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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真龙之身（8）（）
梦里的情景还让她心有余悸，额头冷汗直流。她下床想去桌边倒水，可是忽然的晕眩让她差点摔倒，她扶住床沿许久，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消退。
这三年，她的身体差了许多，时有昏厥，她也让大夫诊治，大夫只说她气血两虚，需调心静养。她认真吃药，可是身体却未如期待中的那样康复，似乎更差了些。
三年来，她的日子过得无惊无险。确切地说，是二十二年来，她的日子都过得平淡无奇，唯有三年前遇到少年的那一天，大嗔大怒，大喜大悲，没有一刻的安宁。
也只是那一天。
偶尔的时候，她会想起那位蛮横无理的少年。回忆就似最好的过滤器，已将其中不愉快的成分过滤剔除，即使是当时最让她恼怒的片段，也在时光的发酵下，转化成博她莞尔一笑的美好记忆。
手臂上那道长长的划痕早已结痂长好，要很仔细才能看到一道细细的反白的痕。果然如大夫所说，只是极轻的划伤，即使不用药也能自愈。
莲一一今天在山石上坐了太久，腿有些麻木。她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一边给自己添了一杯茶，一边对身边的白虎说：“小白，你看这夕阳下的格桑花，还有这湖中落日，真是美，我为什么想哭？好像我现在多愁善感了许多……我是不是老了？连身体都不如以前，你说我会不会很年轻就死掉？”
她喝了一口茶。茶已冷，色香味都差了许多。
她继续默默地望着落日，好一会儿才又叹口气说道：“真可惜，你这辈子只能是只虎。婆婆说若去那些仙山圣地修行，汲得天地精华就可以修炼成精，你想不想当虎精，变成一个姑娘陪我？当然，当虎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懂得饮茶的乐趣。”
说到这里，她恶作剧心起，反手把手上那杯冷茶递过去，说道：“我精心研焙的抹茶哦，喏，试一下？”
她蛮喜欢这样与小白逗趣，有时威逼它吃一根胡萝卜，或递给它一棒玉米，通常白虎会很不满地低吼，并坚决地将头扭到一边，虎虎生威的眼睛里委屈、气恨又夹杂无可奈何，五味杂陈。莲一一每每看到小白这个样子都会笑得喘不过气。
可这一回，她未听到小白不满的声音，从一侧伸过一只修长的手将茶盏稳稳地接了过去。
莲一一猝不及防，转头见身边一位白衣男子斜靠山石坐着，她惊诧地猛然后退，几乎翻落石下，她很狼狈地手脚并用才稳住身体。
陌生男子一直很淡定，放下茶盏，静静地看着她一连串的失态。
莲一一确信以前从未见过他。
这位男子很年轻，莲一一猜不出他的年纪。他面目冷峻清朗，着一身白袍，明明是极普通的一个颜色，却偏偏被他穿出一种傲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莲一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她忽然记起，小白独坐一隅不与她逗闹时，也是一种凛然不可侵的气度。毕竟，小白是森林之王，天生而就的王者风范。
想到这里，莲一一笑了，坐近一些更仔细地看着他，惊讶地说道：“我认出你了！小白，你说我现在是不是魔怔了？前些天我梦见自己踏着湖水跳舞，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风一吹，飘飘若仙。在梦里，我脸上没有这块胎印，可是大家还是很怕我。你看，今天，我又见到你变成了人。”
她说到这里，抬起一只手，抚上男子的脸，她的手指从他的眉毛缓缓划到鼻子：“你明明是只母老虎，偏偏要做男子打扮，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不过，你这副长相，变成男子的模样，嗯，蛮好看。”说着话，她的手指滑下，就要落在他的唇上。
白衣男子抬手将她的手拂开，低声喝道：“闹够了没！”
他的声音亦好听。
而让莲一一吃惊的是他说话的语气与声调，那么熟悉。
白衣男子蹙眉道：“喝茶也能喝醉，你也是奇迹！”
他这样蹙眉不悦的样子更让莲一一感觉似曾相识。
她迷茫地抬起头，这才猛然发现，不远处，小白蹲坐在一位青年脚边看着她，它眼中满是不好意思，莲一一看明白它在替自己感到害羞。青年如入定一样无表情，见她望过来立刻报以一个轻浅微笑。
小白还是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虎，并未变成少年郎，它身边的那位青年，依然是一身劲装，后面斜挎一把宝剑，与三年前一无二致。
莲一一已经明白过来她面前的白衣少年是谁。她深知他的火暴脾气，现在装死不是上上策，她往后挪开一些位置，转身抱腿去看即将坠入湖中的夕阳，无限尴尬地说：“对不起，认错了人。”
“真认错？”
莲一一转头看他，气恨恨地说：“当然是真认错，没事我摸你做什么？惹你又劈我一剑？”
楚岩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他依然语气严肃地说：“还记得那一剑，可见并未认错。”
被他驳得哑口无言，莲一一怔了怔，跳下岩石收拾茶具。楚岩汐也随之站起身，他身长玉立，哪里还有一点当年半大孩子的模样。
莲一一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着他：“三年不见，你的声音相貌全变了样……过来，让我看看你长高了多少？我那时还担心你长不高呢，真是白操心。”
楚岩汐不理她。
莲一一也未指望他会变得听话，她又端起茶具，边走边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日也长夜也长，村口那些小孩子也早换了一批。年前还跟在我身后又叫又跳的那几个，现在也长得高高大大，听说有一个今年还要成亲呢。”她侧头看一眼跟过来的年轻人道：“你们这群孩子长大了，我就见老了。”
听到她这样倚老卖老，楚岩汐感觉有趣，但他缓声说道：“没看出你老，可明显更啰唆。”
久立一边的霍铮这时上前抱拳躬身，感谢莲一一那日的援手相救。
莲一一隐居山中，对这些繁文缛节不习惯而且厌烦，她腾出一只手对他摆摆，“举手之劳……嗯——”说到这里，她停下脚步，说：“不过，你真够沉，有大半个月我都全身酸痛。”
霍铮刚站直身体，闻言又要躬身道歉，莲一一连忙制止道：“怎么这么多礼道？看得我累。是啦，那日你们是如何逃脱的呢？还有你的腿，好了没有？”
霍铮拱手低头答道：“回姑娘，霍铮的腿早就好了，那一日得以及时离开，多亏您的白虎相助。”
莲一一“哦”了一声，道：“你叫霍铮，那他呢？”她用下颌点点身后那位少年。
霍铮拱手至眉，不敢答话。他不敢直呼主人名讳，更何况楚岩汐已踱步至跟前。
莲一一深感无趣，嘟哝道：“你还不如昏睡不醒。”
霍铮当然听清她的话，却依然一动不动，直至楚岩汐走远，他才重新站直身体。白虎抬头看看他，靠着他的腿趴下。
莲一一推开竹门，问身边的人：“你叫什么？”
第14章 真龙之身（9）（）
楚岩汐走了进来，环顾竹屋，目光落在案头所插的几枝莲花上，对她的问话不屑一顾。
莲一一无奈摇头，将茶具放回桌上，道：“你这种臭脾气。好吧，我也不告诉你。”
楚岩汐不以为意，望着橱柜上的灵龛道：“三年前我已知道，上面写：莲一一泣上，你姓莲，名一一。”
莲一一恼火道：“这很不公平，你知道我住哪里，叫什么，而我对你一无所知。”
楚岩汐无视她的不满意，习惯性地下命令：“去煮茶，我渴。”
莲一一瞥他一眼，说道：“小孩，要学会有礼貌，要讲‘麻烦你，莲姐姐’。”
她话虽这么说，还是转身去拿茶叶。
楚岩汐不悦：“别总叫我小孩，我比你高。”
莲一一咬唇偷笑，道：“哪有以高矮论大小的呢？你比我小，当然是小孩子，你不是说我不老嘛。我既不知道你的名字，只能继续叫你小孩，没有办法。”
她已找到茶叶，拿了出门去厨房。不用回头，她也知道他又生了气，她未等多久，果然听到他在身后一字一顿地说：“楚、岩、汐。”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莲一一转头对他露齿一笑，道：“这才是乖孩子。嗯，姓好听，名字亦好听，岩汐？岩汐！真是好名字。”
与他们两个久别重逢，莲一一格外开心，倾尽所有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款待。她请楚岩汐帮忙打下手，他只答一句“不会”，稳稳地坐在桌边喝茶，哪里请得动他。霍铮倒是慷慨应允，但他也完全不懂伙房事务，差点将她的厨房烧掉，莲一一只好将他赶了出来。
上次他们在此落难，虽狼狈不堪，但莲一一还是看出两人身上的衣料上乘，做工讲究，显然出身非富即贵，对家务事这么鲁钝，莲一一尚可理解。真正让她气愤的是，她辛苦做出来的晚餐，楚岩汐却似看不上，吃了几箸即停下。
霍铮胃口不错，但与楚岩汐同坐一桌吃饭已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楚岩汐不动筷子，他也只能停下。
“不合口味？还是嫌菜做得太粗糙？”
楚岩汐倒了杯茶，说：“两者都有。”
他直白得过分了点。莲一一白了他一眼，又端起碗，用力夹了一箸菜，说：“你真是个难伺候的小孩。对我这里诸多挑剔，你跑回来做什么？”
“回来道谢。”
莲一一惊讶地问道：“你谢了吗？好像从头至尾没有听到你说个谢字。”
楚岩汐道：“我来了就表示谢了，言语并不重要。”
莲一一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道：“我可是个山野粗人，不懂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些话，我要亲耳听到才能领会。”
楚岩汐微微颔首，淡然道：“我未指望你能懂。”
莲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