他。
“那么，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就赌我和七辰，永远，都不会成为你，你们，以为的那种人。”
公良虚还是没说话。
“所以，你，你们三个，最好都给我活着，好好活着，活着见证你们输的那一刻，我和七辰，会让你们输得一败涂地。”
这一次，公良虚眼中有震惊，其他人口中也都有惊叹。
赵小杨低低一笑：“怎么？很吃惊么？你以为我会杀了你们报仇，是么？”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