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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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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是一个刚满十三的小小少年,就是把这事搁在吴议身上,也足够让他伤一番脑筋的。

    也难怪沈寒山要提前请走李璟了,这种与人不善的事情,他向来是能避就避,避不了的,就装聋作哑,过他的快活日子。

    吴议只能岔开这个话题:“那我们何时动身?”

    沈寒山道:“即刻。”

    果然,沈寒山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雨点似的匆忙而有律的脚步声,打门进来的居然是王福来。

    王福来一贯笑眼眯眯的眼睛也少见地抹成一平横,狭长的眼缝将乌黑的眼仁剪成两长条,搁在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像嵌在宝盒中的两把锋利小刀。

    他眼神一肃:“传天/皇口谕,太医署沈寒山素擅时疫,须即刻与外科博士胡志林、针科博士秦鸣鹤一头赶往新罗战线,力保我大唐将士安危!”

    沈寒山从椅子上一滚落,几乎跌在王福来的跟前:“臣谨遵圣上口谕。”

    “圣上还说了。”王福来垂头低声道,“放眼太医署中,但凡有专长时疫、擅治传尸的都挑了去,凭你差遣调度,绝不允许有推脱之词。但只一条,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专长时疫、擅治传尸,这话就差指名道姓地点到吴议头上了。他虽还无资格成为一名大唐医官,但已侍奉孝敬皇帝三年有余,早就把传尸一病摸得清清楚楚,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也难怪李治那么紧张新罗战线,若刘仁轨才被调离前线几个月,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就被新罗人重新夺回,那么本来就不甚稳固的新罗前线一定会军心大挫,连失数城。

    除此之外,另一条战线上虎视眈眈的吐蕃也绝不是可以轻视的,刘仁轨就像是一颗治疗李治忧虑的定心丸,也像钉在敌人心头的一颗锋利的钉子,只要他老人家还能随时奔赴吐蕃前线,那么李治就可以心安,吐蕃则不敢妄动。

    相反,如果他忙于应付新罗战线,就等于卸下了吐蕃心头的重负,给他们一个反咬一口的机会,到时候若两线齐开,兵民俱疲,很可能落得一线甚至两线的战败。

    王福来亲自来宣口谕,就已经证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吴议来不及和沈寒山再多打商量,先匆匆收拾好东西,从秋到冬的衣物乱七八糟往包袱里一裹,沈寒山还想偷摸摸塞几坛子美酒进去,刚巧被赶来的郑筠博士瞧见,提溜着耳朵给他揪出房门。

    “军中有的是打头的烈酒,只怕你没有脑袋去喝了!”

    也难得有治得住沈寒山的人,郑筠这几年丝毫不见老,一双眉毛几乎倒竖起来,声如洪钟地教训他:“到了新罗,你就是领头的那一个,如此大任担在身上,若有再喝酒误事的,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您啥时候温和有情了?沈寒山心道。

    郑筠敲打他两下,也没有多的功夫再交代,只郑重地吩咐道:“此事非同儿戏,军行一路艰辛,老夫只许你们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

    这四个字沉甸甸地敲在吴议的耳中,严肃的语气中不乏担忧与紧张。

    吴议明白郑筠心中的隐患,撸着袖子上战场可比不坐在太医署中看病开方轻松半点,刀剑无眼,随时都可能遭遇危险。

    他们此行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控制住唐军之中的疫情,另一个,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安全地回到长安。

    ——————————————————

    一行数十人,除了圣上钦点的外科圣手胡志林,针科名流秦鸣鹤,再加尚以擅时疫闻名的沈寒山,以及被天后安插进来的李璟和数名博士所携带的体己徒弟,还有一人,是吴议怎么也没想到的。

    虽然三年没见,但那双弯刀似的双眼实在叫人过目不忘,吴议不禁脱口而出:“徐师兄。”

    徐容显然知道吴议在同行之中,并没有显示出很惊讶的样子,只回一个淡淡的笑:“议弟果然也在此行之中。”

    昔年张起仁谋害孝敬皇帝一案中,就是这位徐师兄眼明心细先发觉出药汤的不对,直接越过张起仁向张文瓘举报此事,才牵引出后面一桩波澜起伏的大案。

    吴议当初不及细想,徐容到底是得到张起仁的授意,陪他演这一出好戏以引出后文,还是想借机邀功,反咬一口自己的老师。

    但不管如何,他总算是乘风而上,借着那次事件官高一阶,成为整个官学最年轻的医助教,如今仍旧是整个太医署中风头最劲的年轻人之一。

    当日在张府之时,二人师兄弟相称,也算是亲热和睦。如今物是人非,徐容早已和张起仁划清关系,而他也归沈寒山门下,师兄弟二人疏远多年,照面一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兵贵神速,他们这些临时上阵的“医疗兵”也来不及细谈两句,分出高低座次,就被催促着赶紧上车,一马车各坐一名博士兼其生徒,再排四名侍卫护卫,几辆马车就赶鸭子似的出发了。

    沈寒山门下伶仃,就吴议一个,少不得挤两个没有依附的人,一个是他家小徒弟李璟,另一个就如今已无师可依的徐容。

    本来按照徐容的身份资历,是万万轮不到他去这一遭的,但吴议转念一想,也就懂得了郑筠太医丞的用意。

    徐容本是李积老将军在高句丽战场上捡来的遗孤,土生土长的朝鲜半岛的孩子,对当地的地形地貌和人文语言都相当熟悉。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了他的襄助,他们在新罗前线的医疗任务可以进行得更加顺利。

    郑筠太医丞虽然安在长安,但也为他们做足了打算,不光是徐容,就连随从的十数名侍卫都是羽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年俊杰,务必要保证他们一行平安。

    放眼望去,人人眼上都是严肃的神色,就连最年幼的李璟都撇开了往日乖巧讨喜的表情,眉目紧锁,眼中一派凝重之色。

    一路马车颠簸,飞快驰过的马蹄掀起阵阵烟尘,吴议透过被回风卷起的车帘往外一瞧,一片飞扬的尘沙中唯有长安的柳树依依招摇,似乎在为这一行不知能不能有功而返的皇室大夫们挥手道别。

    ————————————

    新罗虽然路途遥远,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月余的功夫,也就赶到了战线前沿的买肖城。

    安东镇抚大使李谨行亲自接待这一行风尘仆仆的太医博士,都是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老骨头,一场颠簸下来,骨头没折的也散了,个个腰酸背痛,头昏脑涨,病还没有看起来,自己快先倒下了。

    “老夫已设好了接风洗尘宴,还请诸位太医博士们移步大帐。”李谨行倒不像很多看轻文人的武将,他从军多年,非常清楚大夫对一个军队的重要性。

    “宴会就免了。”开口的是外科博士胡志林,外科也算是医科中的武科了,他这位领衔外科圣手的老博士自然也有三分将帅的豪爽气派,说话也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快领我们去瞧瞧那些得了传尸的将士。”

    就连一贯好酒的沈寒山也难得摆正了脸色:“我等奉天/皇圣旨而来,一定要阻止传尸在将士中的蔓延,眼下局面紧张,洗尘宴就不吃了,庆功宴咱们攒着后面来!”

    见几位博士都坚持不已,李谨行心中也暗暗有些钦佩,他深知这些太医博士都是此行中的领头之人,平时也是被人奉承恭迎惯了的,没想到都是不讲虚礼的性情中人,原本心中那点隐隐的担忧,也都被这三言两语撇开去了。

第71章 讨教一二() 
李谨行身为靺鞨族人1; 对这种从胡人传来的疾病颇有了解。早在最开始发现疫情的时候,他就命令将所有罹患传尸的将士单独隔离在几所军帐中; 外加专人看守; 一应饮食衣物全都单独供给; 这才算勉强遏制了传尸的大范围传染。“此病在我靺鞨族中也常发生,但在新罗战线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李谨行一面说着; 一面撩开帘子,辗转的呻『吟』与痛苦的咳嗽便透过这条缝隙钻进太医们的耳朵中。沈寒山略窥一眼; 心中自有掂量; 问道:“首次发现有传尸之疾是几月的事情?”李谨行回忆片刻:“最开始的一二人并未上报给老夫; 老夫也未曾得知,而军医上报之时; 已经是五月时,有三十二人患上了传尸。”“眼下共有多少人患上了传尸?”“诊出来的; 不下五百人。”听到这个数字,在场诸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虽然传尸的传染『性』不及天花等痘疫的厉害; 但如此大面积的传染势,也实在令人闻之生骇。而这些被传染的将士也会成为新的传染源; 到时候一传十; 十传百,别说四万唐军; 就是十万; 也不过是一群病卒而已。若这种局面不能控制住; 不用新罗人打来; 唐军自己就先亡于疾病之手了。正说话间,匆匆赶来数名从军的医官,他们朝李谨行略一施礼,便转向长安而来的几位老博士。为首的一位约莫二十来岁,容貌端正,身姿颀长,一双深邃的眉目映着漫天霞光,仿佛一团烈火烧在眼中,连带投来的视线都灼灼若燃,令人背脊一热。“许久不见了,老师。”他毕恭毕敬地朝胡志林一鞠躬。胡志林一拍他的肩膀,面上颇有欣慰之『色』:“易阙,你我师徒阔别十年,没想到能在军营相见。听闻你现为军医之首,实在是俊杰出少年,前途无限啊。”易阙但微微一笑:“没有辱没老师的名声,已经是学生的幸运了。”师徒两正照面寒暄,吴议悄悄打量着,站在他身后的不乏四五十岁的中年军医,甚至有白发皑皑的老大夫,而叫这样一个年轻人领衔此间诸位大夫,竟然也没有瞧见一个面有不甘的,反而个个在后点头颔首,表示的确甘心屈居其下。这人的本事,一定有超乎常人的地方。心头正暗暗掂量,肩上已贴上一双温热的手,耳边拂来一股热流:“议弟是否感到奇怪,军营中也不乏名流圣手,为什么叫他一个如此年轻的医官拔得头筹?”吴议往后一瞥,就瞧见徐容那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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