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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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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人背影都看不见了,范二才委屈的低头嘟囔:“婆婆,你为什么要骗他?你明明知道,他说的就是我家司君。”
  
  孟婆叹了口气,说道:“傻小子,告诉他又怎么样呢,他一转头,就会忘记,他会投胎转世,而容颂语,依旧是孤魂司的司君。”
  
  “那……那……”
  
  他结巴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好提不起精神的闭上嘴,想起那个因缘壁下久坐的孤寂背影,难过的直想哭。
  
  不止人多嘴杂坏事,鬼多了,同样坏事,三天后,容颂语还是知道了。当他神色几乎是慌张的朝望乡台狂奔而来的时候,范二心里就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容颂语站在孟婆面前,脸色是从来不曾有的阴郁,他声调怪异的问孟婆,前几天是不是有个和他长得一样的男人过桥,孟婆见纸包不住火,索性坦然的点了点头。
  
  容颂语最开始盯着孟婆,目光像毒蛇似的,怨毒而阴郁,孟婆被他盯着寒意森森,却不敢动。随后他突然眨了下眼,站不稳似的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神色悲戚哈哈大笑,嘴里喃喃自语,明知强求求不得,连见一面也是奢望,他等了两百六十年,却还是错过了……说着说着,他眼角居然蜿蜒着流下殷红的血来,衬着脸侧的白发,愈发艳丽妖异,如同怒放的彼岸花,浑身罩着死气一样浓重的悲意。
  
  他一边疯癫的碎碎念,谁也听不清他在念什么,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回走,走几步摔一跤,然后爬起来接着走,最后钻进了孤魂司。范二叫了声司君就想追过去,却被孟婆一把拉住,让他现在别去撞刀口,范二心里是怨她的,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怨她,他一把甩开了孟婆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孤魂司里奔。
  
  容颂语不死心的去了趟因缘壁,人都投胎了,那里理所当然是空空如也,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孤魂司,打开那两只樟木箱子,自己躺蜷缩着躺在其中一只里面,抱着一卷丝绸不言不语,只有范二告诉他,那人在桥上问过他,他眼里才有了些神采,哑着嗓子问颂辞说了什么。范二一字不差的将桥头见闻告诉他,他听完露出一个又喜又悲的笑,慢悠悠的问道:“二子,你说,他心里,可曾有过我?”
  
  范二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只是重重的一点头,肯定的说道:“必然是有的,不然他谁也不问起,偏偏问了你。”
  
  容颂语一愣,然后低低的笑开了,轻声道:“我比谁都清楚,这话不可信,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骗骗自己,这样我高兴。二子,去,把崔府君请来,我有事和他商量。”
  
  范二并不知道,他家司君和崔府君在屋里商谈了些什么,只是他出来后,神色怪异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竟然十分扭捏,偏偏崔府君又是另一幅皮相,盯着自己笑的意味深长,范二忍不住就怂的想缩成一个球。可他还没来得及缩,容颂语突然柔声问他想不想投胎,范二只觉头皮一炸,登时将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连声说不想。
  
  容颂语愣了愣,一旁的崔府君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范二看着对面打哑谜的两人,满头雾水,随后这头雾水在他家司君和他没头没脑的说了声抱歉之后,汇成了一条小溪流。
  
  后来,容颂语翻出那枚令箭去了阎罗殿,回来后站在樟木箱子前对着范二笑,神态舒展面带喜色,他说:二子,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我要到人间去了,这里,劳烦你照看着,特别是这两箱丝绸。  
  
  范二郑重的点头,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甚至还傻缺的说了句箱在人在。
  
  过了两天,范二站在轮回台前,看着崔府君抬手在容颂语额前按了一下,手心里光华顿现,然后未饮孟婆汤的容颂语面带浅笑的跳了下去,一瞬间就湮没在轮回台里层层的白雾里,可那头白发浮起飘荡的带笑模样,却永远刻在了范二脑海,当之无愧的风华无双。
  
  崔府君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摊开生死薄,提笔在那页划上一道斜线,随即合上。黄纸将合的瞬间,范二鬼使神差的瞟过去,几行小字印入眼帘,为首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名字被浓墨划掉,换成了容颂语,书曰:
  
  赵子衿,上元二百九十年,生于平沙城西怀南王府,少年白头,半生痴傻……
  
  之后很多年,范二守着孤魂司的两箱丝绸,没有再见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青青子衿

  
  百岁光阴白驹过隙,古都平沙繁华依旧,风雨侵蚀的褪色画廊和满布青苔的青砖碎瓦,静把岁月沧桑刻下,长久无声矗立,只待世人来来去去,且把悲欢离合演绎。
  
  转眼,两百多年悄然而逝,那个一统天下许了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千古帝王,也成了史书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在生老病死的轮回交替里被人渐渐遗忘。
  
  天下分合是必经之路,合久必然重分,疆域西南的穷山恶水之地,悄然崛起一股番邦势力,名曰乌垣,等到安稳盛世里丢了戒备的西原朝堂骇然发现的时候,势力已然不可小觑,乌垣番邦人少地贫,却骁勇善战民风彪悍,和西原隐有相庭抗衡之力。
  
  上元两百五十年,乌垣开始向邻近的城池发起攻击,挑拨战火,当今圣上赵夔之弟,年仅十九岁的九皇子赵引奉命带兵驻守边疆,孰料一朝征人路,却是离家三十载,沙场砥砺终成一代名将。上元八十二年,乌垣投降,赵引归乡,封侯拜相怀南王,手握重兵,得天下敬仰。
  
  怀南王赵引,生在帝王之家,坐享荣华富贵,一生纵横沙场,晚年大权在握,结发之妻的王妃也是端庄贤淑的大美人,两人恩爱多年连口角都不曾有过,不止王府,整个平沙城都知道,王妃俏脸一寒,王爷就得睡书房,王妃一发怒,王爷就认怂,实在叫人羡慕这一生一世的一双人。
  
  人世间该有的他都有,就是一直没有孩子,不知是双手染血过多犯下杀孽深重,还是前世积福太浅,任凭怎么求神拜佛,王妃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王爷又痴情的很,不肯续弦,于是一直孤老。
  
  上元二百九十年,老天终于开眼,戎马一生的怀南王,享年五十五,喜得麟儿。这可乐坏了豪爽的老头子,花白的胡子恨不得朝天翘,大摆筵席极尽炫耀,流水席连摆六天,全城同欢。
  
  那孩子生的冰雪可爱,乖巧无比,一连六天从不曾哭闹,有心人拍马屁,交深者说实话,都夸这孩子宠辱不惊有大将之风,怀南王爷被夸得找不着北,糊里糊涂的将圣上御赐的名字都抛了,大笔一挥,说他赵引的儿子,要叫赵子衿。幸得圣上和朝堂,知他这九弟素来的德行,这才没被冠上大不敬之罪,苦笑一声由他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话说叫子衿,其实是有缘故的。当年怀南王初见王妃柳偲,是在全是男子的军营里,这女子是军医柳廷的亲妹妹,豆蔻年华的女子不着浅粉杏黄衫子,男扮女装一身青衣长衫,在军营里行医治病,素净的如同晨间枝头的朝露,清丽脱俗的叫王爷一见倾心,再也忘不了。赵引默默爱慕柳偲三载,因为自己是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征人,不敢向她表明心迹,后来还是他亲老舅看不过去了,出面做媒,将妹妹许给了自家主公,这才喜结连理厮守半生。
  
  怀南王赵引,这是在像众人表明他的态度,希望他的儿子,不求高官厚禄,不求功名满身,只盼他能得一人心,平安喜乐到白头。
  
  赵引半生在军营,性子豪爽大气,不用他稳住大局的时候,就是个臭屁无比的老男人,孩子似的爱炫耀,抱着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心肝儿,满城到处炫耀,揪着耳朵等着被人夸赞,每每脚步带飘的悠回家。
  
  儿子乖巧,不哭不闹,打从赵子衿出生,他亲爹的大板牙就没阖上过,怎么看怎么爱,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好景不长,赵引很快就发现,他这儿子,好像乖巧过了头,除去出生那刻几声叫喊,半年来他连吭都没吭过一声,照常吃喝拉撒,只是睁着一双由茫然到清晰的大眼睛,盯着某处出神,这么说挺逗挺玄乎,可府里所有人都觉得,他家小主子,好像是在……发呆——
  
  王爷王妃忧心忡忡,但又查不出来什么异常来,太医也对天发誓,小王爷绝不是哑巴,出生那刻哭喊为证,两人只能压下焦虑,只当这孩子喜静。两年光阴转瞬即逝,王爷看着日日见长的儿子,忧喜参半,时光证明他的小心肝不是哑巴,可随后的发现叫他更加难过,赵子衿,是个傻儿,而且满头黑发,日渐灰白,隐约泛起银色,直到第三年,竟然成了满头雪色,稚子白头,不由叫人惊心。
  
  别家的孩子两岁下地走,可赵子衿只会坐在地上眼神飘忽的发呆,逗他也不理,叫他也不应;别家的孩子开始咿呀学语,他还是小嘴紧闭,一声不吭,好像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发呆。还有那耄耋之年的老朽都生不出的银发,无处不怪异。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很快,全平沙城都知道,王爷家的心肝宝贝,居然是个少年白头的傻子,平白糟蹋了那张人见人爱的冰雪模样,真是叫人唏嘘不已。此后傻王爷赵子衿,成了全城百姓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话题人物,那是后话。
  
  赵引急坏了,寻遍天下名医,未果,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从不信鬼神的男人亲自带着王妃和儿子去了平沙西郊的千年古刹,乞灵寺,德高望重的福缘大师满脸慈悲的给这孩子掐算了八字,然后云淡风轻的告诉二老,这孩子灵识未开,唯有一法可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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