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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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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意准备敷衍一把,谁知赵子衿半路杀出,剑光过处,寒光射目雪不如,草堂白昼惊飞电,自己为他所惑,竟然忘了身在朝堂,罢罢,事已至此,就当是枯鱼之宴无乐方,为君起舞当斜阳,酬知己。只是听到皇上那句赞赏时,忍不住垂头一阵腹诽,且不论自己是滩烂泥,和贤才沾不上边边,赵子衿一个傻子,能当屁的良将,皇上这是乐糊涂了罢。
  
  顾恽笑的有些勉强,旁人看不出,故意跪的几乎肩并肩的赵子衿却看得分明,他非但不是真傻子,耍起心机来还不是常人应对得了,当下了然,初为官,最忌大出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谁都懂,只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以自制,于虚荣于名利,世人趋之。
  
  阿恽不是那种人,琴声初起甚混沌,毫无锐气,后头自己耍起剑来,这才转为高亢,那人愿意附和自己,赵子衿高兴得如饮琼浆,可一想着自己出于私心将他推下泥潭,心里又有些恼怒和愧疚,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自私,暗自发誓此后方得学着克制,以免无意间给他惹事。
  
  眼下这为国为民定江山的高帽子赏赐,收下了得压断脖子,收不得,又推不掉,如何?
  
  两人伏低了身子,直到群臣马屁将近尾声了还没谢恩,殿里慢慢静下来,飘起一股甚为诡异的气氛,顾恽真要苦着脸谢恩,就见赵子衿唰的立起身来,傻呵呵又雀跃的看向皇上,万分期待:“皇上,微臣…不缺…那些,就讨—个人,成么?”
  
  顾恽浑身皮肉一紧暗道不妙,案台上的杜煦换了条高跷的二郎腿,做继续观望状,而许季陵筷尖上正往顾恽盘子里挑的小天酥嗤的一声细响,嘣出老大一片碎末渣子。
  
  这就是傻子的好处,话说的再离谱,人也不当真,也就谈不上降罪和冲撞,况且他这大言不惭也还算名副其实,光是他爹老王爷曾受的封赏,就够他这傻子衣食无忧十辈子。他话一说完,头立刻就扭了半转,盯到顾恽身上去了,让人不用猜也知道,他想讨的人是哪位,可众位大人不甚明了的是,王爷到了成家的年纪,不讨美娇娘,讨当朝的状元爷作甚?
  
  皇上赵愈和爱卿们心意相通,也是一半清醒一般迷糊,赵子衿是个实在傻子,解了他心头一件大忧,故而对赵子衿分外和颜与耐心,他故作疑惑:“哦~~?哪家的千金能有如此殊荣,竟得怀南王亲自问朕做和事老?”
  
  赵子衿没听见“千金”似的,一把拽了顾恽胳膊,甚为羞涩,乐得连微臣也忘了:“我要…阿恽…给我当…嘿嘿……嘿嘿……” 
  
  话到节骨眼,这位爷自个乐得止不住笑,众人又是焦急又是莫名其妙。顾恽被他笑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想着常人的举动这位爷干不出来,也就不浪费心思猜测,安心等着悬在脖子上的铡刀落下。
  
  众人不由凝神屏息,且听这傻子王爷要让状元爷给他当什么,契兄?义弟?知己?总不能离谱到当媳妇儿吧?……别故弄玄虚别傻笑了,倒是快说——
  
  赵子衿欲言又止了老长一阵,差点急死暴躁的左翼前锋营统领,这才张口道:“太学……师傅——”
  
  众位爱卿绝倒!
  
  赵愈也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赵子衿,不解到,这犯得着用这么千载难逢的时机换么,央他父王休书一封,自己能不应?这傻子,倒是傻得别出心裁。赵愈摇头做无奈状,嘴厚德道:“这样也好,说来你也未从太学满师,顾卿虽年轻,却也学富五车,给你当太傅,也算适合,朕便允了你。”
  
  赵子衿立刻下拜,道声谢皇上,赵愈又对顾恽叮嘱半晌,说是要尽心尽力教导怀南王云云,顾恽恭敬称是,如此便敲定了。
  
  怀南王用赏赐换了一个太傅,话题岔开老久,耐不住皇帝记性好,顾状元的赏赐还在。赵子衿见赵愈又要再提,正寻思着直接歪倒在顾恽身上晕过去,然后抓着他手腕被抬出去,就听殿外传来一声慌乱,接着一人怒斥道:“你…这些不长…眼的狗—才,速速放开本……”
  
  隔着宽阔深远的大殿,那声音回荡嗡动着不甚清晰,顾恽觉着有些耳熟,却没想起来是谁。
  
  赵愈眉头一皱,内室快步走出一卑躬屈膝的小太监,捂了嘴凑在皇上头边耳语一阵,赵愈脸上怒气更甚,看向殿外沉声道:“把她给我押进来。”
  
  众人看向门口,很快便有一人被带了进来,却不是被“押”,而是负手悠哉,身后跟着几个畏手畏脚的小太监。
  
  来人一身华贵靛蓝长衫,身量不算高,面貌柔美,步伐轻移慢踱,毫无畏惧的看着御座上薄怒的皇帝,等他悠哉的被“押”到御座前,在赵子衿右手边站定,这才将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手生根似的背在身后,神态桀骜几近挑衅:“草民赵七,叩见吾皇万岁。”
  
  这声音耳熟至极,顾恽心里大概有数,目光掠过赵子衿垂下的白发,不出所料看见一角靛蓝衫子,果然,正是河边那个以为自己要跳河的青年,姓赵,态度又如此,怕是皇亲。
  
  赵子衿扭头看一眼身旁,认出了这男装的女子,就是赵秉那厮的小跟屁虫,叫赵什么瑛来着— —
  
  又听赵愈怒道:“赵慈瑛,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靛蓝衫子自称是草民的赵七,也就是慧清公主赵慈瑛,先帝第七女,赵愈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赵愈对她十分宠爱,传闻是温柔娴淑端庄大方,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女人物。
  
  只有和祈王爷赵秉交好的高官们深知,慧清公主也就只剩个名号温柔,性子豪爽不似女子,比爷们儿还爷们,给她一个骁骑营,她能冲锋陷阵。这女娃打小就黏赵秉,跟着这混账哥哥掏鸟窝钻狗洞,甚至还溜上大街扮乞丐,无恶不作,等宫里的嬷嬷回过神,自家公主已经被祈王爷熏陶成了一个女中豪杰,坐姿大马金刀,左路虎虎生风,用膳不讲细嚼慢咽,说话不做轻声细语,愁煞人。
  
  祈王爷对此也失悔莫及,妹妹至今未嫁,九成归他。
  
  如今这端庄的七公主穿着身男人的长衫,立在座下朝圣上跳脚,眼眶刷就红透,高昂头颅怒气冲冲:“我胡闹?胡闹的是你罢,我再不跑,就要被你卖了,我要去知州找五哥,向他告状,就说你……”
  
  赵愈怒极打断她:“你闭嘴,朕怎么你了?你瞧瞧你,还有半分女子的样子么,来人呐,把她拖下去,给我关好了,再让她跑了,提头来见。” 
  
  身后的宫人听令上前捉拿,赵慈瑛一脚将人踹出老远,将并排跪着的赵子衿和顾恽当成轴,绕着两人和追赶的宫人玩起了猫捉老鼠,一时间本来喜庆的大殿里慌乱无比。
  
  众位大臣们很是尴尬 ,特别是拖家带口的,清一色做眼观鼻鼻观心状,恨不能一下当全了瞎子聋子哑巴,心里苦不堪言,本来奔着乘龙快婿来的,谁知事态竟然朝皇上的家务事发展去了,早知如此便告假不来了,现在可好,想走都走不了。
  
  赵慈瑛显然是被逼无奈狗急跳墙了,一边躲闪一边大骂:“赵愈,幽凤楼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妹妹也要卖…要是五哥知道了,必然…滚远点……” 
  
  内个高官如文丞相之流,立刻敏锐从中捕捉出只言片语,推敲出模糊梗概,大抵就是皇上要将公主远嫁乌垣,书面上的说法,就是和亲。他西原虽然内忧外患愈重,可还不至于落魄到要依靠和亲来维持安定,必然是幽姬吹了枕头风,皇上真是…太糊涂。
  
  虽然爱卿们自动装聋作哑,可赵愈的脸皮依旧挂不住,他最听不得人将他和赵秉作比,特别是这话从赵慈瑛口中说出,让他分外介怀,凭什么连自己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都偏向赵秉——他脸上怒气深沉,嘴角耸拉眼神暴戾,看着下头乱成一团东倒西歪的奴才,怒道一声废物,又道一声都滚,然后亲自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朝着赵慈瑛急速掠去。
  
  众位爱卿这时听见那声“滚”,比“重重有赏”还兴奋激动,闻言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跑得快的一溜烟,跑得慢的相互搀扶,成群结队的朝殿外狂奔。
  
  杜煦和许季陵跟在文周两位大人身后,许季陵一步三回头,杜煦拉他一把道:“瞎操什么心,王爷护着他,保管活蹦乱跳,走你。”
  
  赵子衿和顾恽身处风暴正中心,被人纺线似的圈圈绕。顾恽接到他老师文丞相的眼神示意,也想跑来着,耐不住找不到突破口,这公主也不知打着什么策略,非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坚守打圈,他八方观望半晌,觉着自己没有窜出去的胜算,便准备坐以待毙。
  
  眼见着大殿里就剩下他俩外人,赵愈也越来越近,顾恽正想自己瞧了全套皇上的家丑,会不会被随便按个罪名拖去砍头,就觉腰间一紧,鼻尖擦过奔走宫女的白色纱衣,眼前一花,耳旁风声急速流窜。
  
  待回过神,脚尖离地还在前飘,腰间扣着一只手,稳而紧,只是吱哇乱叫的赵慈瑛和怒气蓬勃的赵愈已远在数丈之外,他微扭过头,便对上近在眼前带笑的脸庞。
  
  赵慈瑛只顾着躲闪,一时没工夫去瞧面前这跪着的二位,等到眼前一花,那红袍扣着青衫之人的腰侧,竟从宫人追赶的缝隙了窜了出去,这才抬眼去追,看见那头惹眼的白发,差点喜极而泣,救命稻草似的惊呼:“子衿哥哥,救我……”
  
  赵子衿唯独算是和赵秉还算交好,那人在他年少痴傻时,救他性命数次,他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可这恩情涉及不到赵秉的小尾巴身上,当下跟没听见一样,揽着顾恽朝殿外飘。
  
  顾恽闻声回了个头,不巧对上赵慈瑛眼巴巴望过来的目光,那女子看见自己眼神一亮,突然甩开捉住她胳膊的赵愈,指着顾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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