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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才开口道：“你能教我什么？”
朴风道：“看你想要什么。”
小孩思索片刻，答：“我要——再也不被强迫！”
朴风微笑，道：“这倒是难事。”
小孩有着超越年纪的冷静，他说道：“既然教不了，你请随意。”
孩子说着即转身要进入内殿，朴风在后说道：“我只能教你变强大，让天下都听你号令！你若愿努力，那么有一天，这五行六界、九幽十荒都将以你为尊，无人敢逆。”
神思再次移位换景。显然这已是几年后，因那位小孩明显长高，脸上神情亦更孤冷。他斜眼看看将他拦下的太傅，问：“你为何又放刺客走？”
朴风拍拍身上因假装摔跤而沾惹的灰尘，道：“不急，慢慢玩，越玩你会越强大。”
楚岩汐的脸色并未因这句诙谐的话而变缓和，他收拾起散落地上的弓箭，背在身上。他的马因受惊而跑远，但没有关系，这座山丘及平原虽在皇城近郊却属于皇室围猎场所，很容易即可遇到巡逻的卫兵。
跟在身后的朴风问道：“你昨夜回过寄云阁？”
楚岩汐的脚步突然顿住，而后他重拾脚步，语气生硬地回答道：“并未进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有进去。
朴风与他并排而行，不解地问：“既然想念她，为何不去看看？”
楚岩汐望着远处青山如黛的景色，语气平静地反问：“你有无读过历史？你知道什么叫立子杀母？”
朴风被他问住，但略一思索即明白过来。
楚岩汐所讲的“立子杀母”制度源于汉代。汉武帝晚年立年仅八岁的儿子为太子，又担心太子的母亲钩弋夫人不甘寂寞，变乱朝政，无人制约，索性赐她死。钩弋夫人是汉武帝的宠妃，年仅二十五岁，反因儿子被立为太子而丧命。
“立子杀母”在北魏时期几乎成为每朝奉行法典，后来略略有所放松，但若是太子因太过恋母而不专心学习理政，或是与母亲关系太好可能会引起朝内结党成派，抑或只是皇帝或某位重臣认为太子生母的存在不利于太子的成长，都可导致这条残酷无情的条例的执行。
朴风沉默良久后道：“或许你太谨慎，上一任太子继位，淑妃还是恩宠有加。”
第31章 神思之境（4）（）
楚岩汐并不转身，握着箭筒的手骤然握紧又慢慢松开。他的母亲并不是淑妃，他亦不是贤王。他也希望在行太子登基礼那日无意听到的都只是幻听，或许皇帝没有他认为的那么狠毒。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见到母亲而不被任何人察觉。”
楚岩汐立刻回答：“我不愿意！”
一句话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刺客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刚刚好，进与退都布置得百密无一疏。若不是这位太傅不是普通人，楚岩汐早已死了几十次。但这亦让楚岩汐明白，他的一举一动都受人掌控，那位在幕后想要他性命的人，若知道华婕妤在他心中的重要转而挟她以做威胁，那将是一个如何糟糕的局面？他不能让母亲平白无故地卷入这种无任何情义可言的宫廷内斗。
昨夜的行为已让他暗自后悔，他不能再冒这个险。
他从未向往过皇位，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得到。或许成为大权在握、主宰一切的皇帝，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昨夜，隐在黑暗中，他见到了带着几位侍卫巡逻的霍铮。
除了母亲的笑颜，寄云阁内还让楚岩汐记忆清晰的就是这位孔武有力的侍卫的双臂、他略带溺爱的眼神以及他淡淡的笑容。楚岩汐发现往昔的日子都凝缩在心底一角，并未真被遗忘。
那些点点滴滴的快乐让他无比想念。
楚岩汐心想：找个适当的时机，我要让他回到我身边。
慕雪感觉很奇怪，她怎么能解读楚岩汐的神思？但她很快明白，护法的是楚岩汐，她当然也可轻而易举地进入他的记忆。
慕雪定力显然不够，因可同时进入两个神思，她无法只追寻太傅。面前画面一时错乱，隐约可见一会儿是太傅在与人交谈，一会儿又立刻跳转到楚岩汐与皇后坐在一起，但既未听清亦未看清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画面又跳转，接连几次。慕雪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像是在深水区受到水的压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脑袋亦越来越痛，她心里焦急，不甘心就此退出，但若现在不乘机退出，可能会如太子先前所说，她有可能从此沉睡。
她感觉有股力量在将她推出来，慕雪以为是太子，她在心里喊道：“不要，我还可以坚持，太子哥哥，我能追寻到父亲的踪迹！”
“是太傅，他不想让你涉险。”楚岩汐说，“你先调整元神，我让你进入我的一段记忆，你要集中心思跟在太傅身上。”
慕雪依他指令，刚才感受到的压力立减，只是头依然还痛。她的面前出现的是太子书房内的场景，楚岩汐坐着，太傅站着。
楚岩汐状若漫不经心地问：“小雪的雪蓉膏可否借我用一下？”
太傅道：“那你先告诉我，霍铮……昨日为何受鞭刑？”
楚岩汐道：“宫廷里，若想生存，就当明白界限。”他略停顿又说：“这里不是寄云阁，人与人之间，不该有感情，这样大家都能自保。”
太傅却是一笑，道：“不该有感情？我看你在断他对你的感情，你却未断对他的感情。”
楚岩汐不说话。
太傅微笑摇头：“你知道小雪前两天才做成雪蓉膏，而这种膏药完全根据受伤的程度而起作用。伤得越轻，效用就越轻。像霍铮这样，鞭上倒刺让他伤口深到触筋碰骨，膏药即可发挥最佳功效，以后霍侍卫可称得上铜皮铁骨，等闲一般兵器根本伤不了他，就是道行不够深的法器伤了他也要不了他的命，睡两觉就好。”
楚岩汐被人揭穿，脸色有些难看。
太傅叹口气说：“做好人也能做到你这么穷凶极恶，我也是服了。你上次过问了各地州县官员缺补名额，是不是想找机会将他送出去？”
楚岩汐冷声答道：“知道得太多，对你并非好事。”
太傅却不在意，道：“你威胁我还早了点，再学十年八载还差不多。依我看，霍铮还需在你身边多放两年，他为人耿直没心机又不善言辞，官职太小他会受人欺负，官职太大他又应付不来。说实话，他不是当官的料，你这样反而会害了他。”
“你有好主意？”
朴风微笑道：“寻个合适的机会让他立个大功，然后大赏大赐，放他出宫去当个有钱的闲人就好。”
说到这里，他走到门口，叫外面的执事太监宣霍铮来执勤。
神思显然已跳转到近期，楚岩汐几乎同魁梧的霍铮一样高，但他仍然还是瘦，却不再给人病弱的感觉。他正带着霍铮离开，手指上那枚双龙玉戒已恢复正常模样。
太傅站在月亮门前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自语：我一直以为碧烟是我的天劫，却错了。原来你才是我的天劫，所有的一切……屠蛟，再遇碧烟，成为太傅，传你武功与法术……甚至今夜要赴一场难料生死的凶劫，都是在成全你的命运。你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强行调看了天命石，居然对你只有过去的记载，没有将来的安排。你的一切，连天命都不敢干涉，这是为什么？
太傅来与碧烟和慕雪告别，表情就若平日去皇宫见太子那么轻松，当时的慕雪一心贪玩，只远远地与父亲招招手，没空近身。而在这回忆中，她看到了父亲久久地站在月亮门前看着她玩耍，眼中是万分慈爱与恋恋不舍。
慕雪知道情绪不应波动，但看到父亲这样的目光，她无法忍住伤心，神思不能流泪，但心里的痛却让她不能集中心思，面前图像又开始晃动，头痛亦加剧，她赶快收敛心神，想努力坚持。与她神思相通的楚岩汐亦发现她现在心神混乱，但即将接近事情真相，他不愿就此放弃。明明知道继续追忆会对自己、对慕雪都有危险，但他若不冒险，他永远不会知道如何救太傅。
画面勉强又变得清晰。慕雪的头已痛到无法坚持，脑中虽有画面迭出，但她一幅都未看清楚。她知道太子在看，只要她不退出父亲的神思，太子就能看到她应当看到的所有情景。
她耳边闪过各种声音，时而似兵器交接，时而似电闪雷鸣，她不知道这种声音持续了多久，实际上她已经呈半昏迷状态。
终于一片安静时，一个男子阴森森地说：“我很佩服你，仙力被囚困魔尊的结境消磨得所剩无几，元神也不过只有一半，居然也能抵抗这么久。”
朴风声音疲弱，却依然平静：“输了我认，没那么多理由。”
东方鬼帝的声音中略有赞赏：“有气度。”他走到被地狱兽控制的朴风身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这元神中有凡人气泽，难怪只有一半元神，另一半给了她是吗？原来是你！二十六年前有位凡间女子阳寿已尽，却未到第十殿阎罗处报到，幽冥使者在人界找不到她的踪影，鬼界亦找不到她的游魂。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们亦猜到是哪位法力强大的仙或魔将她隐了起来，寻查了这么些年，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被鬼帝发现碧烟的踪迹，从来都沉稳如山的朴风在这时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他急声道：“你尽可随意对付我，但我不会让你找到她！”
第32章 神思之境（5）（）
神荼冷笑，他手中变化出一本生死簿。
他垂眼翻了翻，道：“秦碧烟，她本当在二十三岁时死于一场水灾，溺亡。”他手一扬，那本册子凭空消失，他望着朴风的眼睛，说：“我找不到她？你倒是小看了我们的本事。我们地宫的招魂珠是做什么用的？只要将它放入染有凡人气泽的物品中，不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