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飞读中文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时光倒流(陈染散文集)-第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个年龄,我头脑里的颜色是黑色的。黑色是一种冷,一种排斥,一种绝对;黑色甚至是否定,是拒绝,是抗议;它体现的是一种不同流、不睦群、不妥协以及愤世嫉俗的反骨和叛逆。黑是怀疑论者的眼神,是--我不相信,是没有退路的脚步,是对世界的敌视,是敢于伸向死亡的手臂。说到底,黑,是青春的颜色!走过了青春,便再也没有权力执迷于绝对的黑色了。
现在,灰色成了我喜欢的一种生命颜色。
灰比黑隐蔽一些,内敛一些,朦胧一些,低调一些,不像黑色那么硬,那么鲜明刺眼。灰色更有弹性,它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但灰色决不是灰心丧气,悲观失望,它甚至比黑色更有潜在的力量。
灰色是什么?
灰色就是你不理解一件事,但是觉得它不一定没有道理;灰色是不再年轻气盛、放纵恣肆地随便说话,甚至连眼睛和脸孔都不轻易泄露你的意图;灰色是越来越深地埋藏了个性,埋藏了表情,甚至干脆没有了脸庞,你让你的脸长在了心里;灰色是你真实的心理有时比你的外表孩子气,你趁人不备偷吃甜食的次数比想象的还要多,你暗自练习与想象中的妙龄女郎蹁跹共舞,你有时简直就是个不听话的淘气鬼;灰色是尽管人生如梦不免悲观,不免晚景凄凉,但是力求活着的时候与命运和解,你依然有快乐的勇气;灰色是面临大的不公平时,那些小的不公平简直就是恩赐;灰色是在危机
四伏的灾难面前,泰然处之的幽默;灰色是尽管如此,依然对生活说是;灰色是恪守自己的同时,微笑着与对方握手言欢,甚至向你的”敌人”致敬;灰色是在险境中依然坚定,但并不急着赴汤蹈火,消灭自己,而是以守为进,迂回向前......
灰色就是不动声色,是包容大度,是一笑了之......如果你被人误解了,能解释就解释,不能解释就不解释,日子还长,即使日子无多也不必惊慌,死不是结局,生命消失了理解依然继续,有些理解来得姗姗,来得遥远;你和家人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起来了,你最好把架吵得短一点,如果不能很快和解,那就尽快离开现场,也不要忙着找人倾诉衷肠,赶快钻进大商城,把平日没舍得买的东西买下来,花钱慰劳自己有利于心情平静,然后你就会觉得其实天下太平,觉得没有矛盾的家才是不正常的;你去邮局取稿费,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前边就一个人了,可是他偏偏要汇款几万元,邮局人员要在验钞机下一张一张清点,还要用电脑处理他的一百多张汇单,若是十年前你准是掉头就走了,可现在你不着急,你拿出刚刚买的一本什么书正好从头到尾翻一遍,回到家正好免了做饭赶上吃饭;你的同事在单位的一场错综复杂的人际纠纷中,脚跟迅速地站到势力的一边去了,你不必恼火,恼火是世界上最无力的东西,你要想他不站在势力的一边他接下来那
现实的路怎么走,很多时候势力的方向就是他的方向,也许,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后脚跟;朋友意外去世了,一些搁置半截的事情无法挽回,他的眼睛不再专注地望着你,他的嘴唇亦不再对你说话,你心里不相信,但是,你要相信他正在告诉你最后一件事--怎么好好活......
这就是灰色。没有人生来就是灰色的,是时间和经验把人磨练成灰色。
人不到一定的(心理)年龄,不会体味灰色的价值。
当然,说的和做的往往有很大距离,说得好听却难以做到,对我来说是常有之事。这里权当是劝说自己吧。



家居琐记
家居琐记
搬到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的第一天,我在楼下仰着脖子寻找自家高高的窗口,心想,这下真正是束之高阁了,上去下来都不容易。于是自我安慰:每日双脚踩在那样一个高度上,想必思想定会更高一筹吧。
平生不喜欢电梯。一个闷闷的铁罐子,圈了几个陌生的人,在半空中忽悠一下升上去,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赶上铁笼子闹脾气,把你搁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卡住了,实在恐怖。有一次,我就赶上了这种情况。那天偏偏电梯上只有我一个人,我慌忙打手机往家里报告险情,可是电梯里信号太弱,打不出去,把我急得一个人闷在里面浮想联翩,想象着我在这方寸之内,氧气一点一点被吸光后,我将窒息而死,精神上就先乱了套。幸好,被关了十分钟后,铁笼子忽然颠了一颠,又平滑地升上去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待电梯门一开,我便夺路而逃。有了这一次经历,我愈发不喜欢电梯了。
几次下决心用腿代替电梯,可是每每尝试着爬楼时,楼道里永远是空无一人,我便瞻前
顾后,一层层往上爬。楼梯是冷硬的灰色,两旁的墙壁也是冷硬的灰色,偶尔有一两扇窗子没关住,被风吹得发出空旷的啪啪声,空得人。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渴望遇到人,又害怕从哪一个拐角忽然窜出一个人来。古人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而我是,独上高楼,越走越发怵。惟一和这人的楼梯构成反差的,是从楼道的窗口望出去,隔着天井,可以看到某一层某一户人家的某一间屋子,里边有一个风扇无精打采地转着,墙上挂着一只老式的壁钟吱吱嘎嘎地走,一件刚刚洗过的白衬衣滴滴答答地晾在屋角,垂头丧气的样子,偶尔会看到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靠在躺椅上,一边瞌睡一边挣扎着举起手里的一本什么书。如果是夏末秋初,还会看到一些人家把一张张淡赭色或者花格子的凉席晾在天井晒着,草席清朗的香气泛出一股浓浓的人间烟火味。这些图像由于是透过楼道的窗子,然后又隔了天井,就显得极为不真实,它被缩成窗口那般大小,图像也被切割得没头没脑,还被天井暗淡的光线蒙了一层昏昏沉沉的调子,如同一张现代派的抽象画。其实,如果我当真身置那间房子里去,便会兴味索然的,但这时窥望到的是一张张神秘抽象的画,便使我格外振奋,往往会一时忘记楼梯里无尽的恐惧。
住上高层之后,不仅每日要接受电梯,我还发现街上汽车轮子的嗡嗡声在高层之上越发清晰,特别是夏夜里睡觉的时候,比白天的响声还要嘹亮,仿佛马路就横亘在耳朵边上,十分夸张地铺展着夜生活的繁忙和现代化的步伐。说来奇怪,原来住二层的时候,离街上的路面很近,倒是听不到多少街上车水马龙的声音的,现在住的楼层高了,车轮声反而越发大了。看来声音是很懂辩证法观念的。记得张爱玲曾经形容,”正如一个人年纪越高,距离童年渐渐远了,小时琐屑的回忆反而渐渐亲切明晰起来。”好在不久我就习惯了,夜里汽车的刷刷声也被我想象成润润的雨声,空气里到处是雨雾绵绵,既清爽又干净,雨的声音一阵低绵徘徊,一阵密集高亢,像是拉威尔的《波莱罗舞曲》,没有尽头,人在这没头没尾的节奏中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房子倒是又大又亮。冬日的早晨,淡黄的阳光斜射进来,亮脆饱满地洒在黯红色木地板上,浓墨重彩的样子,人在上面仿若走在一张静物油画里,轻手轻脚的,似乎担心碰掉一块颜色,懒洋洋的暖冬里就多了一份精心。遇到夏季来临,黯红的木地板就显得过于暖色了,所以家里的木制家具、沙发巾和靠垫,以及大部分装饰物都是冷调的,暗栗色或银白色,造型多是现代或仿旧的类型,花空镂雕和简易的金属造型相间。比如,旧货市场购来的镂空雕木的旧茶几上摆放着从德国带回的洋烛台,旧社会那种煤油灯似的吊灯下边是华贵典雅的欧式栗色餐桌,加纳的原始黑人木雕摆放在线条流畅而变形的现代金属架上,浓郁的咖啡色书房里到处插满我从云南抱回来的麦黄色干花......纯粹的时尚或贵族气,纯粹的老旧或洋化,都是我不喜欢的,但我的多元中又体现着绝对化的风格,明眼人可以看出我的倾向。为了方便,我把自己的一套房子与母亲的那套房子打通了,两套房子连成一片,浑然一体,很多的房门,像小时候看《地道战》的感觉,经常使我和母亲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互相找不见。特别是晚上,洗过澡上了床之后,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一件什么小事,懒得下床,就拿起床头的电话给母亲那边拨过去,两个人在一套房子里的两个房间用电话嘀嘀咕咕说上一大阵,感觉怪怪的,仿佛彼此住得很远。
有一阵,听说楼里五层有一户人家进了小偷,这一事件使我格外紧张,紧张得好几天夜里无法入睡。我和母亲商量,晚上把房子的一半空间锁起来,两个人住到相邻隔壁的两个房间中,夜里开着房门,彼此能够听到。那几日,我每晚入睡前都要在脑中预习一遍夜里醒来忽然见到小偷怎么办。我固执地预习了很多遍,结果小偷也没有来,心里就老不踏实,似乎小偷来了才一块石头落地。其实,家里密封得如同一个硕大的铁笼子,别说是人,就连一只鸟、一只蚊子也难以飞进来。大概我和母亲都有些孤僻,我们很少邀请客人来家里闲坐。有时候,实在太沉闷了也会下决心约上一两位朋友,心里兴奋着筹备着聚会的餐饮,整日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到处擦着,甚至连卧室别致的门把手、卫生间隐蔽的小门闩,都不放过。但是临了,忽然觉得烧菜弄饭要一大场麻烦,心里还不停地设想聊天的话题,实在是累人,终于临阵逃脱,放弃聚会,然后深深喘一口气,坐下来。这样的情形反复发生过好几次,我们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懒惰本性,邀客人聚会的提议就越发慎而又慎了。
家里不能没有生气,我开始在阳台上大肆发展”农业”,在这远离乡土的城市高楼之上,我从花木市场里选购来散尾竹、变色木、荷兰铁、国王椰子、橡皮树、冬青、芍药、百合、瓜叶菊......我把这里集木坛、花坛、果坛、草坛、刺坛于一体,它们一日日疯长,比我长得都结实;家里的厨房也不再干净得不忍心做饭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