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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笑着摇头，他从袖内取出一个纸包递给她，“我给你买了这个，那老板书说，孕妇都爱吃这个，对害喜症状大有改善。”
“老板？”芄兰一边皱眉一边看了一眼窗外大雨临盆的气势，“你什么时候跑出去了？这雨下得这么大，你——杨梅！”
瞪着摊在眼前的红果子，芄兰惊喜地接了过去，迫不及待地取来一粒咬下，“现在不是才六月初？怎么这么快就有杨梅？”
见她又要吃，赵德芳轻笑着伸手盖住，不容置疑指着桌上的药，“先喝药。”
暗暗吐舌，芄兰任命地端起药，闭眼一口饮尽，熟悉的恶寒还未及涌上，嘴里立刻被塞了一粒杨梅，她扬唇笑**地咬下，“好甜哦。”
赵德芳柔了眼波，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才侧目看向璇儿，“璇儿，去做饭吧，夫人早上只喝了半碗粥，这会儿定然饿了。”
璇儿笑眯了眼，“是，爷，我这就去。”
目送璇儿走至门口打开伞往后院而去，赵德芳收回视线落在身边喜滋滋吃着杨梅的女子，暖生开口：“芄兰，等这阵雨过后，我们就回荥阳，你觉得如何？”
咀嚼的嘴一停，芄兰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咬着手里的杨梅，漫不经心问道：“你若真能放得下，我不反对你的任何决定。”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撑着下巴睁大眼看他，“泽华，蓝武呢？是你让他做什么事了还是他自己去做什么？”
赵德芳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回答，那深不可测的漆眸令芄兰没来由的心慌了一下，“泽华？你干嘛不说话？”
微敛目，他淡淡问：“你很关心他？”
芄兰怔愕了一下，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不应该关心？”她挑眉睇着他抽紧的下颔，轻笑出声。
他侧过脸避开她的直视，“我不知道……”他也发现自己似乎都是在胡想些不必要的东西，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掩嘴轻笑，芄兰放下手中的杨梅，倾身揽住他的脖子，睁着笑意满满的清眸瞅着他泛着可疑红晕的俊容，整个人往他腿上一坐，笑**问：
“泽华，你在吃醋吗？”虽然她觉得这醋实在吃得很莫名其妙，她跟蓝武？泽华会不会太夸张了？他若是吃她跟赵德昭的醋还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赵德芳有些气弱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禁止她再盯着他看，长叹一声，浅声道：“那孩子喜欢你。”他担心对方会越来越喜欢，到时可能比较麻烦。
“别胡说。”她失笑，放在他颈后的手无聊地把玩着他的墨法，“蓝武只是很忠心，你不希望他忠心吗？他去哪里了？”
收紧双臂拴紧她的腰身，他摇头，“我不知道，那晚我的确实让他先回四合院，我知道他会在客栈外遇上苏离，但是我不知道的是……他会独自行动。”
“嗯……”低吟一声，她扬唇淡笑，“那么他应该也在荥泽县了，只是我们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这样吧！等赵德昭回来后，我们就回荥阳，蓝武知道后自然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对不对？”
不对，大哥若不放弃芄兰，蓝武大概会在大哥身边一直呆下去。
“爷，饭做好了。”璇儿站在门边道。
赵德芳回头吩咐，“去端过来吧。”
璇儿垂着头并未离开，只是低声又道：“爷，蓝文他们回来了。”
相拥的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往外走。芄兰抓住璇儿问道：“燕王也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东厢房，燕王听闻爷也来了，谴小路子他们过来请爷一叙，我看他们一身湿透，便让他们换衣服去了。”
赵德昭要见泽华？
芄兰怔了怔，回眸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我跟你一起去。”
手腕处一阵紧痛令她皱起眉，赵德芳握住她的手对她摇头，“不，你留下。”说着又吩咐璇儿，“去端饭菜过来让夫人先吃。”
“泽华！”
“听话。”他安抚地拍了拍她，跨出屋子取来门边的纸伞撑开，举步迈入大雨中，孤身往对面的西厢走去。
豆大的雨砸在伞顶劈啪作响，芄兰倚在门边目送他进了对面的屋子，眉头渐渐锁起。
赵德昭这一夜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一回来就要见的不是她却是泽华？他是否理清了一切？这两兄弟……最近好像都在搞神秘，还一律都瞒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夫人，别站在门口，雨大风凉的，进屋吃饭吧？”
回了一趟厨房的璇儿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边看着她，轻声提醒。
芄兰敛眸，唇畔僵硬地拉起一角。
“璇儿。”
“夫人？”
“我们大概走不了了。”
赵德芳回房时，芄兰已经歇下。
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走到床边，他静静地看着床上女子在湖南的烛火下显得朦胧的脸，缓缓坐了下来。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该有多好？那么到今天这等局面，也不会难以抉择以至于伤了她的心，也为难着自己。
从懂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一向是没什么抱负的。
对这天下，对百姓，他从未有过野心和忧心，他生来就不是忧国忧民的良臣，他只关心着身边与自己亲近的人，比如皇叔，比如母后，比如……大哥。
略冷的指尖眷恋地抚上床上人白皙的脸颊，他微微苦笑了一下。
芄兰若是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必定要怨恨于他了。前日对她冷言令她那么难受，他第一次见她落泪是那么伤心。
那么这一次……她可会真正恨上他？
自己……是不是可以更自私一点？他是不是可以不顾一切地将她带走？
“……我知道她现在是你的妻，但我与她曾有过一个约定，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去完成这个约定，往后的日子里，绝对不会再有去打扰你们，可以吗？”
面对大哥几乎算是企求的态度，他无言以对。
要带着芄兰彻底远离皇室，他必须将所有可能产生的意外都清除干净。将叙儿托付给母后、卸下一身的朝事、甚至是对皇叔的要求置之不理，这一切的一切，他坐起来毫不迟疑，只有大哥——
只有那个自小便疼他护他的大哥，他无法致以冷淡处理，特别是在大哥变得那么敏感而脆弱的现在，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自私逃跑的举动。
可是将芄兰留下……
“别再叹气了。”
闭着眼的芄兰缓缓睁眼，对上他惊愕的目光，手肘撑着床板上坐了起来，拉过锦被盖住只着中衣身子——自昨夜下到今夜的暴雨，将原本就不高的气温压得更低，她甚至感觉到彻骨的寒意直袭心房。
好冷……
“芄兰……”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不必顾虑那么多，”她深吸一口气，垂眼看着揪紧被子的手指，神情有些茫然而恍惚，“我已经做好准备，不管你说什么，我尽量不让自己感觉失望或者难过，可以吗？”
她谦卑甚至有些讨好的语气令赵德芳气息骤然一滞，他敛眉静默，清楚了解这个女子有多么敏感，他实在不该感觉到意外。
“你……可能暂时不能回荥阳。”
一个月！一个月后他绝对要将她带走！一刻也不会迟疑！
芄兰扬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静寂地问：“你呢？”
“京里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我担心皇叔会直接派人拍找我们，我不希望你再进京，所以……我可能会离开几天……”
他不敢抬头对上他，只是一直垂着眸睇着她因紧揪着被子而泛白的手指，力求声音的平稳，“芄兰，你可以在荥泽等我几天吗？”
她瞅着他在烛火下明灭不定的侧颜，安静地询问：“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芄兰……”
“好，我知道了。”她终于敛眸，淡薄一笑，拉着被子重新躺下，“我会在这里等你。睡觉吧。”
赵德芳轻微一震。
他很害怕芄兰追根究底地问下去，但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容易妥协，居然什么都不问他了，在松口气的同时他不禁又止不住为她揪疼了心。
他知道芄兰是为了他在隐忍，但是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她承担……
“赵德昭也会在这里对吗？”
两人沉默半晌后，背着他的芄兰用很低哑的声音问。
赵德芳正褪下外衫坐上床，还未及掀被，因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怔了怔，应道：“嗯，大哥说想在这里再休假一个月再走。”
背对着他的女子直挺着身子一动不动，等了许久，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再一次突然开口：
“所以你也是一个月后回来吗？”
握被的手下意思地一紧，他抿了抿嘴，答：“是。”
这次她的身子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是吗？一个月……我等你。”
再忍不住，他探长手臂强硬地将她僵直的身子转了过来，却在视线触及她泪痕交错的小脸后整个人猛然一震，心痛欲裂地弯身将她紧拥入怀，喉际徒然一哽，他险要无法成言——
“芄……芄兰，不要哭……”她这个样子，让他如何狠得下心离开？
“我没事。”
她揪着他的衣襟，将脸深埋在他怀中，整个人因过分压抑而僵颤着，“泽华，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她只是……有些伤心而已。
赵德芳扯过被子包住她裸露在外的身子，哑声道：“芄兰，我会回来接你的，你……你这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要抛弃弃爱的负心人，我——”
“我知道！”
她狠狠咬了一下唇，深吸一口气后平稳说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太多，你在乎的东西远比我要多，你放心，我会一直等你来接我的，我只是难过我们总在离别……”还有，无法接受你那么轻易地将我独留下来与你大哥朝夕相处的要求。
他不该将她的敏感落下不管。
他若当真进京有事且不能带她同往，他也完全可以将她安置到荥阳去，没有必要让她留在赵德昭身边。
她了解他的顾虑，知道他的担心，甚至隐约也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但是像这种事……光了解并不能抵消她的慌乱和伤心，面对他的执意离去，她除了失措落泪，是否可以开口自私地要他为她留下呢？
不能吧？
“最后一次！芄兰，我向你保证，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离别！”
她只是在他怀中闭目不语，很久很久，才轻应了一声：
“……嗯。”
最后一次吗？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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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若即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