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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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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做声!”一个人轻声道,“看戏的规矩,你们懂不懂?”

    看戏?两人正不解,忽觉左前方升起红色的幽光,仿佛发自地底,接着,就传来了沉沉的鼓点之声。

    “给,面具——”边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就递上来两副煞白的笑脸面具。玉、石二人接了,要看那女人,只见也是戴着面具的,一转身,混进人群就再也看不见了。

    莫非这里不是妓院,还真是个戏园子?玉、石二人好生奇怪,相互看了一眼,提醒彼此要“小心为上”,跟着,戴上了面具。为防在人群中走散,石梦泉紧紧拉住了玉旒云的手。

    找了一处不太拥挤的地方站定,可以看清那红光的源头了。原来这楼阁外头看来虽然是两层,其实内中别有洞天,地面竟然向下挖了又有两层深,中间一个四方平台,四角茜素红戳灯,红光照耀下,台中央坐一个黑衣人,也戴着白面具,守着一面鼓,一下一下敲得从容。不时,又见四个白衣人,都着黑面具,昏暗里看来简直好想是无头的鬼。

    白衣人上得台来,双手一举,都拿着奇特的木制乐器,相互摩擦,发出好似虫鸣的声音。接着,四人齐声唱道:“彼岸花,开彼岸。花莫见,叶莫见,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四人的声音都沙哑低沉,全不像一般戏子追求婉转清亮。他们好像是在呜咽一般。但正是这种几乎全然不带修饰的演绎,使得看戏的众人屏息静看,生怕有一丁点儿的杂音破坏了气氛。

    四人接着唱下去,这一次似乎用的是梵语,所以玉、石二人并听不明白,只依稀可以辨出“曼珠沙华”四个字。

    不知这戏是要演什么?玉旒云想,段青锋又在哪里呢?所有人都带着面具,要如何寻找?况且,她原本就不认识段青锋。

    四人唱完一遍,在台上围着打鼓的人舞蹈起来,边舞还边轻声地唱着“彼岸花兮开彼岸,花莫见叶兮,叶莫见花……”其速度和音调各不相同,渐渐的,几乎听不出在唱什么了,而且也看不清舞蹈的动作,仿佛他们已化成了白色的影子,在飘动,而歌声不过是衣服的风声而已。整个厅堂因而显出一种奇特的充满悸动的安静。

    可突然,人群中一声高起:“彼岸花兮开彼岸——”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那个方向看去,见戴面具的看客中有一人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手中擎着一只灯笼,原地起舞,边舞边继续唱那《彼岸花》之歌,与台上的四人相互唱和。红光笼罩下,他宽袍广袖,正像一朵在夜间骤然开放的花!

    好诡异啊!玉旒云想。

    但心念方动,她旁边的一个人也突然站起了身,变戏法一般取出灯笼来,加入了歌舞的行列。接着,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座位上的人纷纷起立,手持灯笼,载歌载舞,所唱的都是“花莫见,叶莫见”,然而有些高,有些低,有些快,有些慢,于杂乱中有明显的顺序规律,形成了回环复踏的效果。一直没动的,似乎只有玉、石二人。他们看周围一片红浪翻滚,就如同太子府中的石蒜花,真不负“奢靡”之名。

    这些人莫非都中了邪么?二人暗惊,这叫什么戏?

    众人歌舞了一阵,渐入□,有些便不再唱歌词了,而是怆然痛哭,还有些则是哈哈大笑,那舞蹈动作也失去了先前的轻盈飘逸,有些人捶胸,有些人顿足,还有一些只是呆呆地坐着,蠢若木鸡。渐渐,这种不声响也不动作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全场又只剩下台上的四个白衣人还在缓缓舞蹈:“彼岸花兮开彼岸,花莫见叶兮,叶莫见花……”到最后,他们也都沉静下去,唯鼓手依然一下一下敲得从容,仿佛太古以来就不曾改变过。

    “彼岸花,开彼岸。”空灵中有一个充满沧桑的声音,“花莫见,叶莫见,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

    余音止歇,鼓声也刚好响了最后一下。厅堂里变成一片死寂,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

    结束了?玉旒云从面具的那两个窟窿里打量着周遭:还是另有花样在后头?

    等了一会,台上台下都无动静。蓦地,四周围亮起灯来——墙上一圈百多盏烛台似有机关相连一般刹那全都点亮,把这大厅照得亮如白昼。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将面具脱下来抛向空中,一时间,满室都是乱飞的白色鬼脸。

    这更加疯癫了!玉、石二人也摘下面具,惊诧地看着旁边的人——此时明亮了,可以看清屋里大概有四五十个男人,有老有少,个个都鼓掌欢呼。又片刻,正对入口的那边有三扇门同时打开,一阵莺莺燕燕之声,跑进来几十个妙龄女郎,或清雅或艳丽,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她们跑到了男人们的中间,便是一声声“张大爷”“李公子”的问好,然后,双双对对,搂搂抱抱又都从那三扇门出去了——原来这绿窗小筑说到底还是个妓院!

    不一会儿,大厅里的人都得就只剩下玉、石二人和台上的那个鼓手。他还未取下面具来,并且依然保持着端坐在鼓后的姿势。不过,当厅堂如此空阔,玉旒云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面具后的两道目光,射在自己的身上,好像要把她看穿一般。

    莫非就是段青锋么?她也冷冷地盯住那人。

    “哈哈哈哈!”那人笑了起来,伸手摘下了面具,“人说上乘的表演是带着面具的表演,喜怒哀乐不从脸上显露,却从唱腔和身段里看出来,方显高明。而玉大人不用面具,也让人看不出表情,实在高明!高明!”

    玉旒云看见了对方的脸——她认出他来了,并不惊讶——她也早该料到了,这人不是旁人,就是当日蓝沧身边的那个随从。

    “在下段青锋。”说时紧走几步,一轻身,就翩翩飞跃起来,几个起落来到了玉、石二人的跟前,“玉大人,石将军,方才的戏还看得入眼么?”

    他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充满了得意。本来上门来请求结盟,不说低声下气,也应该以礼待人。不过,看段青锋这样目中无人,方才又弄了出“公孙天成舌战群臣”的戏给他们看。玉旒云想,你越是有恃无恐,我越是要煞煞你的锐气,谈判起来,你才不敢漫天要价。因而冷笑道:“太子殿下似乎很喜欢演戏嘛——在西京时,你就扮演蓝大人的小随从,现在又唱一出群魔乱舞给我们看,不知还有什么新鲜节目?”

    语气里分明是讽刺,段青锋却不生气,把面具当扇子扇了扇,笑道:“还有好酒好菜和绝色佳人招待二位。不过,我看酒菜玉大人可以享受,佳人嘛,就只好我和石将军共享了,哈哈哈哈!”

    谁能料到一国太子竟然说出这样粗鄙之言?不过联想起引玉斋中的裸女图,段青锋此举倒也不算出人意料了。玉旒云不禁红了脸,把段青锋恨得牙痒痒的。

    石梦泉赶忙道:“殿下太过客气了。我们冒昧前来,没有打扰您演戏的雅兴吧?”

    “不打扰!不打扰!”段青锋笑道,“戏就是演给人看的嘛,要是没人看,我就变成自娱自乐了。石将军觉得方才那出《曼珠沙华》可还过得去么?”

    石梦泉委实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礼貌起见,道:“与别不同,似乎别有深意。”

    段青锋道:“深意嘛,其实也没有,石将军不必抬举我了。其实曼珠沙华就是彼岸之花,在人间是看不到的。想在歌舞中表现彼岸的情形,只不过是愚妄之举罢了。要说与别不同之处,大概就一条——看戏的人都在戏中,人人在看,人人也在演。”

    “那也未必。”玉旒云道,“我和梦泉都不知道该唱些什么,所以一直都只在看而已。”

    段青锋嘿嘿一笑:“没人说只有参加歌舞的才能被别人看。静止不动,沉默不语,也是一道风景——大人怎么知道别人没有在看你呢?有时我们想着戏要这样演,或者那样演,要按照自己的计划演,不要被别人左右——其实演来演去都是戏罢了,都是被人看而已,大人,你说是不是?”

    由种种迹象看来,他们的绿窗小筑之行也是段青锋计划的一部分,现在听他这句话,更加确信无疑。玉旒云平生最恨被人摆布,但到了这地步,恼怒也无用,反而还被对手抓到弱点。她因笑了笑,道:“看来殿下对演戏造诣极高,岂是我等一介武夫能明白的?殿下不是说有美酒佳肴和绝色妖姬么?这些声色犬马的,还容易理解些。”

    这次换段青锋略略一愕,既而哈哈大笑:“玉大人果然不快一代名将,豪爽过人。我府里的那些人没见过世面,招待不周。不同这绿窗小筑,专为伺候人而存在。我在这里一尽地主之谊,才不会丢人啊——二位请——”

    随着段青锋到了二楼,沿途许多美艳女郎对他们抛送秋波——石梦泉只觉尴尬万分,因而目不斜视,玉旒云则是压着怒火,暗暗盘算如何在谈判上狠狠整段青锋一回,所以面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却发出一股冷气,唯有段青锋似乎和这里每一个□都颇有交情似的,“珍珍”,“宝宝”地招呼个不停,连四十多岁徐娘半老的鸨母也被他几声“姐姐”哄得开开心心:“殿下今天有贵客呀?想找谁来伺候呢?”

    “既然是贵客,”段青锋笑道,“那当然是我亲自伺候啦,呵呵!”他又放低了声音,但依然高到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其实是让谁出来伺候我都舍不得——她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只能伺候我一个呢!”

    鸨母笑得花枝乱颤:“哎呀,太子殿下坏死了,都这样,我还做不做生意?干脆你把大伙儿都娶回家去,凑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好不好?”

    段青锋道:“好,妈妈你去叫大家准备嫁妆,我和客人谈完了事情就来迎娶大家。”说话时,已经到了一间包房的门口,他打开门请玉、石二人进去。玉旒云发誓有朝一日,她要把这人的一对绿眼睛挖出来。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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