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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回时-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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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洳是垂眸,眼波深深,如止水一般的静默。

    她抬手抚上衣襟,掌下按着的恰是那道狰狞伤口,那一剑穿身的时候,只怕他是与她身伤神会,同知同觉的,这般苦痛,皇上可受得了……

    “琼台那一夜之后,我一直在想,殿下所谋的恐怕不止晋王和那数以百万计的于家财富吧。”楚天纾淡淡语声又起,洳是不动声色的抬眸,与她目光相接,楚天纾抬了抬眉头。

    殿外忽然传来宣驾声,内侍声音未落,已有人阔步走来,那颀长身影逆了光,瞧不清楚面容,唯有肩上文章在日下生辉,熠动光彩。

    楚天纾自凤榻前起身,将药盏搁在一旁,略朝晋王致礼,眉眼间还是有淡淡冷意。

    “既然长公主殿下已经转危为安,我亦不便在晋国久留。”楚天纾平静的说道。

    “临安公主何时启程?”萧樾淡声问,看了眼倚卧榻上的长公主。

    “今日下午便走。”楚天纾言简意赅的回,心下叹息这大戏已经起锣而她也该退身下台了。

    “本王遣人送公主。”萧樾点点头,缓声道。

    “有劳。”楚天纾回的淡漠,又朝长公主屈膝致礼后就走了。

    九华领着人退出殿去,萧樾捧起那半盏微温的汤药,敛袂坐到凤榻旁,手中银匙搅动,舀起的汤药浓腥而苦涩,闻入肺腑后游丝般漫入心底。

    “殿下觉得身子好点了吗?”他将一匙汤药送到她面前,沉静的目光里有一脉温存闪现。

    她将汤药轻抿了,微微一笑,语气却有些疏淡:“侥幸不死,大约应该是很好的。”

    萧樾捧碗的手有些僵硬,缓缓的又舀了一匙汤药,“不是我。”

    长公主闭了闭眼,一声叹息溢于胸间,“我知道,不是你。”

    碗中汤药两三匙后就见了底,青瓷映光,如同她的面色一样,那么白。

    萧樾感觉心头有块大石轰然落了地,心绪骤然起落尽然只在她一念一语之间,曾经还有些踯躅的决断,如今愈发清晰明了。

    他取出袖间深藏的九凤珮递到她的面前,她抬手接过,指尖相碰,触手间她的五指温软,而他指尖寒如凝冰。

    “晋王殿下还是拒绝吗?”她了然的笑,眼底露出淡淡憾色,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这千里殷川,曾有过的缱绻温柔,情深相映,也终淹没在红袂的一刺之下。皇上对晋国已然生了嫌隙,他想要倒转乾坤以一子搏胜,恐怕更加艰难。

    他的拒婚,她早已料到。

    “一万四方骑已过高邑,不日就能抵达晋阳迎殿下回帝都。”他从凤榻上起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仅这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痴痴的望着,眼中炽烈的火烧的狂热,他忽然轻唤了她一声,“洳是。”

    她恍惚抬头,错觉是自己听错,柔情入骨的呼唤如斯入耳,在她愕然的瞬息里,他翩然俯身,轻轻覆上她的唇,在她回过神来前,已攫去一个轻浅的吻,像是春日飘坠的香花擦过肌肤那么柔,那么轻;那么的不舍得。

92。第92章() 
红袂在暗无天日的囚室里,分辨不出时辰,也不知外面是何光景,仅能靠着每日三餐间隔来判断日子,大约也该二十多天了,除了开头几日不断有人来记录讯问供词外,之后是半个人影也没见到过,彷佛他们已经将她这个刺客遗忘在此。

    不曾刑枷加身她觉得已是万幸,未想到每日用餐茶饮都十分不错,不似想象中应有的残羹冷炙,这让她疑惑晋国对待囚犯难道都是如此宽厚。

    铁索抽动唆唆作响,红袂倚在墙角曲腿坐着,抬眼看向门口,幽光烛火下,踏入牢房的那个人让她眼皮子跳了几跳。

    箫澄跨入牢中,抬手略拂,身后的牢头忙端着食盒上前,在红袂面前放了满满当当的吃食,鸡腿酱鸭红烧肘子,还有一壶温烫过的热酒,这一餐比起以往哪顿都要丰盛。

    “断头饭么?”红袂冷眼瞧着,嘴角挑出讥讽的一笑。

    “怕吗?”他负手而立,低眉静望着她,目光淡淡,声也淡淡。

    除了长公主,从未有人问过她怕不怕,从一生下来就带着寒鸠,不能死也不得解脱,她似幽魂精魅一般游荡在这世上,见惯世态炎凉,妄念瞋恚两舌诸恶常见,她早不知什么是害怕。

    “怕又怎样?不怕又怎样?总要经过这一遭。”她端起面前斟满的酒杯,温过的花雕酒散着暖暖的香气。她抬手举杯,莹莹玉腕上粗沉铅灰的镣铐滑动出声响。

    “你的录词我已经看过。”他看着她,目中神光闪动,不知意味,“你不记得见过我?”

    红袂抿了抿唇,放下酒杯,波澜不惊的目光望向他,不答反问:“我该见过你吗?”

    她的供词里说了是谁上门重金礼聘,是谁再三登门求请,那字里行间完全没有提到他,第一次相见时,明明有他在场,她却只字未提。

    “你真不记得?”他略挑了眉,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光芒。

    “呵。”红袂冷笑,手中酒杯轻放在地,“我见过那么多人,难道还需各个都记得吗?”

    “可我还记得,见姑娘的那夜,你所弹唱的巫山曲。”仰靠在暗影铁壁上的红袂,听他所言,神色微微一变。

    她是名动天。朝的舞者,也是操琴的大家,比她舞蹈出名更早的是她的琴曲,只是鲜少有人能听得她的琴音,那珊珊音色,渺渺曲声,流传在那些听闻过的人的口中,是神曲,是仙音。

    那日她难得舞前先抚琴高歌,明亮清婉的音色痴醉了多少人,而她指下弹奏的正是一曲巫山。

    巫山曲自南而来,传闻说是昔年南秦先王为凤阳女帝所谱,南秦的琴师曾在御前弹奏此曲,凤阳女帝闻听后却在宫中禁绝此音,南秦琴师讪讪而归,自此后,这曲巫山便只流传在南秦的深宫里,外间不曾再有人听过。

    “什么巫山曲,我不知道。”她说的漫不经心,双手垂落膝上,青葱十指上红色丹蔻华美而秾艳。

    “母后在世时最喜爱听琴歌,宫里的乐官都擅奏南风,其中有一个人就来自南秦宫廷,虽然年逾古稀,但仍能稳操巫山曲,他曾是南秦宫中琴技第一人。”箫澄眉目半垂,一字一句说的轻缓。

    红袂眼也不抬,对他言辞只当未闻。

    “南秦王室世家有蓄养暗卫之风,里面多有能人异士,本领不同寻常。”箫澄往前走了两步。

    他身材高大,站在她的面前将背后唯有的一点光芒都遮挡了去,铺天盖地的黑暗沉仄向她逼来,红袂低头不语,气息幽沉,搁在膝上的十指不自觉的虚握成拳。

    “你是南秦人?”他忽然撩袍单膝跪蹲,目光与她平视,那声音轻微的像是叹息。

    红袂眉眼抬起,望着他俊朗的容颜,嘴角徐徐扬起,露出的一个微笑光艳夺人,“四公子还猜到些什么,不妨再说来听听。”

    “你刺杀长公主的目的,只怕不仅是为了挑起两国争端如此简单吧。”箫澄看着她,目光莫名深沉,想起当时惊魂夺魄的一剑,若再偏差个毫厘半分,此刻晋国与皇域开战势必不可免,而她背后的主使者岂非坐收渔翁之利。

    “呵呵……”红袂突然曼声轻笑,眸光如水潋滟生辉,这黑暗囚室依旧压不去她一身艳骨,天生妩媚,“既已有所猜测,四公子不妨再想的精彩纷呈些。”她眸光微睐,斜眼眺看向他,“比如,其实那夜我剑下所指的人本该是晋王,七步之遥在我出剑的范围内,谁料想长公主会突然挡身在晋王面前。”她边说边笑,唇边微扬的弧度有彻骨的冷意,“晋王若死,你们萧氏王族中还有谁有能力临危受命执掌江山于此际风雨飘摇中?届时晋国恐被诸国蚕食侵吞的涓滴不剩,这岂不比借刀杀人更干净利落些吗。”

    箫澄霍然站起,眼中怒火翻涌,明知她是存心在激怒他,心中还是不可遏制的生恨,“秦刑以酷厉闻名,你可知寸磔?”

    寸磔又称凌迟,以短刀脔割人肌肉,可时历三日而人不致死,饱受折磨,为秦刑酷首。

    她或许是知道的,但似乎并不在意,她扬了扬秀眉,笑如熏风,“终有一日我们会相逢在黄泉路上,我无妨先走一步。”

    寒冬将去,春回大地,但天气依旧很冷。

    长公主拥着狐裘轻袍走出琼宫,明珠华翠,额点花钿,颊贴黄花,熠熠容光真是与丽日同辉。殿前有肩舆候着,长公主却道不必,萧樾正负手远眺,闻言后转身疾步迎上,伸手扶了长公主。

    “玉阶漫长,长公主身体未愈,不宜劳累。”他扶着她,慢行过飞架的复廊,两旁垂纱如烟似雾的飘在风里。

    长公主微微而笑,眸光柔软垂落,“终日里卧睡榻上,难得可以松动松动。”她侧眸望向他,容光璀璨,笑飞两靥,“待会还有更长的路要坐呢。”

    他温柔笑对,与她并行在玉砌的琼廊里,两旁倚着玉山所建的金殿楼阁错落有致,山腰上飞瀑如注,激荡起氤氲的水雾,走在琼廊里如行云端,两人华簪美衣,广袖当风,不似王子帝姬,倒像是一对神仙人物。

    “长公主曾以一人之力击杀夷桑流寇数人,我虽未有目睹,但想来长公主功夫不差。”他伴着她徐徐慢行,声音温柔低沉,“红袂能将殿下一剑刺伤,实在大出我的意料。”

    长公主一笑,神容妩媚,忽有一些娇矜,“这事因原由只怕说了会引殿下笑话。”长公主明眸含笑,有些羞涩,“来晋国前,我与皇上起了些争执,我只怕皇上还在生我的气。没料到琼台遇刺,我正好借机与皇上冰释,不想竟被殿下看出了端倪。”

    萧樾眉心紧攒,目露狐疑,“皇上待长公主眷宠无匹,怎会与殿下起争执?”端看长公主出行的仪仗排场便可见一斑,只怕皇上是将长公主捧在掌心如东照明珠一般的珍爱着。

    长公主叹了口气,目光里透出一丝幽怨:“皇上有意赐我下降南秦,我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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