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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门-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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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翔吃惊得要跳起来,被幸福包住,喜不自禁说:“我怎么行!”想来散文和小说两派也不会让一个外人当社长。恰恰相反,散文和小说互相提防,都怕被对方当上,又怕己方的人对方不服,如今冒出林雨翔这个尤物,都表示赞成。雨翔喜出望外,只是短短几秒,地位就大变,推辞几下,盛情难却,说:“社长只好暂由我代,受之有愧。文学社是一个很好的团体,文学发展至今,流派——无数,成绩显著。现在大家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有些不和,也是没什么的——主要是我们受到电视台的威胁大一些——那是有原因的,电视台是新生事物,学生好奇大一些,说穿了,不过尔尔!过一阵子,学生热情退了,兴趣自会转向。电视台里的男主持,还是副台长——”雨翔说这句话时装着竭力思索,仿佛钱荣是他前世认识的一个无足轻重之友,“叫——钱荣,是吧,他这个人就是表面上爱炫耀,内心却很自私,无才无能,何足挂齿!”下面“嗅”成一片,似乎经雨翔点拨,终于认清钱荣本质。
雨翔越说越激愤,心里有一种久被饭噎住后终于畅通的爽快,心想有个官职毕竟不同。继续说:“这种三教九流的没什么可怕,文学自有她无与伦比的威力。最主要的是我们内部有些小分歧的问题,大可不必,我想文学社最好能分两个小组,一个散文,一个小说,版面各半,再各选一个组长,大家互相交流,取彼之长补己之短,最好把什么‘心沥诗社’也团结过来,互相学习,友好相处,天下文人是一家嘛!”
话落后经久不息的掌声。雨翔也不敢相信这么短时间里他居然信口开了一条大河,心还被快乐托得像古人千里之外送的鸿毛,轻得要飞上天。旧社长鼓得最猛,恨不能把下辈子的掌都放在今天拍完。
雨翔一脸红润,奇思妙想源源不绝,说:“我还准备在《初露》上开辟一个帮同学解忧的谈心类栏目,这样可以增加它的亲和力。”
“好!”社员都举手叫,夸社长才倾万人。
回教室后林雨翔首先想到要出恶气,问钱荣:“你现在在电视台是什么位置?”
钱荣一脸骄傲想回答,姚书琴抢着说:“男主持和副台长啊,怎么,想求人?”
钱荣预备的话都让女友说了,愈发觉得两心相通,贴在脸上的骄傲再加一倍,多得快要掉下来。
雨翔“哼”一声,说:“才副的?”
姚书琴的嘴像刚磨过,快得吓人:“那你呢?伟大文学社的伟大社员?”然后等着看雨翔窘态百出。
雨翔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迎上去说:“鄙人现在已经是社长了。”
钱荣一怔,马上笑道:“不至于吧,你真会——”雨翔不等他“开玩笑”三个字出口,说:“今天刚选举的,论位置,你低我一级唤。”
钱荣笑得更欢了,说:“你们今天是不是内乱得不行了?是不是——自相残杀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你才被选上的?”姚书琴在一边哈哈大笑,仿佛古代打仗时的战鼓,虽不能直接杀敌,也可以为这句话增加不少气势。
林雨翔没有钱荣那样战备精良,士气上输了三分,说:“可能吗?是集体评选的。”
钱荣笑得直不起腰,说:“就算是吧,一帮小社员选举着玩嘛,你们的那位‘周庄’跑到北京去了,你们闲着无聊就玩这个?有趣,JuCk!JuCk!你准备当几天社长玩,再退掉啊?”
第六章(6)
姚书琴打完战鼓改唱战歌,嘻嘻小笑着。
雨翔急道:“是真的!”
钱荣问:“没辅导老师也能改选?”
雨翔学江青乱造毛泽东的遗嘱,说:“那个——‘周在’走时亲口吩咐要选举的,你不信等他回来问埃”钱荣:“那太可喜可贺了,我带电视台给你做个纪录片,到时林社长要赏脸。”
说着手往边上一甩,好似林雨翔赏给他的脸被扔掉了。
雨翔手里有了权利,与钱荣抗争:“要不要我的‘初露’给你们登广告?”
钱荣道:“不必社长大人费心,我们——不,应该是鄙劝cester的受欢迎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贵社,似乎那个了吧?”
林雨翔甩下一句:“看着好了,你们电视台办不久的。”怕听到钱荣挖苦,立即跑出去找“心湖诗社”。诗人仿佛是鲨鱼,需要每时每刻移动,否则命会不保,所以找到他们极难。雨翔跑遍校园,还找不见人影,肩上被责任压着,不好放弃,只好再跑一遍,无奈诗人行动太诡秘,寻他千百度都是徒劳。
雨翔突然想到一本书上说诗人有一种野性,既然如此,诗人肯定是在野外。市南三中树林深处有一个坍得差不多的校友亭,雨翔想如果他是诗人,也定会去那个地方,主意一定,飞奔过去。
雨翔还是有诗人的嗅觉的。“心湖诗社”果然在校友亭下。
“诗”到如今,备受冷落。得知有新任的文学社社长来邀,发几句牢骚,乖乖归队了。
新一期的报纸一定要有新的样子。雨翔手头生平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稿子,激动不已;充分享受枪毙稿子的乐趣。第一篇被否定的是另类文人的得意之作,那人洞察人心态着了魔,写完了偷窥狂,又写偷盗狂(meptomania),雨翔一看到文章里中西合璧就心生厌恶,没看文章内容就否决了,弄得另类主义文人直叫:Why!”
一想林雨翔只和自己唱过一次反调,用“砌一man”太委屈他了,兴许真的是写得不好,便闭了嘴。
然后雨翔又剧下了那个动不动就把“你”写成“汝”的文章,还不忘幽默一下,说:“汝也不能上也!”那人问:“为什么。”雨翔突然感到积了多时的怨气有了抬头之日,瞄他一眼,说:“你是社长还是我是社长?”
那人的话碰了壁,只好把气咽在肚子里,心里一阵失望。
雨翔接手文学社后的第一期《初露》终于诞生,发下去后他焦急地等反溃实在没有主动汇报的积极分子,社员只好暂时变成间谍,遵雨翔的命去搜集情报。例会时,情报整理完毕,大多数人表示没看过,少数看过的人认为比以前的稍好,只是对“文学批评”一栏表为什么!没有理由的!你总爱和我唱反调。表示不满——林雨翔实在读书有限,批评不出;歌倒是听了许多,便硬把流行歌曲替妇从军来当“文学”批评,而且只批不评,一棒子打烂整个歌坛,说当今的歌一钱不值,那些歌星仿佛是要唱给动物听,咬字不清词意晦涩,常人无法听懂,况且歌手素质太低,毫无内涵可言,不仅如此,还“男人的声音像女人,女人的声音像男人;外加形象怪异,男性中如任贤齐之类头发长得能去做洗发水广告,女性中如范晓营之类头发短得可以让喜欢扯住女人头发施威的暴君无处下手望头兴叹……”歪理作了一堆。雨翔对自己的评论颇为得意,以为有识之上一定会对其产生共鸣,遂对林社长的文章研究得爱不释手赞赏得连连点头,恨不得市南三中博洽通理的人和他林雨翔的文章相爱——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表示不满”,痛恨地要抄他的家,问:“是谁?”
社员摇头说不清楚。林雨翔悻然说:“这些浅薄的人,俗气。”
社员提议:“社长,你那篇文章的涉及范围微微大了一些,最好能具体一点。”
那个提议被林雨翔用潜意识拒之耳外,原想驳他几句,转念想自己信望卓著,不必与之计较。心胸豁然开阔,说:“你说得对,我以后注意一点。”那社员不胜欣慰,笑着坐下。
林雨翔并没有做到“注意一点”,只是注意一点点,认为以后要多写人名,有名有据,范围自然小了。于是撰文批台湾作词人许常德,正要发表上去,恶讯传来,万山从北京回来。雨翔不好亲口去说换了社长,只好托旧社长说明一下,好让万山有个思想准备。没想到万山大惊失色,指着旧社长说:“我不在你们……林雨翔这个人他太……唉!”要看由雨翔编的报纸,看过后平静了些,说:“过得去。他第一篇文章写得可以,第二篇怎么扯什么‘歌曲’上去了!不伦不类。”又要看最新的样刊,看后在《我说许常德》下批“该文甚多讹外,断不可发”。旧社长十分为难,说这个最好周老师亲自办,万山叫来林雨翔,本想撤他的职,还想好了批评的话,结果临阵见到雨翔一副认真样,心软了下来,指点几句,委婉剥夺他的审稿权:“学生呢,比较忙一些,不如每个礼拜把稿子送过来,我来审发,好吗2”雨翔没有说“不好”的胆量,委曲求全。
万山在首都学到了先进经验,决定在文学社里讲授大学教材,叫做“提前教育”。
自己在中学里过大学教授的痛,乐此不疲,还就此写了一篇教育论文。代数是万山学术之外的东西,所以一概不认真负责,说改革以后《初露》文学社总共在市级刊物上发表文章百余篇,比罗曼?罗兰访苏时的苏联人还会吹牛,引得外校参观考察团像下雨前的蚂蚁,络绎不绝排队取经。
雨翔的社长位置其实名存实亡。雨翔一点都没了兴趣,因为原本当社长可以任意处置稿件,有一种枪毙别人的快乐;现在只能发发被万山枪毙的稿子,油然生出一种替人收尸的痛苦。
期中考试刚过,林雨翔红了五门——数学化学物理自在清理之内,无可非议,化学仗着初中的残余记忆,考了个粉红,五十三分;物理没有化学那样与中考前的内容藕断丝连。高中的物理仿佛已经宣布与初中的物理脱离父子关系,雨翔始料未及,不幸考了个鲜红,四十五分;数学越来越难,而且选择题少,林雨翔悲壮地考了个暗红,三十一分。理科全部被林雨翔抹上血染的风采后,文科也有两门牺牲,其一是计算机,雨翔对此常耿耿于怀——中国的计算机教育仿佛被人蒙上了眼,看不见世界发展趋势;而且被蒙的还是个懒人,不愿在黑暗里摸索,只会待在原地图安全。当时Windows98都快分娩出来了,市南三中,或者说是全上海的高中,都在教Fochase这类最Basic的东西,学生都骂“今天的学习为了明天的荒废”,其实真正被荒废掉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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