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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凤钗-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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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缺什么,只多了个人。要是哥哥能帮我把丁嬷嬷接回去,那我才记他人情。”
  裴文莹仿佛有些失望,又靠回那张卷草纹藤心罗汉床上,懒洋洋道。
  她此话一出,谢静竹和谢铭柔二人都是偷偷笑了起来。原来那丁嬷嬷甚是严厉,极讲规矩,偏谢夫人看中,奉为上宾,托她顺道也好生管教自家的女儿和侄女。谢静竹倒罢了,谢铭柔平日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暗地里早叫苦连天,巴不得这嬷嬷早些回去才好。听裴文莹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自然乐了,眨了下眼睛,道:“文莹的哥哥我没见过,只从前偶尔听我娘提起。说自小就得万岁爷的缘,被选入宫中与太子皇子们一道在上书房念书,万岁爷还曾亲自教他骑马射箭,比哥哥你才不过大两岁,如今就已是御前侍卫统领。我早就想见了。巴不得这位哥哥早些来,好叫我亲眼看下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了文莹,你哥哥既比我堂哥还大两岁,想来你早该有嫂子了,怎从未听你提过?”
  裴文莹哦了一声,道:“去年底我祖母和我娘被太后召入宫,说皇上保媒,把京畿总督龚海家的小姐指给我哥哥。本定了今年三月就成婚的,不想那龚小姐竟突然得病去了,这才被耽误了。”
  谢铭柔啊了一声,连呼可惜。八卦天性发作,又追问不停。
  谢醉桥摸了下自己下巴,丢下几个女孩,自己到书架前望着摆放在上的那座沙钟。恰此时,琉璃罩里的沙漏尽,正戌时到了,小门弹开,走出打鼓木人击鼓报时。
  谢醉桥仔细端详片刻,回头咳嗽了一声,打断身后几个女孩的叙话,问道:“这沙钟前次听你们说是从荣荫堂阮家抱过来的。可晓得出自何人之手?”
  谢铭柔看了一眼,得意洋洋道:“堂哥你莫不是也想要一个?若真想要,我去问问阮家姐姐,她想必知道,叫那人再做一个便是。”
  谢醉桥摇头笑道:“我要这东西做什么,不过是好奇那做东西的人。我晓得了,不用你问。你们几个早些自己歇了,免得又被丁嬷嬷敲打,我先走了。”谢铭柔三人急忙送他到门口。
  谢醉桥刚回自己跨院,迎面就见丫头玉簪在门口张望,见自己过来了,脸上露出了梨涡笑,轻声埋怨道:“怎的连饭都不吃空着肚子就走了?幸好我一直叫人热着,这就给你送过来。”
  玉簪从前是谢醉桥亡母身边的大丫头,比他还大两岁,因为为人稳重,两年前就被派到了他身边伺候,一直十分用心。这次扶灵南下,他本也没想着带她过来,只她自个求了要跟过来,说好照顾公子和姑娘。谢醉桥晓得她细心,加上也用惯了她,从前平日里大到银钱往来,小到荷包衣巾都是她整饬的,乍少了也确实不惯,便叫跟了过来。此刻脑中还在想着刚才那机关,随口应了声。玉簪急忙出去端饭。片刻便与个小丫头提了食盒过来,动作麻利地摆了起来。
  谢醉桥闻到饭菜香,这才觉着饥肠辘辘,风卷残云般等有了饱意,道:“出来时我叫你收拾了伤药过来,可带了?”
  “带了。”
  “嗯,给我单独包出来。”谢醉桥放下碗,说道。
  “行,”玉簪应得爽利。
  “对了,我记着静竹那里有护冻的玉福膏,你去要一盒过来,放一起包起来。”
  玉簪略微一怔,试探着问道:“不晓得送去给谁用的?”
  谢醉桥不语,只是望着她微微笑了下。玉簪立刻笑应道:“是,这就去管姑娘要。”
  待屋子里人都走空,谢醉桥坐灯下把那信拿出来又迅速看了遍,烛火投照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凝重。
  这信就像他之前对几个妹妹说的那样,确实是靖勇侯府裴泰之写来的。只不过信中除了末了问候几个妹妹,前面还提了两桩事。
  第一件,是叫他留意下江南诸地有无擅长机关制作的匠技。这桩事,其实早之前他就晓得的。裴泰之之所以要找匠技,无他,只是想用于军器改进。
  谢醉桥出身将门,对军器自然不陌生。裴泰之在成侍卫统领前,也曾任过军器监的军职。两人从前无事之时,曾一道研究过一佚名巧匠所著的《武备志》中提到的诸多武器,其中不乏机关暗设,火炮火器。只是此书残缺不全,且涉及机关暗设的叙述又语焉不详,裴泰之这才一直在寻精于此道的匠人。知道谢醉桥到南方,晓得此地人杰地灵,这才托他暗中留意。谢醉桥立时就想到了前次在妹妹房中见到的那沙钟。能设造出这等器具的人,想必能够被大用。这才过去又问了几句。
  至于这第二件事……裴泰之没明说,只是略微提了下。说正德皇帝即位三十载,有明年登泰山封禅之意,顺道驾幸江南。若成行,他便会随皇帝南下,顺道将裴文莹接回京。
  谢醉桥与裴泰之自小一起长大,关系亲近,他对这个比自己大了两岁的表兄也是十分敬服。靖勇侯府王老太君生三子,老侯爷早几年过去,大房袭了爵位。裴泰之虽不过是三房之子,只自小就受正德皇帝青眼,被召入宫中受教养,诸多待遇竟与皇子相差无几,连带着侯府的三房也极显赫。裴泰之的父亲裴世正官至一品大司寇,母亲安氏被封诰命,三房风头甚至隐隐盖过大房。只不知为何,侯府掌家人王老太君对这给裴家带来荣华的孙子却有些疏远,对安氏更是冷淡。谢醉桥记得小时,印象中自己这表兄意气风发,甚至还带了天成的跋扈,站哪里都如光芒四射的太阳。只是渐渐大了之后,尤其是这两年,性子却转得有些沉默冷肃起来,不大回侯府,更不提娶亲的事,前一场婚事听说也是因为皇帝保媒才做成的。
  谢醉桥记得有次自己与他纵马京师大道之时,随口玩笑说了句世人皆眼红他少年得志。不想他却猝然变色,回望正北那皇城的朱瓦高墙,淡淡道:“我倒想就此投身北塞边营,永世不返。便是长听胡角羌笛,也比这里要好。”当时还以为他不过随口说说,不想没几个月,就听说他请辞侍卫一职,自愿投身北地军营。到了最后,却被自己的姨父裴世正给压制了下来。正巧原来的侍卫统领位置空缺了下来,皇帝反而命他递补了上去,于是成了本朝开朝以来最年轻的禁卫军统领。
  “公子,伤药和玉福膏都包好了。”
  谢醉桥听到身后玉簪过来的声音,把手中的信折了起来,回头看去,见她手上托了个用绒布包裹好的匣子。
  谢醉桥接了过来。

  21
  21、第二十一章 。。。
  白鹿斋。
  孟城的郎中隔了一日,这日晌午便坐车赶了过来,从头到脚把江夔复检了一遍,道情形还好,又将额角伤处换了药。明瑜道过谢,包了诊金命人送出去。
  江夔虽救治得及时,只毕竟上了年纪,昨日早间是因了谢醉桥在此,又赢了赌局,这才情绪亢奋。待他离去后到现在,除了醒着时与明瑜说几句话,大多时候便都是吃了药在睡。至午后,明瑜服侍好外祖躺了下去,因了一双脚在靴里又涨又痒,正往自己屋里去,到了房门前,见周妈妈喜孜孜过来道:“姑娘,将军府的公子来了,说是给老太爷送药的。如今人正在前堂。”
  明瑜这才记起昨日一早他说送药的事。没想到不但真送了药,竟还是自己又亲自过来一趟,心中也是有些惊讶。外祖刚睡去,柳胜河不在,自己年岁虽小了些,只在这白鹿斋了也就算是主人了。他是贵客,且又专程送药而来的,若避而不见,总归是说不过去。想了下,便带了周妈妈与春鸢一道,到了前堂。
  谢醉桥本也没打算自己亲自过来,今早交代给高峻,临了打开匣子看了眼,见到那瓶玉福膏,眼前忽然似又跳出了前日雪地里的那个火红娇小身影,踌躇间,想起裴泰之信中提到的那桩事,终还是改了主意,自己重又策马而来,费了大半日才到。等在前堂的功夫,忽听见里间有轻微的脚步落地声传来,心中竟莫名一紧,转头果然见那架屏楹后,周妈妈和几个丫头簇拥着中间的女孩走了出来。
  谢醉桥抬眼看去,见她今日打扮和昨天又有些不同。肩上披个粉红小斗篷,映得一张小脸洁白如玉。按了大昭风俗,未出嫁的女孩们惯常佩戴项圈或金银锁,表吉祥如意。他前两日并未见她佩,今日胸前却悬了枚錾花镂空玉锁,锁下又挂两个雕得极其精巧的黄玉小瓜,瓜上左右各攀一只同是玉雕的蜻蜓和蝴蝶,须翅栩栩,再配上她梳的乌黑齐眉刘海,刘海下一双明澈的眼,活脱脱一个天真不知愁的小女娃。
  谢醉桥这一瞬间心中竟滑过了一丝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忽然又觉着自己因那巧匠一事,竟特意用大半日的功夫冒着刺骨寒风纵马来此向这小女娃打听,有些过于费周折了。其实大可不必,派个人到荣荫堂问声便是。
  明瑜到了前堂站定,唤了声“谢公子”,又按规矩见了礼,高峻便呈上那匣子。周妈妈急忙接了过来,明瑜复又谢了,这才歉然道:“多劳公子送来,本该由我外祖亲自表谢。只他老人家刚睡下不久,还望公子勿怪。”
  谢醉桥早已拢了心神,心道既已经来了,那问下这小女娃便是。一笑,看向明瑜道:“阮小姐不必客气。我今日过来,除了给老太爷送伤药,还另有一事相问。前些天无意在我妹子那里见到座有机关设置的沙钟,晓得是从贵府里出来的东西。这才冒昧打听下,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明瑜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略微一怔。谢醉桥看出她意外,又补道:“并无他意。只是想着能造出此物之人,必定精于机关设造,若能寻访得到,还想请教些疑难之事。”
  明瑜心中虽还疑惑,只也不好多问,便笑道:“这沙钟来自我身边一个丫头。只她也是旁人所赠。公子想寻那造钟之人,也不难。若不急,待我回去后问那丫头便是。”
  谢醉桥道:“确实不急。阮小姐若得便利了,再打听下就是。”
  明瑜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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