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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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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着其他人询问的目光,他忙不迭的解释:“方才千钧一发,苏大人救人心切,竟然从二楼飞身跳下来,差点吓死我!”
  我愣了一愣,继而干笑,“呵呵,没事没事……”
  ……不是我要骗人,是你们自己,要被周子贺误导而已。
  结束小小愧疚,我奸笑着转头,却看见景元觉、景元胜、蒙恒三人自觉抬首,在扫量二楼的高度。
  笑容登时僵住。
  这,都什么思想啊?
  忍无可忍,我大喝一声:“不是那边!”
  这眼睛都是怎么长的,凭什么都往颐春阁上看!
  “唔……”
  这是景元觉在作了然状。
  “噢噢。”
  这是定襄王在颔首。
  “哦,抱歉!”
  这是蒙恒在悔过。
  周子贺在马上,无言。
  我长叹一声,凄凉的环顾四周,群众们无不一脸兴奋,指指戳戳。也难怪啊,明天茶余饭后,他们聊完齐小公爷的风流趣事,姜大公子的花丛过往……
  又多了一桩苏学士跳青楼的轶闻!

  君子已矣
  
  我情绪灰暗的送走周子贺、定襄王、齐小公爷等去京兆衙门的一行人,在男女老少热切的目光中被景元觉拽上那辆轻便马车。
  景元觉在对面一路偷笑,我郁郁不语。
  结果他笑得越发正大光明,折扇扇啊扇,狭长的眼睛来来回回在我脸上打转。
  “都怪周子贺那一嗓子,让好端端的义举变了味,不妥不妥,”故作姿态的忖度,他眯着眼睛笑,“要不,朕明天替你发榜,以正视听?”
  说的那叫一个好听……
  第一个往妓院楼上看的人,就是他!
  景元觉又一阵笑,看我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终于放弃招惹,从车厢暗格里掏出一团不知什么东西,扔给我:“好了,把衣服换换。”
  展开看了,是一件样式普通的长袍,和他身上穿着那件差不多。
  “在这?”
  “嗯。”
  我左右看看,车厢坐了两人虽然不挤,但也不宽敞。
  “换哪,”景元觉催促,“出了宫,没那多么多讲究。”
  我心里骂,这当皇帝的人想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啊,脱衣服的人是我,他还要讲究。
  骂完,我一边脱衣服一边问:“这是去哪啊?”
  刚开始我以为他好心送我回家,后来看看方向不对,现在又要换衣服,我该不是一个不巧,被这好微服的皇帝,抓上某次前途未卜的旅行了吧。
  “怎么,”他斜睨我一眼,“怕把你卖了?”
  我心里翻一个白眼,嘴上还是说:“陛下别开臣玩笑了,又不值钱。”
  “好吧,好吧,”他觉得无趣,掩口打了个哈欠,“去护国寺。”
  护国寺,即城东平山禅寺,京城三大寺之一,没去过,听过。
  我正要接着问去护国寺干嘛,景元觉抓过我换下来的蟒袍,几下一叠,折巴成一个小包状,往铺着棉垫的车板上一扔。
  “到了你就知道,现在朕要睡会。”
  然后他把我的紫青官袍包袱当作枕头,舒服的躺下,闭上眼睛,蜷成一团。
  “皇上,你没睡好啊?”我疑惑的问。
  “嗯?不是……昨天没怎么睡……”
  他含糊说道,一会就进入梦乡。
  这么着,我坐在不怎么宽松的车厢里,身边横陈着老大一个人。马车颠来颠去,我也摇来晃去,偏偏躺着这人是九五之尊,为了不碰到他,我只能缩在一角,像个壁虎似的扒着车棱保持不动,紧张兮兮,就怕一个不好,弄醒人家的龙梦。
  百无聊赖间,就盯上了车板上躺的人。
  所谓天子圣颜,平时不敢看,那叫逾矩。看,也是带着恭敬的眼神,低低仰视,彼时其人高高在上,姿容虽美,角度不对,鼻孔照样大于眼白。
  再想想最近一个月,除了早朝,好像就没见打过照面。
  现在可倒好了,他自己呼呼睡了,我爱瞅不瞅,可谓堂而皇之,十分坦然。
  机不可失。
  于是,我气定神闲的,以专业画家的眼光,开始上下端详,仔细研究。
  嗯,身材,八头身,四肢匀称修长,骨架结构合理,可为上品。
  皮肤,蜜色莹润,光滑细腻,保养恰到好处,亦上品。
  肌肉,纠结有力,精富弹性,动静张弛有度,人中之上上品。
  手,骨节分明,十指纤长,依稀有几个细茧,上品。
  肩颈,平若刀削,宽窄相宜,上品也。
  脸,脸嘛,呵呵……
  我开始冷笑,想起上次和拾翠的对话我就心生愤恨,什么啊,不就是比我眼睛细长点,鼻梁挺拔点,嘴唇单薄点?别看现你在正是好光景,这副样子最多保持十年吧,有周肃夫的遗传,再保养好点,最多十五年吧,然后嘛,年轻时长得再俊,还不是得跟其它老头一样皱巴巴的?
  老天是公平的。
  最多,我本着记录美好之物的敬业精神,在你盛极而衰之前替你画张万金之作,永久保存一下,呵呵呵……
  暗自腹诽完了,我开心的撩开窗帘看看,已经出了城门,满眼是大片平整的休耕农田,阡陌纵横,星星点点的农房草垛散布其中,疏阔之间,东首那一道不高不低的千佛山,遥遥在望。
  行了一会,上山树木夹道,遮荫蔽日。
  真正无景可看,我又回来盯着睡得正香的人发呆。
  瞧瞧,倦得睫毛下都有了两团阴影,却一脸平时难得一见的正容,还时而眉头轻蹙,时而旋又放松。
  醒时嬉笑,睡着了反而凝重,真正的表里不一。
  虚伪。
  正想着,沉睡中的人略动了动,嘴角几不可察的撇了撇,眉头再次蹙起。
  我叹口气,这就叫做‘殚,精,竭,虑’啊。
  梦里都不安生。
  平时见着都是生龙活虎,刚才人前也精神奕奕,还真有这种时候。人嘛,又不是金刚,前后布置,上下监察,不累才怪……再说了,对手是庞大的周氏一党,狐狸一只,就是萧何张良诸葛孔明再世,恐怕也得花上许多力气,谁叫你逞强……
  正幸灾乐祸间,车停了。
  我小心迈过景元觉,伸出头去,看见前面一条青石小道几乎是垂直往上,通往护国寺的后山门。
  蒙恒下马过来正要说话,我一时同情心作祟,轻声嘘道:“蒙中将,皇上还睡着,再等会吧?”
  不料蒙恒听了却立刻皱眉,上前就掀帘子。
  帘子掀开了,景元觉正好钻出来。
  “走吧。”他越过我,一步跳下车,精神十足。
  景元觉在前面健步如飞,后面我拄着蒙恒在滑腻的青石阶上艰难一跳一跳,肚子里把他家祖宗,该问候的都问候了个遍。
  “苏大人,”蒙恒忍了半天,眼看景元觉身影如豆,几步一闪独自迈进了庙门,终于忍无可忍。“苏大人恕罪,不如蒙恒带苏大人上去吧?”
  “麻烦了。”
  我不想蒙恒这个贴身侍卫难做,很老实的抓住他。
  “得罪。”
  蒙恒说完这两个字,架住我的胳膊加劲,身子一提就平地跃起,风驰电掣,几十级的陡峭山阶,两个起落就上了高处。
  “哈……”我头晕目眩,喘了两下才站稳,再回头看看片刻之前站的地方,自叹弗如。
  我敬仰的看着他,“中将真是来去如风。”
  蒙恒高手风范,平平一句“哪里”,半掺半提着我就往里走。
  进门是一间僻静的小禅院,院里沿墙种着几棵叫不出名字的秃树,地上落叶积厚,只东首井台,在两棵桂树下扫了落叶,还算干净。
  禅房却是别致。
  厅阁敞开着,看得见里面窗明几净的摆设,几件深色的桌椅,均是一尘不染。外间一条重檐走廊,木台底面,悬于地基半丈之上。说是用来行走,不若说这走廊是专为聊坐观景而用。那板台上铺了两个大小适意的软垫,景元觉正占了其中一个,和对面粗布黄衫的瘦削老僧说着话,两人左右平首而坐,并不拘于礼数。
  我们两人进来,那老僧转头过来一望。
  慈眉善目,白须飘飘,嘴角带着暖意微微的扬起,一看就是得道高僧。
  旁边蒙恒松了扶我的手,恭敬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磕头。
  “徒儿见过师父。”
  老僧点头而笑,声音慢而清晰,“知恒来了。”
  他柔和的目光在蒙恒身上停留一会,接着转向我,温和的笑了笑。
  顿时感觉一阵暖风拂过,晃过神来,老僧已转头继续和景元觉说话。和刚才一样,他们俩声音很小,有一句没一句的,不知道具体说的是什么。
  这边蒙恒行完礼站起,又搭把手给我,并不上前伺候。
  我转头看他,上下认真打量一番,心中再次肃然起敬。“中将能下山统领近侍保卫皇上,真是慈悲为怀。”
  蒙恒看着我,一脸忠厚裂了条缝。
  “……苏大人,蒙恒早年,曾带发修行。”
  “哦,”我窘然,“……原来是俗家弟子。”
  蒙恒几分哭笑不得,草草点头算数。
  我皮厚的掠过歉疚,接着找他解惑,“不知蒙中将师父法号?”
  “了茫。”他小声说。
  没听过,却也不奇怪。大师成名之时我恐怕还未出生,现在看样子,他怕又是早已归隐。
  我接着不耻下问:“你师与皇上是?”
  “师父曾传授皇上武功。”
  “哦哦,”我大惊于新发现,“你与皇上是师兄弟!”
  “不敢,”蒙恒低声解释,“师父与皇上并无师徒名分。”
  我点头,名分不重要,情分才重要,你蒙恒地位牢靠,他日不可限量啊。
  “看蒙恒中将,就知道了茫大师的武学造诣必属罕见卓绝。”
  “蒙恒驽钝,不及师父十分之一。”
  谦虚。蒙恒的身手我虽然没亲见过,但看过他拉弓射箭的臀力,跟过他腾云驾雾的身法,加上他平时呼吸吐纳透出的的内功修为,分明高手中的高手。现在他说他不及他师十分之一,那这了茫禅师,泰山北斗?武林至尊?绝世高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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