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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眼盲的时候，我每日渴望着可以看到上林苑明丽如画的风景，可是如今真的复明了，却又觉得万物不过如此，一切都需要明净的心境，否则，都是虚无。
走进养心殿，觉得格外清凉安静，淳翌孤独地坐在窗下，看着窗外，翠竹芭蕉，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同我以前那般，听风吹翠竹的萧萧声。
“太阳刚落，外面的热气重，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呢？”淳翌听觉敏锐，我刚走至门口，他便转头朝我看来。
我缓缓走至他身边，低语：“还好，一路上虽有热气，但有风，已经是暮夏了。”
“时光如流，转眼又要入秋，只是今年的秋天比往年都要萧索。”淳翌蹙眉，发出了对秋日的感慨，这一年，多风多雨。
我微叹：“几番风雨不由人。”
淳翌起身，我搀扶他缓缓走至桌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又为他递上一盏茶。
沉默，是几时开始，那么多的话语，已变为无言。
淳翌抬眉说道：“湄儿，你弹一支曲子给朕听如何？朕这会儿很想听你弹的曲子。”
“好。”我爽朗地答道。
走至琴案，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想起白日里与舞妃感伤的对话，此时的淳翌，心中想念的一定也是她。
拨动琴弦，想那往事，如这弦音，似流水不复回，低低唱道：“只是低眉的瞬间，恍若又是一段似水流年。走过多梦的从前，走过往事的云烟，为什么，还是会将你淡淡地牵念。说什么一笑为红颜，说什么千里共婵娟，到最后，厮守已无言，相看各自嫌。不要问明月到底又有几回圆，不要问好梦为什么总是在昨天，掩上相思的朱帘，调一根流水的琴弦，让你我在老去的故事里轻浅……让你我在老去的故事里轻浅……”琴声止住，我不由得叹息。
淳翌赞道：“湄儿，这词句有意思，新颖特别。”
我微微起身：“皇上，这算不上词句，只不过是臣妾所说的白话，抒发心怀而已。”
“说什么一笑为红颜，说什么千里共婵娟，到最后，厮守已无言，相看各自嫌。”淳翌喃喃念道。
我亦低眉念道：“不要问明月到底又有几回圆，不要问好梦为什么总是在昨天。”
“是啊，明月何时圆？好梦为什么在昨天？”
“皇上，是不是我为难了你？”说这话时，我心底都在叹息。
淳翌轻缓摇头：“不是，是朕的决定，朕最不喜心中藏『奸』的女子，何况是朕的妃子、朕的皇后，她们可以为朕争风吃醋，却不能藏『奸』，心地歹毒。”
我禁不住冷笑：“那臣妾又算何种呢，似乎比心中藏『奸』的人都不如了？”
淳翌执我的手，忙说道：“不，湄儿，你与她们不同，你从来都不争，纵是争，也不用那些手段。”
我冷笑：“哦，臣妾不用那些手段？是，臣妾不屑于去害人，可是这么多的人却都因臣妾而死。臣妾说了自己是一把冰剑，杀人于无形，却又真的让人死了。”
淳翌叹息：“湄儿，这一切难道是朕的错吗？身为君王，不能太过多情是吗？连专宠自己的妃子都不可以吗？宠爱成了一种罪过，真是悲哀。”
“没有谁对谁错，自古君王专宠某个妃子，都会成为一种罪过，会引起后宫的争斗，有时甚至会影响朝政，不然怎么会有红颜祸国这句话呢？只是世间的情爱又岂是自己可以掌控的，纵然您贵为天子，也逃脱不了情字。”我毫不忌讳地说道，这过错究竟在谁？
淳翌凝神：“湄儿，一切早已注定，既然朕注定逃不过情劫，事到如今，朕也无悔。你不觉得，冥冥之中就是这样安排的吗？朕将前朝公主引进宫里，并且宠冠后宫，连朕都无法接受这事实。”
我冷冷道：“那皇上大可杀了臣妾，但是不可公诸天下，这要成为永久的秘密，否则又会惊起一场轩然大波。”
淳翌柔声道：“你要朕杀你，还为朕的江山着想，你说这样的你，如何让朕不痴『迷』？”
我清冷一笑：“你错了，我不是为你的江山着想，我只是不想天下因我而『乱』，我为的是天下众生，因为『乱』世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大齐江山气数还不到尽时，若是前朝余党知道我这个公主还存活于人世，他们一定会再次与朝廷对抗，那时又会有多少流血牺牲？”说这些，我没有再自称臣妾，这时候，想到大燕朝，我说不出口。
淳翌也笑了：“湄儿，朕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世人知道此事。今后，这大齐的江山，你我共享，其余的人，朕只能辜负了。”
“知道的人，你要杀了吗？”我突然想起楚玉，楚玉此时留在宫里，对淳翌来说，已无价值。知道此事的还有画扇，淳翌不知道，再者画扇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
“本来这个人，不能为我大齐所用，必杀之。只是朕说过，不杀他，君无戏言，朕会放了他，他日再不相见。”淳翌坚决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傲然道：“他本就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这人间，他会寻到自己的去处，成仙成魔，随他去。此后，天涯各西东。”我知道，楚玉留下来对他不会有任何好处，他的身份，这里也不能容忍。我对他虽有不舍，但是我不会随他离开，他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我会留在后宫，继续我的至高无上。
淳翌握紧我的手：“湄儿，你要的朕都会给，既然朕不杀你，朕就让你在后宫拥有最高的地位和荣耀。”
“舞妃已然死去。”我平静地说道，因为淳翌始终不肯碰触此事，这伤就让我来揭开。
淳翌蹙眉，一脸的心痛：“朕知道。”
“你没有去看她最后一眼。”我冷冷地看着淳翌。
“朕已经什么都看不到，去了，更添遗憾。不如在她心中保存从前的那个我，不让她看到现在的我。”淳翌的话触动了我的心，记得舞妃对我说，她不想见皇上，因为她已经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她了。多么相似的话，如今在淳翌这里又听到。其实他们都想留存着彼此心中的那个自己，不想被这些残酷的现实改变。他们是相爱的，只是傅春雪终究抵不过沈眉弯，淳翌辜负了她。
我轻叹：“那么，皇上心中也留存住从前的那个她，那个翩然起舞、柔弱无骨的舞妃，忘记她的不好。因为，她的不好，是您和臣妾共同造成的。”
淳翌点头：“朕会的。”
“皇后呢？皇上，在一切还可以挽回之前，您给她一个好的安排吧。”不知是我心急还是我不愿意再看到死亡，我想起了皇后。
淳翌叹息：“她毕竟贵为国母，朕不忍对她有过重的惩罚，一直吃斋念佛、体弱多病的她，竟然也犯这样世俗的错。她是害怕地位不保才如此，这罪过又该算在朕的头上了。”
“那皇上小惩便好。”我说道。
淳翌摇头：“此事关系甚大，小惩也不行。这皇后的位置她是肯定坐不了了，既然她一心向佛，又不得清净，朕拨一处院落，让她静心修行去。”
“如此甚好。”我微微点头，想着皇后虽千方百计也想陷害我，却不曾给我真正的伤害，所以，我也不想她死。在后宫静心修行，这个结果，对她来说，也是好的。
沉默一会儿，淳翌方说道：“再过些日子，朕立你为后。”
“不急。”我淡淡说道。
“朕不说这是一种偿还，纵然你不是前朝公主，朕也想立你为后，在朕的心中，你早就是朕的皇后了。”
我淡笑：“皇上，我们这么做，是否太自私了？”
淳翌答道：“自私于自己的爱，如果也是错误，那就让一切继续错下去吧。”听了这句话，我心中愧疚，亦觉得悲哀，我对淳翌何尝有这般深的爱，我所做的，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我明白，当我成为皇后的时候，我也不会快乐。这一切，不是我最终要的，不过是给前朝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突然间，觉得我和淳翌之间成了一种交易，仿佛我的目的就是要他封我为后，而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我。舞妃和皇后的过错，成了我们的借口。在淳翌心中，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我吗？这些都不重要，对我来说，我在他心中如何并不重要。我不做那痴者，为了爱，痴绝地活着。
我们心中都明白，无论我们如何做，再也回不到最初。
第31章 养心殿里道浮沉（）
入秋了，夏暑还没有消退，白日里燥热，夜凉却如水。
莲荷渐次凋零的时候，月央宫的早桂却已次第开了。皇后没有过多的争执，事已败『露』，再争执也是徒劳，都是聪明人，知道路到尽头，再无选择。皇上命皇后搬离凤祥宫，住进了静心苑。静心苑成了后宫的佛堂，皇后就在里面吃斋念佛，闭门思过。
其实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后位用了些手段而已，竟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我没有去探望她，我与她本无交情，再说我此时去那儿，只会刺激她。我虽无怜人之意，却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结果是我看到的就好。
我知道，不久的将来，我要住进凤祥宫，如今于我没有了任何阻碍，所有的阻碍，淳翌都会为我挡去。原来，任你如何争斗，只有借助了皇上的力量才能所向披靡。我恰好是幸运的那一个，被皇上专宠，否则我的下场不会比她们好到哪儿去。
淳翌眼盲之事，在整个后宫，乃至朝廷慢慢地平静下来。而以往纵情山水的玉笛王爷，收敛了许多，每日帮着皇上一同打理江山，奏折的事一般都是他处理，遇到重要的，便拿到养心殿同淳翌一起商议。
而我的心里是空落的，谁说只有失去才会空落，得到了同样也是空落。
这一日，淳翌命身边的小玄子到月央宫传我去养心殿，我心中亦不知何事，便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