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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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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他,在《华美新闻》社当编辑。那站长说:“那也是张好报纸,我常看。我们
这车站管理有未善之处,希望李先生指教。”说着,把自己姓名写给辛楣,言外
有要求他在报上揄扬之意。辛楣讲起这事,妨不住笑,说他为车票关系,不得不
冒充李先生一下。顾尔谦愤然道:“这种势利小鬼,只重衣衫不重——当然赵先
生也是位社会上有名人物,可是李先生没有他那样挺的西装,所以吃了亏了。”
李梅亭道:“我并不是没有新衣服,可是路上风尘仆仆,我觉得犯不着糟蹋。”
辛楣忙说:“没有李先生这张片子,衣服再新也没有用。咱们敬李先生一杯。”
明天早晨,大家送李顾上车,梅亭只关心他的大铁箱,车临开,还从车窗里
伸头叫辛楣鸿渐仔细看这箱子在车顶上没有。脚夫只摇头说,今天行李多,这狼
□(字“犭亢”——输入者)家伙搁不下了,明天准到,反正结行李票的,不会
误事。孙小姐忙向李先生报告,李无生皱了眉头正有嘱咐,这汽车头轰隆隆掀动
了好一会,突然鼓足了气开发,李先生头一晃,所说的话仿佛有手一把从他嘴边
夺去向半空中扔了,孙小姐侧着耳朵全没听到。鸿渐们看了乘客的扰乱拥挤,担
忧着明天,只说:“李顾今天也挤得上车,咱们不成问题。”明天三人领到车票
,重赏管行李的脚夫,叮嘱他务必把他们的大行李搁在这班车上,每人手提只小
箱子,在人堆里等车,时时刻刻鼓励自己,不要畏缩。第一辆新车来了,大家一
拥而上,那股蛮劲儿证明中国大有冲锋敢死之士,只没上前全去。鸿渐瞧人多挤
不进,便想冲上这时候开来的第二辆车,谁知道总有人抢在前头。总算三人都到
得车上,有个立足之地,透了口气,彼此会心苦笑,才有工夫出汗。人还不断的
来。气急败坏的。带笑软商量的:“对不住,请挤一挤!”以大义晓谕的:“出
门出路,大家方便,来,挤一挤!好了!好了!”眼前指点的:“朋友,让一让
,里面有的是地方,拦在门口好傻!”其势汹汹的:“我有票子,为什么不能上
车?这车是你包的?哼!”结果,买到票子的那一堆人全上了车,真料不到小车
厢会像有弹性,容得下这许多人。这车厢仿佛沙丁鱼罐,里面的人紧紧的挤得身
体都扁了。可是沙丁鱼的骨头,深藏在自己身里,这些乘客的肘骨膝骨都向旁人
的身体里硬嵌。罐装的沙丁鱼条条挺直,这些乘客都蜷曲波折,腰跟腿弯成几何
学上有名目的角度。辛楣的箱子太长,横放不下,只能在左右两行坐位中间的过
道上竖直,自己高高坐在上面。身后是个小提篮,上面跨坐着抽香烟的女主人,
辛楣回头请她抽烟小心,别烧到人衣服,倒惹那女人说:“你背后不生眼睛,我
眼睛可是好好的,决不会抽烟抽到你裤子上,只要你小心别把屁股揞我的烟头。
”那女人的同乡都和着她欢笑。鸿渐挤得前,靠近汽车夫,坐在小提箱上。孙小
姐算在木板搭的长凳上有个坐位,不过也够不舒服了,左右两个男人各移大腿证
出来一角空隙,只容许猴子没进化成人以前生尾巴那小块地方贴凳。在旅行的时
候,人生的地平线移近;坐汔车只几个钟点,而乘客仿佛下半世全在车里消磨的
,只要坐定了,身心像得到归宿,一劳永逸地看书、看报、抽烟、吃东西、瞌睡
,路程以外的事暂时等于身后身外的事。汽车夫把私带的东西安轩了,入坐
开车。这辆车久历风尘,该庆古稀高寿,可是搞战时期,未便退休。机器是没有
脾气癖性的,而这辆车倚老卖老,修炼成桀骜不训、怪僻难测的性格,有时标劲
像大官僚,有时别扭像小女郎,汽车夫那些粗人休想驾叹了解。它开动之际,前
头咳嗽,后汇气,于是掀身一跳,跳得乘客东倒西撞,齐声叫唤,孙小姐从卒位
上滑下来,鸿渐碰痛了头,辛楣差一点向后跌在那女人身上。这车声威大震,一
口气走了一二十里,忽然要休息了,汽车夫强它继续前进。如是者四五次,这车
觉悟今天不是逍遥散步,可以随意流连,原来真得走路,前面路还走不完呢!它
生气不肯走了,汽车夫只好下车,向车头疏通了好一会,在路旁拾了一团烂泥,
请它享用,它喝了酒似的,欹斜摇摆地缓行着。每逢它不肯走,汽车夫就破口臭
骂,此刻骂得更利害了。骂来骂去,只有一个意思:汽车夫愿意跟汽车的母亲和
祖母发生肉体恋爱。骂的话虽然欠缺变化,骂的力气愈来愈足。汽车夫身后坐的
是个穿制服的公务人员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像是父女。那女孩子年纪虽小
,打扮得脸上颜色塞过雨后虹霓、三棱镜下日光或者姹紫嫣红开遍的花园。她擦
的粉不是来路贷,似乎泥水匠粉饰墙壁用的,汽车颠动利害,震得脸上粉粒一颗
颗参加太阳光里飞舞的灰尘。她听汽车夫愈骂愈坦白了,天然战胜人工,涂抹的
红色里泛出羞恶的红色来,低低跟老子说句话。公务员便叫汽车夫道:“朋友,
说话请斯文点,这儿是女客,啊!”汽车夫变了脸,正待回嘴,和父女俩同凳坐
的军官夫妇也说:“你骂有什么用?汽车还是要抛锚。你这粗话人家听了剌耳朵
。”汽车夫本想一撒手,说“老子不开了”!一转念这公务员和军官都是站长领
到车房里先上车占好座位的,都有簇新的公事皮包,听说上省政府公干,自己斗
不过他们,只好妨着气,自言自语说:“咱老子偏爱骂,不干你事!怕剌耳朵,
塞了它做聋子!”车夫没好气,车开得更暴厉了,有一次一颠,连打恶心,嘴里
一口口浓厚的气息里有作酸的绍兴酒味、在腐化中的大葱和萝卜味。鸿渐也在头
晕胃泛,闻到这味道,再忍不住了,冲口而出的吐,忙掏手帕按住。早晨没吃东
西,吐的只是酸水,手帕吸不尽,手指缝里汪出来,淋在衣服上,亏得自己抑住
没多吐。又感觉坐得不舒服,箱子太硬太低,身体嵌在人堆里,脚不能伸,背不
能弯,不容易改变坐态,只有轮流地侧重左右屁股坐着,以资调节,左倾坐了不
到一分钟,臀骨酸痛,忙换为右倾,百无是处。一刻难受似一刻,几乎不相信会
有到站的时候。然而抛锚三次以后,居然到了一个小站,汽车夫要吃午饭了,客
人也下去在路旁的小饭店里吃饭。鸿渐等三人如蒙大赦,下车伸伸腰,活动活动
腿,饭是没胃口吃了,泡壶茶,吃几片箱子里的饼干。休息一会,又有精力回车
受罪,汽车夫说,这车机器坏了,得换辆车。大家忙上原车拿了随身行李,抢上
第二辆车。鸿渐等意外地在车梢占有好卒位。原车有卒位而现在没卒位的那些人
,都振振有词说:该照原车的位子坐,中华民国不是强盗世界,大家别讲。有位
子坐的人,不但身体安稳,心理也占优势;他们可以冷眼端详那些没座位的人,
而那些站的人只望着窗外,没勇气回看他们。这是辆病车,正害疟疾,走的时候
,门窗无不发抖,坐在车梢的人更给它震动得骨节松脱、腑脏颠倒,方才吃的粳
米饭仿佛在胃里□(字“王争”——输入者)琮有如赌场中碗里的骰子。天黑才
到金华,结票的行李没从原车上搬过来,要等 明天的车运送。鸿渐等疲乏地出
车站,就近一家小旅馆里过夜。今天的苦算吃完了,明天的苦还远得很这一夜的
身心安适是向不属今明两天的中立时间里的躲避。
旅馆名叫“欧亚大旅社”。虽然直到现在欧洲人没来住过,但这名称不失为
一种预言,还不能断定它是夸大之词。后面两进中国式平屋,木板隔成五六间卧
室,前面黄泥地上搭了一个席棚,算是饭堂,要凭那股酒肉香、炒菜的刀锅响、
跑堂们的叫嚷,来引诱过客进去投宿。席棚里电灯辉粕,扎竹涂泥的壁上贴满了
红绿纸条,写的是本店拿手菜名,什么“清蒸甲鱼”、“本地名腿”、“三鲜米
线”、“牛奶咖啡”等等。十几张饭桌子一大半有人占了。掌柜写账的桌子边坐
个胖女人坦白地摊开白而不坦的胸膛,喂孩子吃奶;奶是孩子吃的饭,所以也该
在饭堂吃,证明这旅馆是科学管理的。她满腔都是肥腻腻的营养,小孩子吸的想
是加糖的溶化猪油。她那样肥硕,表示这店里的饭菜也营养丰富;她靠掌柜坐着
,算得不落言诠的好广告。鸿渐等看定房间,洗了脸,出来吃饭,找个桌子坐下
。桌面就像《儒林外史》里范进给胡屠户打了耳光的脸,刮得下斤把猪油。大家
点了菜,鸿渐和孙小姐都说胃口不好,要吃清淡些,便一人叫了个米线。辛楣不
爱米线,要一客三鲜糊涂面。鸿渐忽然瞧见牛奶咖啡的粉红纸条,诧异道:“想
不到这里会有这东西,真不愧‘欧亚大旅社’了!咱们先来一杯醒醒胃口,饭后
再来一杯,做它一次欧洲人,好不好?“孙小姐无可无不可,辛楣道:“我想不
会好吃,叫跑堂来问问。”跑堂一口担保是上海来的好东西,原封没打开过。鸿
渐问什么牌子,跑堂不知道什么牌子,反正又甜又香的顶刮刮货色,一纸包冲一
杯。辛楣恍然大悟道:“这是哄小孩子的咖啡方糖——”鸿渐高兴头上,说:“
别廛究了,来三杯试试再说,多少总有点咖啡香味儿。:跑堂应声去了。孙小姐
说:”这咖啡糖里没有牛奶成分,怎么叫牛奶咖啡,一定是另外把奶粉调进去的
。”鸿渐向那位胖女人歪歪嘴道:“只要不是她的奶,什么都行。”孙小姐皱眉
努嘴做个颇可爱的厌恶表情。辛楣红了脸忍笑道:“该死!该死!你不说好话。
”咖啡来了,居然又黑又香,面上浮一层白沫,鸿渐问跑堂是什么,跑堂说是牛
奶,问什么牛奶,说是牛奶的脂膏。辛楣道:“我看像人的唾沫。”鸿渐正要喝
,恨得推开杯子说:“我不要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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