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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春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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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万岁”。今天,大臣们喝着先帝时留下的茶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地认识到,先帝已经死了。现在的皇帝,就是近在咫尺,赐他们以茶水和微笑的少年,从前那个隐忍蛰伏的小亲王。秋风穿过午门吹进紫禁城来,挟着肃然与寒意。他们都看见一个昔日权倾朝野的人孤零零地站在台阶下,静候着新皇帝的召见。这个人就是魏忠贤。
魏忠贤背对着刚刚沐浴了皇恩的大臣,这使他们无法看到魏忠贤脸上真实的表情。但他们清楚,忠于魏氏的力量正在向帝国的中心收缩。关外的披甲大军扑向北京,北京的宪兵、特务包抄着紫禁城,魏忠贤则声色不动地瞅着金銮殿上那个寻花问柳的十七岁男孩。大臣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仰望着天空。今天的太阳红彤彤的,披着长而又长的胡须。那些胡须扫在重重宫殿的琉璃瓦上,扫出一派赤得发黑的光芒,让人悚然心惊。大臣们思忖着,这是否就是兵戈血雨之象呢?
魏忠贤是作为“临时被想起的人”而排在大臣们的末尾的。就好像一个主人忙完了正事,这才想起还有一点鸡毛蒜皮需要打发。至今没有人可以猜测出魏忠贤此时的心情。他一个人立在雕栏之侧、秋风之中,等了很久很久。为此,他当然会感到愤怒与仇恨。但他不会有所畏惧。他甚至想到了种种可以施加于新皇帝的报复手段。只有一点他不会去妄想,就是自己会做一个皇帝。因为他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他惟一的愿望就是挟制住一个傀儡 。要么新皇帝充当第二个天启帝,要么他再扶持一个新的皇上。魏忠贤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
第二卷 午門以深(6)
魏忠贤立在初秋的太阳地里,经受着风吹和日晒。支撑着他庞大身躯的双腿渐渐从酸胀转为了肿痛,再从肿痛转为了麻木。而他的情绪,也由屈辱发展到羞愤交加,终于又由羞愤交加而化为了虚无……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眼前是金星乱溅。他的嘴里禁不住地嘟嘟囔囔起来,只祈望这一切早一点过去。
文武大臣已经陆续离开了金銮宝殿。紫禁城迎来了它的正午时分,在溽热的阳光照耀下,汉白玉的台阶和栏杆反射出冰雪般的寒意。又不知捱了多长的时辰,魏忠贤总算获得御旨,一步一步朝着年青的天子挪去。这时候,他仿佛听到了大海那无凭无信的潮涨潮落……
父皇接见魏忠贤时的神情看起来和往日一样,但是没有照例赏赐他一个座凳。他就那么疲惫不堪地站着,耳鸣,心慌,一双眼皮重如千钧,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在那一会儿,他忘记了自己的权势,军队、特务、宪兵,弹指之间可以遍布全国的恐怖。他恍惚中像是越过一汪泄地的水银,第一回看清了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的孩子的面容。
那孩子的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微笑。但是这笑容中没有羞涩卑怯,也没有屈尊俯就。这是高高在上的笑,是贵为人主的龙颜和悦。
父皇一一询问了魏忠贤关于边疆部队的调动,京师的宵禁,以及悄无声息中施行的秘密逮捕和处决。魏忠贤点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自己回答了些甚么话。
父皇点着头,说很好,很好。最后,他好像忽然想起甚么,有心无心地问了一句:“这些,客奶奶她都知道吗?”
魏忠贤的脑子里嗡然一响,心绪反而慢慢平静下来。他抬眼瞪着那个男孩,瞪了很久。他反问道:“客氏不过是服侍先帝的一个奴婢,国家大事和她有甚么关系?”
父皇哈哈地笑出了声来。他从龙椅中站起身子,也反问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奴婢,算不算匹夫呢?”父皇的反问,像是一种自言自语。他沉吟着,踱到帏幔后边去了。
魏忠贤刚刚咬定的一口气又泄了出去。他没有想到今天会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突然召见,更没有想到召见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不知如何收场。他出神地望着那张空空的龙椅,*肿胀的双腿不觉软软地跪了下去。从午门外远远吹来的秋风,吹到魏忠贤的后颈窝上,一直冷入他的骨髓。他想到了一点:我中了那小子的圈套。随即,晕死过去。
一七
当魏忠贤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正躺在一个甚么地方。他喟叹一声,我该是被平放在新皇帝的案板上罢?他想到了他第一次看见厂卫特务拷打一个御史的情景。御史正是被按倒在一张长凳上,血和牙被打得从嘴角流出来。他啐了一口,骂道,“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还有甚么好说的!”他最后被打成了一块绛红色的鱼饼。魏忠贤想到自己在六十之年忽然就成了这样一条鱼,心头一酸,两眼就湿润了。他试着虚开一条眼缝,透过泪花,看见了挺拔高耸的树干,和晴朗森蓝的天空。傍晚的阳光穿过树叶撒落在他的身上,温暖而又安详。一只纯金打造的香炉立在不远处,发出斑斓的光晕和紫青的烟雾。丹顶鹤在悠闲地信步,角楼上的风铃在时间的流逝中循环不已地叮叮当当。
魏忠贤终于看清了,就在距他咫尺之遥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关切地注视着自己。见到他终于张开了眼睛,那人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魏忠贤认出来,那个人就是皇帝。
第二卷 午門以深(7)
魏忠贤翻身起来,朝着父皇一叩到底。他叫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奴才罪该万死……”
父皇哈哈地笑出声来。他做出一个伸手去扶的动作,“快起快起。”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柄湘妃竹的折扇,很潇洒地转了一个圈,呼地一下将扇子张了开来。
扇面几乎抵住了魏忠贤的鼻子。他看见上边飘飘洒洒地写着: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
魏忠贤的目光从扇面上游移开去,他这才看清,自己是坐在紫禁城的御花园中。偌大的花园,就只有父皇和他两个人。光线正在一点点地暗下来,宫墙与树影在变换着位置。树影的轻盈,进一步显示出了宫墙的体积和封闭。花木有了成熟季节的丰茂,也就有了凋零将至的憔悴。
父皇告诉魏忠贤,知道他身子不适的时候,就吩咐小太监们把他抬到这儿来歇息了,还给他灌了一大碗参汤。父皇说,“起初朕还担心你要不行了,可参汤还真是管用的。那是真正的好参啊,高丽的参王,看起来就像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呢。每天喝一碗这参王汤,可以返老还童的。”
魏忠贤再次一叩到底,“奴才罪该万死。”
但是父皇伸出折扇一挡,挡在他的胸前,这一叩竟然没有叩下去。父皇用扇柄拍着他肥厚的肩膀,把他拍回了先前那张巨大的躺椅上。
魏忠贤不敢再躺,坐着却极不舒服。他想着从关外撤回的大军今天一定该在京郊驻营了,而厂卫特务和忠于他的御林军就在正阳门与煤山一线日夜戒备着。然而,从御花园中,听不到外边一点车马的喧哗,也听不到一声小贩的吆喝。
“紫禁城实在是太大了,”父皇微微笑道,就像是在接着魏忠贤的心思作一点补充。他说,“紫禁城大得连苍蝇飞进来都要歇三遍,骏马跑进来都要折断一只蹄。过去有句诗说,‘侯门一入深似海’,这写诗的人,一定没有踏进过朕家的门槛罢。”
父皇说话的时候,一直拿着折扇时张时合,在魏忠贤的跟前顾影徘徊。他忽然问了一句,“你刚才说自己罪该万死。朕想听听,你到底何罪之有呢?”
魏忠贤瞪着眼睛望着父皇,却说不出话来。
“那就让朕来列数你的罪过罢。”父皇伸出一根细长而优雅的指头,点着魏忠贤的面门。魏忠贤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倒在躺椅的靠背上。
“你的罪就是以不知罪为罪,以无罪为有罪。”父皇哈哈大笑,这是一个十七岁少年的狂放之笑,在阒寂无人的御花园中听起来就如同凛冽、响亮的铜钹之声。丹顶鹤惊飞而起,绕着树冠和角楼一圈圈地盘旋。父皇用扇子在掌心重重地一拍,他说,“何罪之有!”
这一拍,把魏忠贤像一个婴儿般地拍醒了过来。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泪水在脸上恣意纵横。同时,他还发觉,自己的裤裆也被一股热辣辣的东西淋湿了。
魏忠贤从躺椅里蹦出来,扑倒在地面上,他用哽噎的声音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拿起旁边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亲手端给魏忠贤。
魏忠贤捧着杯子,感觉微微生温。太阳的高侧光最后一遍返照到御花园的林梢,那杯中的水深色沉着,像一张缄默的脸。他有片刻的时间可以思考,这是高丽国的参王汤,还是致人死地的剧毒药?但是他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现在他明白,一个太监对付一个皇帝需要百万之师,而一个皇帝收拾太监只需要一个微笑。
第二卷 午門以深(8)
魏忠贤一仰脖子,把那杯水喝得干干净净。他愣了半晌,没甚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在舌根和喉头留有一点辛凉药物的薄荷味儿。抬眼看皇帝,皇帝正沉思着定定地看着自己,好像他已经看透了自己全部的心思。
就在这时,夜幕在倏忽之间已经垂落下来。靠近墙根的花木后边,传来一声令人揪心的叹息。
“陛下,是鬼?”魏忠贤的声音在颤抖。
“是冤魂,”父皇的回答清晰而坚定。
然后是长长的沉默。接着,墙根那儿响起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低语,声音就像蚊子或者苍蝇翅膀的振动,含混朦胧而又绵绵不绝。好像一个在哭,一个在劝;一个咬牙切齿,一个隐忍不发。最后那声音变为了森然可怖的笑声,就像夜枭的不祥的啼叫。
魏忠贤从额头到被阉割的下身都霎时间长满了鸡皮,连毛发也一根根竖了起来。“陛下,”他匍匐在地上奏道,“让奴才护陛下回宫罢。”
父皇坐下来。他说:“起驾。”
“起驾……!”一片轰隆隆的回应,从墙头、树上、池边、假山洞穴和角楼的顶层突然响起来,仿佛埋伏的千军万马在一齐振臂呐喊。刀斧和圆盾的相互撞击,指关节发出的咯咯嘎嘎,都充满了某种压抑的激情。火把呼呼地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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