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你可知道我一宿没睡,就怕你进了那道门就出不来了!”
吴议知道这一夜让他等焦了,心里也感到有些歉疚:“沈博士留我饮酒,不觉之间就醉倒在了他那里。”
严铭这才松了口气,隔着支开一线的窗口远远望着李璟离开的背影:“这孩子是谁?往常皇子世子们里也没见过。”
李素节流外多年,连李璟都没住过长安的宫殿,严铭当然不认识这个流落民间的皇孙。
吴议慢悠悠斟上一杯解酒的清菊茶,一股脑灌进去,才觉得昨日被炭火烫过似的喉咙稍微滋润了些。
“他叫李璟,是四殿下的长子。”
严铭在脑海里将皇室复杂的族谱颠倒了一番,才揪出这么个人来。
“原来是鄱阳郡王李素节的儿子啊。”他话说得大有不逊,“我听说太平公主的伴读戴孝三年,另选了个皇亲贵族的孩子来,没想到居然是他。”
说罢,自己也觉得奇了:“这公主的伴读一直都是选的上等门户里懂事的女孩子,怎么皇后娘娘这回倒选了个小男孩。”
吴议但笑喝茶,喉咙管里灌进一股暖暖的热流,心底却是渐渐地发凉。
李素节流落在外,却把他的长子扣在长安,其中意图,可想而知。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竟然一点耳报也没收到,不知是张博士诸事繁忙,记不得这斤斤两两的小事,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瞒了过去。
他思忖片刻,搁下手里的杯子。
“诶,你要去哪里?”严铭赶紧问。
“去见张博士。”
他稍微整理了下仪容,宿酒刚醒,眼下一片醉红,衬在瓷白的皮肤上,倒有些桃花微醺的风流了。
严铭看得目瞪口呆,刚咽下一口口水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到门槛上了。
“你别急啊。”他连忙拉住吴议的衣袖,“我听闻徐子文、吴栩二人今日正好去张府谒拜,我知道你和张博士素来交好,也不必冲撞在这个时候。”
他心思虽粗,耳报却快,吴议转念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张起仁门下的学生,但他提拔点拨和数次相救之恩是不能忘记的,就算没有李璟这回事,他也得赶在元宵前去拜见一番。
只是眼下徐子文和吴栩才是正儿八经张博士亲授的学生了,论拜帖谒见,是该他请后两天。
他脚步一顿,严铭处处为他着想,而他还一个字没问过人家,也实在有些失礼了。
“不知严兄有没有去拜见陈博士?”
严铭操心了一夜,哪里有这个工夫,又怕吴议自责,只“嗨”一声笑道:“等东西收拾好了再去也不迟,这屋子十天半个月没人住就积下了灰尘,我还是先扫门前雪吧!”
这句乱用的俗语可算是把吴议逗笑了出来,心中千丝万缕又未钩织成网的事情也就暂且放下了。
第36章()
翌日的清晨;晨钟还未敲响,吴议便在一片纷乱的脚步声中惊醒过来。
“我看;你今天是不能谒见张博士了。”严铭的耳风一贯来得很快;宣令的下级医官还没有来,就已经被他先抢了话。
“听说皇上昨夜头风又犯了;郑筠太医丞领着一班子太医博士连夜诊治;到这会子还没见好呢。”
吴议尚在睡意朦胧间;听到“头风”这两个字,也只是在心底平平地叹了口气。
在现代西医的概念里,是没有“头风”这个词汇的,如果非要把它归类为某一类疾病的话,西医们一般会称之为“原发性头痛”。
什么叫原发,找不到原因的就叫原发呗。
既然找不到原因,治疗起来也就非常棘手了,开出来的处方单上罗列着杂七杂八的各色药品名;左不过都只是不同种类的止痛药,聊解痛苦罢了。
而中医对这种常见病症则另有一种见解,他们认为风邪、气滞、血瘀、血虚、痰浊、阳虚等诸多因素都可以导致头风的发作'1';外感六淫、内伤七情,林林总总,统统都可以成为病因。
素来互相争执的中西医倒也难得有一回相同的见解——此病属于不治之症;虽然不能要人性命;但是却能纠缠半生;叫你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生。
唐高宗李治作为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头风患者;已经饱受了几十年这种疾病的煎熬,因此牵连到了视力,最终导致目难视物。
而这难以治愈的疾病,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武后日后登上帝位的一把助力。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算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君王,若换了别的残暴的主,自己头痛到生活不能自理,指不定就要负责的太医的脑袋也跟着咔嚓一痛。
李治自知此病无药可医,干脆就抛弃了那些满脸难色的内科大夫和手下无用的针师,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姿态缥缈的道家仙人。
而无功无禄的太医们也只能乖乖呆在太医署里,替圣上熬一剂暂且止痛缓解的六圣散。
————————————————
折腾不休的一夜过去,太医博士们还不敢休息,都一头扎进了医经里头。
老师尚且如此勤谨奋发,生徒们自然也不能落于其后,同年资的学生们早早地便来到了太医署里,各自去跟着授业的博士学海求崖
差不多同时出门的生徒们,从同一道院门跨进去,进的却是不同博士的房间了。
沈寒山为人素性离经叛道,大多太医博士都不齿于他同列,太常寺靠北空落落的一方小院,斜插一树半死不活的老槐,这里就是他常年干活读书的地方了。
刚一进门,还没鞠躬行礼问一句博士安,脑袋一低,先瞧见一左一右,两个小呆瓜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再抬头看去,沈寒山叼着根药草根,坐在大红花木椅上,翘着双二郎腿,老绿色鞋尖顶着一本厚厚的雷公炮炙论,时不时颠两脚翻一页敲一眼,散漫没个博士的姿态。
一身深青色从八品的朝服配着这么个落拓不羁的姿势,也难怪其他同行看不顺眼了。
“来来来,你来得正好。”沈寒山招招手,指着吴议的鼻子,目光却落在两个小团子身上,“太医丞召集所有博士,要,要研究圣上的病情,你就在这里看着公主和世子吧。”
吴议眉心一抽——亏您还知道这两小熊孩子一个是帝国公主,一个是郡王府世子呢。
太平身边必藏着不少暗卫,只不过是藏在门柱子后面还是房梁顶上就很难说,从院门到屋里这一射之步,吴议就瞧见了三个貌不惊人的陌生男子。
沈寒山不管不顾,脚尖一踢,把书踢到吴议手上,两袖一甩,拍屁股走人了。
吴议连忙展开双手,在半空中接住这本倒霉的雷公炮炙论。
他心中通明透亮,这位不合群的太医博士哪儿是那么好请去的,指不定长安城里哪家馆子喝酒吃肉去了,顺手把两个缠人的小家伙甩给自己的学生。
可天底下哪有学生拆老师台的道理?
吴议也只能轻咳一声,假装答应了。
沈寒山一走,太平就站起身来,牵着一身藕丝绣花新襦裙,绕着吴议飞快地转了个圈。
“什么事情公主这么高兴呀?”吴议手指从她飞袂裙角间穿过,顺手替她理好了裙裳。
“太子哥哥要监国了!”她拉下吴议的手,贴着耳朵一字一句,“我们可以去郿州玩了!”
难怪开心成这个样子,在金碧辉煌的大笼子里关久了,就是只鸟儿也觉得憋闷了。
“那真是恭喜公主了。”
“不止我。”太平得意地一叉腰,“我已经央了弘哥哥,要把璟儿也带去,还有沈太医,还有你,太医哥哥!”
吴议微一怔忪,带上服侍自己的太医是理所当然,能同意她带着李璟这个名为侍读、实为质子的玩伴,就足见这位皇长兄对她的宠爱了。
不由眼神一错,望向蹲在地上的李璟。
这孩子已经懂得了很多宫里的规矩,公主蹲着他得陪着,公主起来,他还得等一声口谕。
太平见他半响不语,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下落,才看见眉目低垂的李璟还乖巧蹲在地上呢。
她和禾儿相处时从不讲究尊卑主次的,一块玩一块闹一块挨罚受训,哪里分什么公主伴读主子奴才,都是赤脚丫子到处跑的疯丫头,让人不省心的。
这个新来的璟儿,虽然也挺可爱的,就是太规矩了些,像个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的小跟班。
太平悄悄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个小跟班虽然没禾儿那么有趣,但好歹也从不跟母亲和哥哥们打小报告,管他规矩不规矩,不打小报告的侍读,就是好侍读!
“你起来呀。”
她一记爆栗敲在李璟的头上,清脆的一声响,像敲到个蒂落瓤熟的小西瓜似的。
小孩子家没多大力气,也就空响一声,吴议虽然知道,但瞧着李璟发红的额角,忍不住一阵心疼,忙伸手替他揉了揉,凑过去轻轻嘘了口气。
“痛不痛?”
李璟一下子从地上蹦跶起来,本来黯淡的神色倏然明亮起来:“不痛不痛,公主和我玩笑呢。”
太平见他们两个热络地说这话,倒把她这个一国公主晾在一边,心里忍不住打翻了小醋瓶子,扭着吴议的手腕,撒着娇:“我也要太医哥哥吹吹。”
吴议简直哭笑不得,小孩子家总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要争个长短,他半开玩笑:“那你自己也敲自己一下,我也给你吹吹。”
“我自己敲了不算数,你来。”太平觉得自己可公正了,“璟儿,你来敲我栗子。”
吴议忙拦住这两个没完没了的小破孩,玩笑打闹是可以的,真伤到一分半点的,只怕李璟都活不到明天。
三个人你躲我我追你嬉闹了半天,李璟才露出点笑容,指着地上一堆不知名的颗粒状物体给吴议看。
“议哥哥,方才沈太医给我们看这个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