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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一条生路-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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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的铁丝掉落了下去。如果他能够在黑暗中看清,他会发现那看似人类的皮囊上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印痕。无论哪一种反抗的方式,最终不过都是徒劳无功。

    祁征云没有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有问陆攸在这次放弃后,会不会就愿意再也不违抗他,愿意带着先前那些记忆在他的庇护下活下去,一直到目标达成的那一刻。他抱了陆攸一会,听着耳边那绝望的、压抑着泣音的呼吸声,然后慢慢地放开了手臂。

第206章 还不想结束() 
————

    这个夜晚明亮而空旷;祁征云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路边;行道树在头顶伸展开叶片浓密的枝干;银白的月光透过枝叶间隙落在他身上,星星点点如同寒白的结霜。那种寒意与天气或温度无关,尖锐地往灵魂深处刺入。

    在只听得见自己脚步声的寂静中;祁征云总忍不住去看自己的双手;觉得手指上有种温热发腻的触感;粘稠欲滴;黑色的痕迹遍布在他的手掌上;像是干涸了的血迹;又像是从死人青白皮肤底下透出来的淤痕。但定睛再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他的手上和身上都干干净净的;而一颗心脏感觉又轻又冷,仿佛里头的血也已经流尽。

    最后残留在他手上的人类肌肤的温度,被夜风一吹就凉透了。

    他犹如一个幽魂;浑浑噩噩地沿着街道向前游荡,碰见路口便过;碰见拐弯便转;漫无目的;只是机械地向前迈动脚步,仿佛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在身后追逐着。麻木的思维分辨不出时间过去了多久;感觉几秒钟前身边还是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转眼间居然已经天色大亮了。

    嘈杂的人声和汽车声唤回了祁征云神游的思绪。他顿住了脚步;茫然地环视着周围突然从冷清变得繁忙的景象。一辆汽车正朝这个路口飞快驶来;正在接电话的司机似乎没发现前方有人,一点都没有减速,而祁征云也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不躲不让地看着车子驶到了近前,眼看要撞上他——然后,就像他真的只是一个虚无的影子一样,径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从天顶之上垂直投下的阳光明亮炽烈,祁征云看到脚下逐渐加深的影子,还有他的双手从虚幻变到凝实的整个过程。他明白过来:不是他对时间的感应出了错,不知不觉间从午夜一直走到了正午,而是这个世界在刚才完成了一次重启。他被从那个恢复了孓然一身的清冷夜晚,再度抛回了一切尚未发生、将要发生的这个时刻。

    在陆攸原本的生命轨迹中,他将因车祸而死的时刻。

    祁征云的脊背微微地弯了弯,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仿佛胃部猛地挨了一下重击。此前发生的一切——掌下骨骼断裂的声音,陆攸停止呼吸,他将那一片狼藉丢在身后,独自从巢穴般阴冷的屋子里走出来——他亲自做的这些事情,在此之前却觉得十分虚幻,仿佛在现实和知觉之间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屏障,将所有能造成伤害的刺激隔开了。直到这一刻,屏障消散,“死亡”的事实如同剥去了皮肤的赤|裸血肉一般鲜明展现在眼前,陡然让他有了一种无法承受的感觉。

    祁征云一直没有意识到,陆攸每一次的死亡在他心中留下的伤口,从来都没有淡化过。他不再感觉到痛了,不过是伤口外面结成了盔甲般的血痂,而内里正在腐败的伤势将痛觉麻痹,却造成了正在愈合的错觉。此刻,这道其实从未愈合过的伤痕终于被撕开了——血涌出来,剧痛宛若新创。

    耳边传来汽车尖锐的刹车声。被“突然出现”在路中央的人吓得猛踩刹车、险险在车前杠几乎触碰时停下的司机几乎魂飞魄散,抹着冷汗从车窗探出头来开始破口大骂。一身黑衣的男人却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吓呆了似地依旧怔怔站在原地。有好心的路人想过来看看他怎么了,走到越接近处步伐却越迟疑;那司机骂着骂着,逐渐地也没有声音了。

    他们看不到怪物身边涌动着不断扩大的力量漩涡,却能感觉到周围光线正在迅速地昏暗下来。开了车门要下车赶人的司机顿住动作,疑惑地抬头看向天空——明明依旧是万里无云的晴空,阳光却失去了夏日该有的火热温度,变得苍白起来。

    恐惧本能地涌上心头,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哪里吹来的冷风

    等几秒钟后司机回过神再一转头,车前哪还有半个人影?旁边眼睁睁看到了凭空消失这一幕的行人变了脸色,心里认定是遇见了车祸死在这个路口的厉鬼,赶紧加快步伐逃走了。等司机在后面车子的鸣笛催促声中嘟囔着钻回车里,路中央这场小小的骚动就算是毫无影响地平息了下来。

    祁征云离开时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重新站稳脚步时却发觉周围的街景看起来似曾相识。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像冥冥中被什么吸引着,又来到了距离车祸发生的那个路口不远的地方。这是他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来找陆攸时,陆攸带他走过的街道。

    他为阻止车祸弄裂了水管,又装作是向陆攸问路,他们绕过水漫金山的路口,从另一条道路往学校走去。祁征云记得陆攸面对陌生人时有些拘谨,而被上一次失败打击到的他又怕多说多错,于是两个人一路上几乎都沉默不语,始终保持着一两步远的距离。他有几次故意落后一点,走到前面的陆攸就会回过头来看他,好像担心他要是被人流冲散就找不到路了。那双眼睛像动物一样多疑又清澈,受到一点惊吓就会慌乱地逃走,却又那么容易受到狡猾的天敌诱骗。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绝不能再让这双眼睛再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或者还没有想到太过久远的地方,只是为了这片刻宁静的相处而感到喜悦——哪怕陆攸全然不理解他为何喜悦?

    当初的心情时隔久远,祁征云已经想不起来了。甚至连推断都已做不到,仿佛此后不曾计数的轮回将他变成了与曾经截然不同、无法心灵相通的存在。他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慢慢往前走去,路边的香樟树在烈日下蒸晒出浓烈的木质香气,让他鼻腔内一阵阵地发痒,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大概是走到中途,祁征云若有所感地再一次停顿下来。他发觉从身边经过的车辆开始减速,直到完全停滞下来。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的缘故,这一次新的轮回已经迅速地走到了终结。耳边幻觉般开始播放轮胎橡胶蹭过水泥地的刺耳摩擦声,那声沉重而短促的撞击,他在令世界消融重启的白光中闭上眼睛,透过眼皮上血管的光线让他眼前呈现为一片猩红的血色。

    为什么他的眼睛感到如此干涩,滚烫有如火烧,灼干了所有的水分?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祁征云感觉到无比的疲倦。这是比痛苦更能轻易消磨意志的情绪,让他想要以遗忘逃避掉那些相互折磨的记忆,甚至开始怀疑最初的决定——比起投身于这个世界亲自介入改变,会不会借助系统和那个“神”的力量是更好的选择?

    ——不愿意分别。不愿意忘记。不愿意接受更多契约禁锢,又留下可能被再度“利用”的隐患。

    并且确信着,沉睡无法表达自己意愿的陆攸也必定怀有同样的想法

    这些让他做出选择的理由,他都还很清楚地记得,那时烈火般的情绪,却仿佛已经难以回顾了。

    当感情被一次又一次地唤醒再摧毁,最终还能够留下什么?这是陆攸问他的问题,他当时没有回答,好像不说话那答案就不存在。但他知道,沿着峭壁奔腾而下的瀑布会断流,海洋也会枯竭。只要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就能见证任何事物的终末,何况是连具体形态都不具备的感情。

    ——可是

    他还不想结束。

    哪怕是在最疲倦、最痛苦的时刻,要是向内心流着血裂开的深处探寻,依旧只会得到这唯一的答案

    祁征云抬起头来,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陆攸的大学门口。他的腿代替依旧有些放空的大脑决定了目的地,直接带着他重走了一遍那次的路线。此时在他触不可及的地方,新的死亡与重启的轮回已正在进行了,他发过誓要拯救的人正一无所知地走向预定的终点,与此前所有的轮回一模一样;祁征云却像是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件事情,在静默地站了一会之后,径自走向了校门内。

    他走过两侧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浓荫将路面完全遮蔽的道路,盛夏的蝉在树枝上聒噪地唱着。无论学生还是职工,属于校园的人身上都带有一种特殊的朝气,而黑衣肃穆的男人则如一道格格不入的阴沉暗影,如水中礁石分开来往的人流——仿佛不是他在前进,而是别人在从他身边经过——对于寿命可与世界等同的“神”,人类的短暂生命正是这样匆匆而去,永恒的消逝。

    运动场上有不怕晒的男生在打篮球,特意选在附近开的冰饮店里几乎都坐满了。祁征云也记得那个和陆攸“青梅竹马”的魔物混血的女孩,在好几次轮回中,固执寻找陆攸踪迹的她成为了难以处理的麻烦。此刻她应该是在桌边百无聊赖地喝着饮料,等陆攸过来赴约祁征云在那次他与陆攸道别的地方停下脚步,隔着玻璃墙朝店内那个印象中的位置望去。

    ——本该坐着原笑笑的座位是空的。

    店里有人站着,却都对那张没人的桌子视而不见。两侧空荡荡的座椅映入祁征云的眼帘,似乎正向他传递着某种不言自明的邀请。

    周围运动中的一切开始变慢了,仿佛空气突然变成了糖浆。这是轮回即将再一次终结的信号。祁征云穿过道路,推开了冰饮店挂着风铃的玻璃门。等他走到桌边、在原本留给陆攸的位置上坐下时,整个世界终于完全陷入了停滞。

    意味着重启的白光迟迟没有亮起。

    祁征云耳边响起了脚步声。在这个本该只有他独立在外、能够移动的世界中,脚步声轻盈地从他背后过来了。一杯黑咖啡被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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