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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那要麻烦你了。”樊烨这话问的，是深得我妈的心。我妈不见得多想吃东西，不过她现在需要一个赖在这里不走的理由，“樊烨啊，警察局拐角有家快餐店，你点餐拿回来吃四人的套餐，就可以了。”
我妈和樊烨一唱一和的，他们两个搭档的那叫一个默契。韩局长是彻底的被我妈打败了，他脸上仅存着是丢盔卸甲的狼狈：“弟妹，有什么事儿，你能直说么？我这里还有点事儿，我真的要去忙了啊！”
“没事儿啊，一点事儿都没有。”我妈什么都不说，她也是怎么样都不走，“我就是想来找你聊聊天韩局长有事儿啊？那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着你，我们三个要是在你办公室吃饭，你应该不介意吧？”
“你”韩局长憋屈了一天，他恼羞成怒彻底发火，“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啊？我说话你听不懂么？我说了，我要忙，麻烦你出去！”
我妈连搭理韩局长都懒得搭理了，眼睛一闭，我妈沉默是金。
韩局长看看我和樊烨，他恼怒的不断喘着粗气。韩局长大力的拍了下桌子，他粗声粗气的叫我：“姗姗，你劝劝你妈妈。有什么事儿，你们回家去解决。来警察局这么闹，实在是太难看了！我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给你们尊重，但是我麻烦你们，也尊重尊重我！”
“尊重，怎么不尊重了？”我妈哭的眼皮稍微有点肿，她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我们就是想跟韩局长说说话，过分么？我们一没喊二没吵的，哪里闹了呢我们还不够尊重你么？”
韩局长似乎还想反驳，可是看我妈冷冰冰的样子，韩局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氛和场面变的有点僵却也只能看着它越来越僵。
晚上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吃饭，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办公室的门才被人推开。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靠，我伸手握住了樊烨的手。
“韩局长，那什么”
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毛躁的冲了进来，看到我妈在，他的话突兀的断在那里了。我心理不好的预感扩大，我妈倒是笑的和颜悦色：“这不是老张么？这次你没和我家老宋一起出任务？”
老张叔叔我知道，但是并没见过面。我听我妈说，以前我爸对老张很关照。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爸还救过老张的命。因为这样的交情在，老张似乎不想骗我妈。自动忽视掉韩局长暗示的眼神，老张眼睛微红的对我妈说：“嫂子啊！我宋大哥出任务的时候，因公殉职了啊！”
我妈和韩局长打了一天的哑谜，到老张这里终于破解了。
“是么？”我妈眼泪掉的平静，“他现在在哪儿？尸体拉回来没？”
“尸体你们家属不能看！”韩局长义正严辞的说，“尸体要先送到法医那里去解剖！在没确定死因之前，家属是不能看的！”
我妈完全没有把韩局长的话当回事儿，她冷笑：“是么？我倒是要看看，没我签字同意谁敢解剖我老公老张，老宋现在在哪儿呢？”
“在解剖室。”老张指指外面，“我带你去！”
无论韩局长在办公室里喊什么，我们都当作没听见。我急着去看我爸，差点忘了跟在后面的樊烨转身去叫樊烨的时候，老张突然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
我感到奇怪，低头匆匆扫了一眼。指甲大的纸片上，是我爸写的字。
只有一个字，茹。
139最让人想哭的殊荣，恐怕要数因公殉职了（）
手里的纸片，或者说是纸屑，从边缘的痕迹看，纸屑应该是有人用指甲从本子上抠下来的。“茹”字的下面还有残缺不全的笔记格子线，正是我爸平时用的那种老土到家的会议记录本。虽然少了前言和后续，可我还是自动脑补出“郭亦茹”的名字来。
茹，也就只有郭亦茹了。
老张叔叔给我的纸屑，肯定是从我爸爸的尸体那里找到的。可是这种能够当证据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我很是想不通。我眼神不解的抬头看老张叔叔，他却完全没有给我任何解释。老张叔叔红着一双眼睛，他沙哑着嗓子对我说：“姗姗啊！你多多劝劝你妈妈，节哀顺变啊！”
节哀，但是不能顺便。我握紧了手，心里暗自下定决心。我虽然不是警察，却也不能让我爸爸不明不白的死。
看到我的拳头攥紧，樊烨又靠过来想拉我。我没控制住自己，语气很不好：“你别碰我！”
樊烨不知道我怎么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受伤。之前看樊烨这样的表情，我总是不忍心但现在一想到自己的不忍心坏了多大的事儿，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什么叫纵虎归山，什么叫养痈遗患，什么叫后患无穷，什么叫自食恶果。这些，说的都是我。虽然这么说有些自私，可当初我要是早点报警不帮着樊烨隐瞒，或许今天的事情就不会落在我爸爸的身上了。
我恨樊烨。
我也恨我自己。
老张叔叔推推我：“姗姗，你先别在这儿说话了！你先去看看你妈妈！你妈妈都已经下去了我看你妈妈走路有点不太稳，你扶扶她。”
避开韩局长和樊烨的视线，我小心的把老张叔叔给我的纸屑收好。避开樊烨，我跑着去追我妈。
警察局我经常来，可解剖室我却第一次去。以前我总觉得解剖室阴气森森的让人害怕没想到现在，我爸竟然会躺在里面。
我妈走路是不太稳，但她脸上的表情还算镇定。打开解剖室的门，我和我妈两个进了旁边的观察室。隔着一个单面镜子，对面就是解剖间。我爸躺在手术台上，他还是那身穿了一辈子的制服。解剖间镜面晃照的影像里，是我爸又爱又敬的脸。
只是站在观察室里看了看，我和我妈并没有进到里面去。虽然我妈的语气强硬，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清楚的。如果现在贸然进去碰坏了不该碰的，影响的只是我们自己。冤假错案那么多，韩局长不会在乎多这一件。要是有人借题发挥草草将案情了事，含冤的也是我爸。
老张叔叔很帮忙，他将办公室留给了我和我妈妈。又说了一次节哀顺变，他开门出去打发暴躁发火的韩局长去了。
“妈，你说我爸会不会”
“别说了！”我妈的视线在简单的只放了电脑桌的办公室里扫了一圈，“你爸还在呢！别让你爸听太多不高兴的。”
我明白，我妈是担心在这里说不安全。可我妈的话，却令我心里涩涩的。最让人想哭的殊荣，怕是因公殉职了。最让人无法拒绝也很难接受的，怕是需要正视家人因公殉职的事实而最让人寒心的，怕是兢兢业业工作一辈子的人，反而被自己的职业所害。
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妈在想什么，我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忽然间我觉得我妈简直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她知道我会哭所以提前就提醒我了。
不能，给我爸爸丢脸。我爸爸是宋景贵，我是他的女儿宋姗姗。正如我爸爸所说，他穿不穿警服都是我爸。我不能，没出息。
我和我妈静静的站在办公室里看了半个小时，期间办公室外面的吵闹全被我们自动屏蔽掉。有几次我都忍不住想哭，眼泪转了好圈终究是没有掉下来。大约半个小时后，语气不善的韩局长推门进来：“差不多可以了，法医要开始工作了。”
“我能理解你们家属的心情，但是希望你们不要影响警局的正常工作。”还真是人走茶凉，我爸死了，韩局长的态度明显变的客套了，“宋景贵同志是个英雄，是大家的好同志我们会妥善的处理宋景贵同志的遗体，他的死，我们一定会跟你们一个合理交代的。”
韩局长的语气，就好像我和我妈来无理取闹一样。或者说，韩局长想借着我妈名声在外的彪悍来趁机给我爸爸抹黑我都看出来的事情，我妈肯定不会轻易上当。我妈沉重的点点头，她哑声说：“那我替老宋，谢谢你们了。”
“不客气，”韩局长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即使他表达出来的慰问，也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宋景贵是好同志，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爸的尸体没拉来之前，韩局长是一口一个老宋叫着我爸，一口一个弟妹叫着我妈。现在确认我爸已经死了，韩局长立马开始变成客气的用公事公办的称呼了。
事已至此，我和我妈没什么能做能说的。除了祈求我爸的事情能透明化的处理外，恐怕没有其他能做的。接受了韩局长虚情假意的安慰后，我和我妈只有回家了。
虽然我刚才对樊烨表现的很抵触，樊烨却还是留了下来。我和我妈从解剖室往外走，樊烨就站在警局的走廊等着我们。我不想看樊烨，我也不想和他吵架。樊烨看了看我的脸色，他安静的跟着我们没有说话。
我爸的死，太过突然，太过意外。见过我爸的尸体后，强忍了一天的我妈终于情绪崩溃了。几乎是刚一出警局，我妈就站立不稳的晕倒了。
“妈！”我想要去抱住我妈，但体力不支的我和我妈一起摔在了地上，“妈！你没事儿吧？”
我妈的眼皮微微发颤，我不知道她是昏过去了还是不想面对事实。深秋的水泥地凉气逼人，我尽量让我妈躺在我的身上樊烨快步走过来，他帮着我一把将我妈抱起，说：“姗姗，你能起来么？你去叫车，我们赶紧送你妈妈去医院。”
现在这种时候，我没办法再和樊烨计较。我试着自己站，可腿上却一点力气没有。还是老张叔叔从局里出来拉了我一把，我才勉强站了起来。
“我去开车，”老张叔叔很担心，“姗姗，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点点头，沉默的跟着老张叔叔去开车。只有我们两个人后，老张叔叔简短的介绍了下自己：“姗姗，我是你爸爸的同事，张仁臣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知道我吧？”
“我听我爸爸说过。”
我知道老张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