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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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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她在心间演练了许多遍才得以讲出,甫一说出口,霎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士衡愣了愣,随即笑道:“往事既已过了那般久,也无需再提了,错不在你,是天命使然。”

    一切都变得清楚而明白,司春也笑了,阴郁从她眉睫褪去,她温温柔柔地道:“嗯,无需再提。”

    士衡很好,成德也很好,她又何必执着于自己的不甘。

    最终白玉还是乖乖地跟着士衡回去了,而天帝那边尚等着朝良去回复,朝良本意是将九知带回府上后歇一会儿自己再去见天帝,哪知士衡与白玉前脚才离,后脚府中的一个青衣仙童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地对他道:“神君!神君!大事不好了!”

    朝良正拉着九知从云头上踩下来,连眼睛都不曾偏一下:“什么事?”

    青衣仙童惶然看了眼九知,将手按在胸口,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后道:“府上被一个奇奇怪怪的人闯进来了!”

    九知咦了一声:“朝良君的府上也能被人闯入么?实在是稀奇,这些阵法都白设了?”

    朝良瞥了青衣仙童一眼,仙童浑身哆嗦,欲哭无泪:“阵法……阵法都被那人破了!”

    这般能耐!九知咋舌,朝良也略略有些诧异,本来还想与九知慢悠悠地走一段路,但听了这个消息便再度驾起云头往府中赶去,果然阵法已被破解,且所设的阵眼七零八落,破阵的方法蛮横粗暴,令朝良觉得似曾相识,云头落在了庭院中,自己府中的仙童都被打伤,任他再是内敛,也难免心生怒意。

    九知扶起了其中一个,她记得这是当初为她指明东君府的那位仙使,这个人的手骨断了,九知很好心地捏诀止了伤痛,并问道:“究竟是何人闯入,可瞧清面目了么?”

    仙使面色惨白,磨牙切齿地:“在前厅中!她自称……自称是……”说道此处时面色有些惶然,朝良早已往前厅步去,九知嗳了一声,也未等那仙使说完,跟了上去,一面走一面对朝良道:“那人是怎么闯进幻境来的,帝君与东君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么?”

    朝良道:“帝君如今正在闭关,外界之事传不进他的耳中,至于即芳……怕是与旁人喝茶去了吧。”

    前厅在即,已能见得一人负手立于阴暗的屋内,隐约是一身红衣,听得脚步声传来,那红衣人不紧不慢地回过了头。

    朝良的脚步骤然顿住。

    她眼角带着桀骜的笑意,明艳不可方物,歪头对朝良笑道:“朝良,经年不见,别来无恙?”

    这张面容,曾在血海之渊出现过,又在幻虚镜中出现过,每次都引得他心神动荡,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那是破军。

    是破军,世间万般色相都不如她扬眉一笑,她眼角的泪痣盈盈欲坠,一身红衣负尽千山雪,他只觉得双腿灌了铅般,沉得连半步都无法往前。

    又是幻觉?不,不是的,这是在紫微境,是在他的府上,眼前的人活生生地端立在那里,从前的破军也惯爱这样的神情,半眯着眼睛,似是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生来便是倨傲。他都清晰而明确的记得,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早就刻入他的骨血,他从来是记得的。

    曾傲然于天地间的红衣,曾被众人遗忘的红衣,业火红莲都不及她的一分美丽,她步步葳蕤地走来,在离他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唇角张扬的笑意恍如隔世。

    此前在幻虚琉璃镜中他见到她时能保持平静,是因为他真切的晓得那只是自己心中的臆想,如今他掩在袖袍中的手紧紧攥起,手背隐有青色的脉络突显,按捺了再按捺,出口时是极为平静的一句:“破军?”

    “你还真是冷漠呀,”红衣的破军神君勾了勾嘴角,神采飞扬,“我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来见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朝良僵在那里,天地都是虚无的,那一身红衣险要灼伤他的眼,他嗓音单寒地道:“你想我怎么对你?”

    她仔细想了想,歪头道:“若我记得不错,羽化之前你亲了我一下。”她弯起了眼,“那么我现在重生了,你自然也该再亲我一下。”

    破军说得理直气壮,听在旁人耳中也是理所当然,破军与天同在上古时便是公认的一对眷侣,但朝良却怔了怔:“你……”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晓得么?”破军咬唇,嫣红的唇瓣上留下浅浅的齿印,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意识么,你对我做的事情,说的话,我都知道。”

    头一回见得朝良耳根有些泛红,像是某些隐秘的事情被坦荡荡地曝露出来。破军迈步走上来,径直捉起了他的手按在她的胸前,不顾朝良愕然的脸色,扬起了下颌,她的下颌线条生得极好看,流丽的弧度,小巧精致,眉眼都是惊心动魄的美,刺伤人眼,她压着朝良的手,那一片柔软之下是温热滚烫的赤诚,她嘴角轻翘:“朝良你瞧,我有心了。”

    手掌间传来的搏动真实得令人不敢置信,朝良震惊地抬起了头,冷漠的面具被敲碎,那一身灰衣都不再是死气沉沉,跟着鲜活起来,破军笑盈盈地看着他:“是不是觉得好惊喜?你瞧你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声调稍稍上扬,是极为喜悦的征兆:“从前你最困扰的事情解决了,你欢不欢喜?”

    欢喜,怎么不欢喜。

    但他却说不出口,似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记了,他一时想不起来,只能默然立在那里。

    直到破军略略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眼角挑起:“啊,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九知!

    朝良蓦然回头看去,九知端立在他身后丈余之处,神色漠然地看着他。

    破军将朝良的手松开,又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与朝良并肩的地方,她将手负在身后,对面无表情的九知扬了扬下颌:“本君的影子,九知。”

第47章 坦白() 
九知突然觉得有些冷,她将手臂抱紧,破军之后再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她看都不想看破军那张明艳的脸,只偏过头看朝良,灰衣神君的神情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模糊不辨。

    她突然笑了,笑意在她的唇角晕开,却未达她眼底:“恭喜。”

    破军哦了一声,很有兴趣地道:“喜从何来?”

    “神君乃朝良君朝思暮想之人,此番重生而归,难道不值得贺喜么?”她的语调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波澜不惊地,像是罩着莽莽烟雾的水,教人品不出其中的情绪,破军扬颌一笑:“那本君便承你这一声贺了。”

    与在幻虚琉璃镜中的人截然不同,眼前的破军眉目间满是戾气,比定光还要摄人,一身打不碎的傲骨,蔑视众生的存在,她弹了弹指甲,对九知道:“本君尚有些事情要同朝良讲,你先下去吧。”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九知眼中的光芒闪了闪,侧目看向朝良,不知为何她很想知道朝良现在在想些什么,但灰衣神君并没有让她如愿,又或者是她从来都未曾猜透过他。

    他似是在沉思着,也是,这其实是一件极为荒唐的事情,开天辟地以来再没有听闻过哪个灰飞烟灭的神祗能重生归来的,这是头一桩,令人难以置信。

    并且在此之前,朝良一直认为九知才是破军的转世。

    他压了压嘴角,正对上九知的目光,莫名感到心口一窒,她看似平淡无波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像大荒之东的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但在幻虚琉璃镜中他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本心,破军于他不过是虚妄的一笔,在那孤寂的上古岁月中,唯有与她之间那点聊胜于无的情愫才能慰藉浴血的疲惫,坚定住心中的信念。杀戮的孽债积满掌心,唯有她在心间,才能避免踏错一步。

    千年修道,不及一朝成魔。

    没想到最后成魔的不是他,她在自己魔性难收的时候曾痛苦地用手遮住了眼睛,嘴角却扯出笑来,对他道:“朝良,你别看我,我这样丑,你别看。”

    九知入魔时的情态,与她如出一辙。

    他分得清明,在幻虚琉璃镜中他便知晓得一清二楚,但现下他有许多事情想要知晓清楚,有关于破军的重生,以及另外一些似乎不太妙的预兆。

    是以他敛眉对九知道:“你先回去吧。”

    他的这句话很轻,像是一声叹息,九知慢慢地挺直了脊背,面上没有恼怒也没有失落,平静地说了一声:“嗯,我知道了。”然后转身便走。

    她知道,她知道这张脸对于朝良的影响有多么大。

    待九知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中后,朝良才看向破军,破军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垂下的一缕发,察觉到朝良看向她,抬起头来对他笑道:“你瞧着我做什么?”

    朝良眼睛向下一瞥:“你似乎与从前不大一样。”

    “是吗?”破军勾唇,跨出一步便到了他面前,指尖压在自己的胸口,深深地陷了进去,“因为我与从前不同了呀,我有心了。”

    她眷恋地看着朝良:“从前,你最懊恼的不正是我没有心么?”

    朝良皱了皱眉,不知该作何反应,片刻后才慢悠悠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怎么就重生了?”

    破军愣了下,继而噗嗤地笑出声:“朝良,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不太欢喜呢?是不是我的重生打搅了你的好事,让你觉得累赘了?”

    她嘴角的笑有些讥诮:“你是不是,喜欢上九知了?”

    庭间的风突然悄寂下来,朝良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疑,坦荡而直接地道:“是。”

    他的坦白让破军都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时她突然掐着腰笑出声,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笑声渐渐缓了下来,她依旧是带着笑意:“原来如此啊。”

    她带了些无奈,又轻又柔地道:“原来,我回来是碍着你了么?”

    朝良看着眼前红衣的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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