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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徒:最后一位潜伏在大陆的国民党将军-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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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章一怔,问他:“那……兄弟你是干啥的?”

“我前些天才从监狱里出来,现在要回家去咯。”矮个子年轻人看了看李涵章说,“四月份我去四川大学给我们家少爷送钱粮,那些龟儿子国民党特务,把少爷他们宿舍包围了,宿舍里的人全部遭抓,我也没能跑脱。”

听了矮个子年轻人的话,李涵章一怔,但神色立刻又恢复了自然。他知道,从民国六十年年初开始,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都把主要精力放到了抓共党分子上,而且又重新张起了蒋校长当初清党时“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的大网,所以,这个矮个子年轻人被抓,在那时,是很正常不过的事儿。李涵章心里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仍满脸诧异地问:“那些龟儿子把你们抓去哪里了?”

“那时候根本不晓得被关在哪里的,现在出来了才晓得,老子被关的地方,是将军衙门省特委会监狱。”

矮个子年轻人还真像是才从监狱里出来的,迫不及待地过着烟瘾。李涵章看他抽起旱烟来没完没了,知道自己暂时还不能走,只好继续和矮个子讨论这个问题,接着问:“格老子,这不是滥抓无辜嘛,他们为啥抓你们呀?”

矮个子年轻人笑道:“被抓进去的时候不晓得,出来就晓得了。审问我的,是特务,有的问,有的写,门口还站着拿枪的宪兵。特务要我交代‘奸匪活动’,我哪里知道啥是奸匪?任他们咋问,只说不晓得。他们又问我,‘你参加过尊师运动没?’我想,尊师有啥错?可惜我大字不识一个,没有老师。他们还不相信抓错了人,又说‘你要是不交代组织关系,就把你押到荷花池去枪毙’。不怕哥子笑话,我一听说要枪毙,就吓得要死,又哭又闹,说我真是来给少爷送钱粮的。后来,没人问我了,一直把我关着,也不放。放风的时候,少爷看到我还被关着,就去找人,给他们讲情。可龟儿子们说,我不是大学生,那就是是送信的。这样一来,我莫名其妙地一直被关着。好在解放军打过来了,龟儿子们被赶跑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脑壳保不保得住。哥子你哪里晓得啊,那些龟儿子,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还没得道理讲……”

矮个子年轻人后边都说了些什么话,李涵章听不进去也听不下去了,他觉得那个年轻人咬牙切齿骂的人,就是他自己。听着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脑门子上渗出了汗,腿肚子也像要抽筋……

矮个子年轻人和李涵章摆着龙门阵,好像他被关的时间太长,憋坏了,现在有了说话的机会,逮住一个人,说起话来就收不住口。眼看着太阳忽隐忽现地已经滑到了西南方向,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辰,李涵章的肚子也咕咕直响,但那年轻人却依然没完没了抽着旱烟锅子,没完没了地和李涵章摆龙门阵。李涵章急着赶路,却又没法驳了这个小兄弟的面子,只得那么硬撑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2

冬天的竹叶经过严霜,早已变成了深绿色。一根根高大的毛竹,在上半腰就往路上斜过去,两边儿往中间一搭,竹枝与竹叶就拢在了一起,让这条狭长的小路,成了一个涵洞样的通道。刚走进这丛竹林时,这条由竹林子搭起来的“绿色涵洞”,还让李涵章觉得有诗情画意,但此刻,他却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不安。

矮个子年轻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他那些被抓被放的事儿,就好像这一次牢狱之苦,是他的辉煌经历。李涵章听着听着,开始厌倦,再加上肚子早空了,他逐渐觉得精神有点儿恍惚,犯困。但推鸡公车的矮个子年轻人仍在自顾自地说着他那些事儿。终于,李涵章支撑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架,他索性把身子歪在那辆鸡公车上,打算在年轻人的絮叨声中小憩一会儿。

很快,矮个子年轻人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

“李主任!我们又见面了!”

李涵章正打着瞌睡,冷不防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抬眼一看,顿时惊得跳了起来:眼前站着的人,竟是苟培德!就在这一瞬间,那个矮个子年轻人也没有那么多啰嗦话了,顺手从鸡公车上的麻袋下边抽出了一支手枪,顶住了李涵章的后腰!

“主任,属下猜你就会离开成都,远走高飞,特地来请主任回去。共党那边,我已经替主任打点好了。人家答应我,只要把主任请回去,他们既往不咎。你只要乖乖地跟我回去,保证没有亏吃。有兄弟我照应着,更不会有牢狱之祸……”苟培德并没有拿武器指着李涵章,他依然像以前那样,哈着腰跟李涵章说话,甚至还掏出一包烟来,递给李涵章。

直到此时,李涵章才终于断定,苟培德不但投了共,而且还把自己供了出来。

因为矮个子年轻人的枪口顶在后腰上,李涵章暂时还不敢有所动作,他若无其事地接过烟,对苟培德说:“姓苟的,你就是这样对待长官的?还不让这龟儿子把枪收起来!”说完,忽然转过头去,又把那个矮个子年轻人骂了一顿,“亏得刚才老子信了你的话,陪你摆了老半天龙门阵。原来,你小子是在给我摆迷魂阵,拖延时间!”

“兄弟以前在军统混饭吃。刚才说那么多废话,也是没办法,我是奉命拖着你,等苟队长过来,亲自把你请回去。”矮个子年轻人这时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刚才那个骂骂咧咧的冤主了。

“对主任这么没分寸,像啥话?把枪收了!”苟培德转脸训了那个矮个子年轻人一顿,然后鼻子眼睛一挤,又换上了一种小人得志般的献媚嘴脸,对李涵章说:“共党立足未稳,只好采取‘以匪制匪’的权宜之计,兄弟也是瞅准了这个时机,为以前的弟兄们找条出路。我这也就是在共党那儿混口饭吃,共党待我不薄,给弄了个协防队副队长的位子……”

“嘿嘿……怕你这顶副队长的乌纱,是把兄弟们一个个出卖了之后,邀功邀来的吧?”李涵章实在听不下去了,呛了苟培德一句。

苟培德的脸色,没有一丝羞怯。既然毕竟李涵章已经把话说破,他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干脆竹筒子倒豆子,说了个痛快:“主任,您别这么寒碜我。谁不知主任您是中统要员,又是新编第一军少将政治部主任,整个西南片区潜伏了一些什么人,还不都在你脑子里装着?到了共党手里,这可是一张王牌啊。我被共党抓了之后,完全想通了,妈的,这条命,卖给谁不是卖啊。主任,不瞒你说,当时刚被抓那会儿,看到你在街上刷标语,我就想把你捎带了。哪知道你一摸腰里,我被吓了一跳,当时没敢轻举妄动。不过,从那以后,我可就瞄着你了,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找到了你在小通巷落脚的客栈,正准备直接带上共党请你过去呢,哪想到你天不亮就走人了。兄弟我当下请示了上级,就近安排人手在几条官道上候着。还好,一网撒下去,没有落空,在这里把你等到了。主任,只要你跟我回去,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哇……”

“恐怕是你邀功心切,想把我这条鱼放到共党的砧板上吧。”李涵章冷眼朝天,看完了苟培德的表演,一语道破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主任,兄弟我没有害你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先让这兄弟拖着你,然后再单刀赴会了。主任你这一身的功夫,我又不是不清楚。我要真的铁了心抓你回去,一听到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还不立刻上报?不说解放军直接开车过来,我自己也会多带几个人吧?我没有这样做,就是念着旧情,还把你当长官敬着啊!”

苟培德这番话,李涵章相信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因为他刚被惊醒时,就立刻凭着多年血里火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经验和直觉观察了一下,知道苟培德没有带其他人过来。但他依然蔑视了苟培德一眼,冲他说道:“培德,哦,现在该叫你苟队副了。不错,你发现了我,没有通知共党,这里面有旧情,但也不排除你有亲手抓了我去邀功请赏的贪心吧?以前你吃着党国的俸禄打自己的小算盘,现在你吃着共党的俸禄,还在打自己的小算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共党给了你个副队长的乌纱,那是你的造化。可惜兄弟我命贱福薄,没那个造化。你要是还念以前的旧情,我们就各走各的道……”

“少他妈的废话,你就说走还是不走吧?”那个军统出来的矮个子年轻人显然不耐烦了,又把枪对准了李涵章,而且这一次,直接把枪顶在了李涵章的脑门上!

当时,李涵章身上也带着枪,一把是他的那支标准型的美制柯尔特M1911A1式手枪,就藏在随身背着的背篼里,这会儿放在那辆鸡公车旁;一把是藏在左边袖笼子里的左轮,随时就可以拎出来,让这个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的家伙脑袋开花。这一点,苟培德自然也很明白,因此,才那么苦口婆心地劝降。李涵章虽然明白,凭自己的身手,要想制服这两个草包,几乎是翻翻手腕的事儿,但此刻,迫在眉睫的事情不是收拾苟培德,而是要远离成都,直奔云南那边的缅甸。李涵章不想因小失大,但短时间内,却又一时想不出摆脱困境的办法。

正这么僵持着,忽然,“啪”的一声枪响,那个矮个子年轻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脑门上就开了天窗,仰面倒了过去,污血汩汩地往外冒。苟培德瞪眼看着李涵章,他俩都一动没动:很显然,这一枪是从竹林子里打来的!

附近埋伏的有人,而且是李涵章的人!

苟培德愣了一下神,左右瞟了瞟小道两旁浓密得不见天日的竹林,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就飞快地转过身,撒丫子便逃。可还没等他抬脚,不知道从哪里又打出一梭子子弹,追着他的脚后跟。路面被打过来的子弹击起了一溜儿烟尘,苟培德吓得脸色大变,双脚乱跳,很快就往成都方向,兔子一样逃得没了踪影。

李涵章一时也愣住了。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想弄清楚枪声的来源。但事发突然,他站在原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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